目散发着无比崇拜的光。
我却觉得悲恸无比。
一直忍住不吭声的默采终于悄声说了句:“这人可真缺德啊。”
“是啊是啊。”我点头,很认真地盯着男孩,“你要考虑清楚,他这可是诱良为娼。外面的世界很黑暗,你看他笑得这么淫啊荡啊的且又奸诈无比就应当引起警惕……”
“什么是娼?”乖孩子发问了。
“娼就是……”我突然止声。小孩子年纪轻轻的,不该给他灌输这些个东西。我避开那话题从其他方面着手,“你看,这不是酒楼也不是客栈,瞧见没,楼上写着‘春风一度’……”
化蝶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话还没说完,我却愣住了。
kao,我插什么话啊!这可不是我自家的勾栏么。眼前的小娃儿简直是粉雕玉琢出来的一般,以后定是一方尤物,说不准再过个几年就能盖过楼里其他公子的风头。
难得化蝶居心叵测鞠躬尽瘁处处为本老鸨着想……我他妈真够多嘴的。
等我立正垂首反思了片刻,回过神来后,化蝶早已把心思全放在小娃身上,二人已经弄好了,押也画了。
我顿时呆傻。
一个脸熟的小厮把小孩领进了楼,化蝶还不忘在后头唤,“记得把这小子的衣服换下来。”
一个钱囊递到了我的手里。
“老宝,这银子算是我还给你的。”
我怔了怔。
一旁,那华服也被人扒了下来,化蝶接在手里摸了摸上头,“这可是金丝镶嵌玉的上等料子,把它拿去当了,再加这囊袋的银子与那娃的卖身钱约莫也有一百两……用来抵我欠你爹的债。”
我呆滞成僵化。
他说完,施施然进了楼。
众人观摩,唏嘘不止。
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开眼了。
我站在硕大的牌匾下,顿然醒悟,有些人是得罪不得的。比如被逼入死胡同的穷寇;被抢了财物的守财奴;死了相公的寡妇和……天真质朴且有一颗善良心的化蝶。
第十五章清倌辛召公子
繁华巷,笙歌艳舞。
才一炷香的功夫。
我便不慎摔破了两盅茶,砸了三个碗……浑身上下惨被喝醉酒的客人揩油了不说,就连屁股、大腿等多处重点部位都被偷拧了无数下。
待我见缝插针地跑完堂,苦着脸挤出人群,也成了半残。
“爷,生意还好么?”默采忙站起来,吐了瓜子壳,摇着蒲扇给我扇凉风。
“唉,别提了。这群逛勾栏的娘儿们真凶悍啊。”
我跨坐在凳上,抢了蒲扇直摇,忽而有几个女客唰唰地望我这边看,一时不慎被逮了个正着。我扭身放低姿态,忙不迭地闷头捧杯喝水,咳咳地呛了几声,怂样尽显。
默采斜了我一眼,“压压惊,慢些喝。”
“反正你也是女娃娃,帮我去招呼那边的女客可好?”
默采一震,歪着脖子朝女客们瞅了一眼,再望向怯意顿生的我时,脸上写满了与我一样的不情愿,她突然啊了声,像是恍然记起了什么事似的,“蝶公子那边少了人手,让我去帮他来着,我先上去了。”默采拍了拍屁股便蹿了,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真是贼精贼精。
“欸……别走啊。”我忙呼。
话音刚落,哪儿还见人影儿。
放眼望去堂上里只有俊俏醉人的公子和你推我抱的缠绵羞人的情景,耳旁传来绵绵不绝的笑声和女客的调戏声。
我缩了缩脖子,捞起袖子,继续执了杯水壮胆。只是这茶水味道……怪怪的……
“梨花酿的酒,虽是清香醉人,可后劲也很足,切莫贪杯。”修长的手指抵在瓷杯上,将其挪走,白衣书生模样的公子倾身而坐,陡然抖了下衣袍,翘起二郎腿,斜眼笑望着我。
此人举止间别有一股欲罢不能之感,真真是风情款款。
“你是这楼里的?”
“老宝好差的记性。”他身子徐徐贴了过来,凑过头来在我耳侧,气若吐兰,“我当初还是被你捡来这勾栏的呢,怎能把我给忘了。”
我一惊……
我捡他来的?这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他并不以为意,起身端着茶壶给我浅浅倒了小杯水,玉指执起晃了晃杯子,泼完后,重新斟满了一杯茶。
“来,簌簌口。你不是个能饮酒的人。”
“多谢。”
“我们二人还说些个客套话,恁地没意思。”
我又一惊。
他只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埋头心下暗忖,难不成我和他很熟?
……没道理啊,没道理。熟的话,总归有个印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勾栏里的公子我认识几个,又能记得几个?眼前这个摸样儿虽不及头牌与红牌,不过却也是赏心悦目,眉目之间别有一番风味。
见他只是望着我笑,并没有打算和我叙旧的意思。我这才放宽了心,捧着杯子只顾着闷头喝。
“初来乍到,老宝似乎不太习惯做这事儿?”他盯着我,低低地说了声,“赵管事也真是,您既是老板的儿子,管着收钱便成了,还让您跑啥堂。”
我默然。
他手搭在桌上,身子挪了过来,“被她们摸,你是不是感到浑身别扭不自在?”
