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白一怔,原本过来是有话想问,却被对方突然一颗直球打懵了。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李怀信走过去,把砚台搁在桌上,墨条递给她:“磨墨。”
贞白接过,倒少许生水入砚台,手腕轻重有节的在上面打圈。
“这事儿你也有份,”李怀信压低声线,“该担一半责任吧。”
他说这话时,眉眼弯弯,贞白抬眸,看出些居心叵测的意味来:“怎么……担?”
李怀信一点书案,也不得寸进尺:“帮我抄两份。”
要求在合理范围内,贞白也认,遂应承下来。只是笔迹迥异,李怀信才不管笔迹,若是真能让人代抄,他大可以吩咐小圆子来。
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把人框在一处。
李怀信端杯饮茶,瞧着贞白磨完墨,坐到他方才的位置,提笔抄戒规,眉目冷清又专注。
方才吃了块豆糕,茶水包在嘴里,他并未下咽,而是来回冲洗齿龈,吐进脚边的绿植盆里,他又含一口,待漱完一盏茶,才搁下杯盏,踱到书桌前,抽出宣纸,挑几只较细的毛笔,又捡了块墨条和朱砂,坐到窗前,他看看贞白,又看向窗外,垂下头,开始描线。
没勾几笔,他心不宁,时而抬眼,望书案前的人,有些冷厉的侧脸,越看越符合自己的口味。他喜欢贞白这副略带禁欲的模样,李怀信咬住唇,毛笔尖蘸上朱砂,往宣纸上点。
他画得三心二意,动来动去,实在坐不住了,又站起身,去隔间里翻箱倒柜,打开存香的楠木盒子,取了几根线香,点燃,插进香炉中焚。李怀信重新坐回窗边,捡起笔杆,继续勾画。这次他沉淀下来,中途