“还好还好。”
“也是。”他望着我,忽而笑了,“正像你以前劝服我所说的那些话,我也说一遍再还于你。长长久久做下来,总有一日会习惯的。如今我习以为常了,你倒不习惯了。”
我一惊。
此人不是叙旧莫不是来找茬。
“有人来寻你了。”公子视线跃过我的肩头,盯着身后,只是目光有些幸灾乐祸。
我端着杯子,悲戚戚地斜眼,扭身回望。
“老板啊,为何在这儿闲坐着?”赵管事站在厅堂中央,远远地见了我,眼前一亮,忙朝我走来,“那边来了几个金主指名儿要你招呼。”
喷……
我呛得咳了几声,慌不迭地扯袖子抹嘴,“又是女客?”
“可不是。”
“不去,不去。”
我蜷缩在凳子上,装蜗牛。低头抹脸,从心底里反抗那些个如虎似狼的女人。
“这可怎么是好,那些金主都得罪不得。”
“女人?我去应付便成了。”一道天籁之音传来,似是有人站了起来。
我喜得情难自禁,忙拱手垂目道,“多谢公子。”
被我“捡”来的白衣书生徐徐站了起来,撑着桌子,一双修目望着我,复补了一句,“下次唤我名儿,唤本公子叫辛召。”
他说完混迹于女人之中,如鱼儿得水般。此人是个人才啊……
单一人便能应付这么多条母狼,不易不易。
“赵管事,我与他很熟么?”
“不是很熟。”
“咦……那他方才……”
“您不熟不打紧儿。”赵管事看了我一眼,眉毛一抖,正儿八经地回道,“辛公子与楼里上上下下都能很熟。况且您现在是老板,他又是清倌,想必以后您二人会更熟。”
这赵管事……
嘴里没个正经话。
人家清倌又怎么着……这逼良为娼的事儿,我可做不来。
不过,这公子哥儿犯得着我逼么,在这女人堆里似乎很是怡然自乐啊。瞧瞧,自个儿的腰被人摸了,他还笑得这般有风度。
哎呀,那女人的贼手探入他衣衫里就算了,这会儿往哪儿摸呐……笑得可真够愉悦的,真真是不守妇道!
“这群恩客真是色胆包天,色胆包天啊。”我叹为观止。
赵管事横我一眼。
“真乃不拘小节,放荡不羁啊,女中侠士豪杰。”我远目,悠悠改口。
“那是庞员外府上的大女儿,虽由妾室所生,但庞员外疼她得紧。这孩子出阁了三次,两次克夫一次被休,承受不来打击,所以时不时地带着人游历于风月场,往后你在这勾栏还能常见到她。”
心下一抖,想必方才待我还算是客气的了,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胸,脸色一变。
赵管事见我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终于良心发现,发话了,“可能是勾栏第一次换老板,而新一任老板又是如此的年轻,所以客人待您未免热情了一点。”
我只能尴尬的笑。
他和善地望我一眼,轻声细语说了句,“您若不习惯,不如回屋里歇一歇,剩下的换我来便成了,不会出乱子的。”
一听此话,我便如脱缰的野狗直奔楼上,砰地关门,还不忘双手捧了捧胸口,一派劫后重生死里逃生的模样。
kao,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那群女人,差点把我的缠胸条都给摸没了。
……再多呆一会儿,只怕露馅了。
第十六章公子如何接客
我颇为悲壮地坐在床头,惆怅满腹地用手拧着被褥,低声叹了百来叹。如今还只头一遭,若以后天天都得这么接客,日子该怎么过啊。遂,视线定格在床边的拐杖上,人也不免怔了怔。
若我与老爹一样是个瘸子,兴许就不用这般上上下下奔波忙碌了。一想到这儿便不由得目露精光,难不成把自己打瘸了不成。
门吱地一声响了。
我忙一溜索,掀着褥子闷头盖了,趴着一动也不动。
“公子莫怕,是采儿。”默采捂着笑进来了,斜了我一眼,便伸手推了推我。
“进个门也不敲一声。”我恼羞成怒,坐起身,低头整理衣襟,敛神一副庄重的模样,忍不住八卦道:“忙活完了?”
“嗯。”
我了然一笑。
“蝶公子也没啥大事,只是让我帮忙准备一下果碟。”默采抿嘴偷觑我,夹着屁股坐下来,在凳子上还不安分地挪了挪,偷偷摸摸地掏出了一些布条和针线线,专心致志地作女工。似乎正在赶做女儿家每月要用的那玩意儿。
我瞄了一眼,悠悠地补道:“弄双份的。”
她很明显被吓一下跳,犹犹豫豫却地望着我,视线复又慢悠悠地挪到我的喉结处,“爷,这是女儿家家用的。”
“我知道,总归是按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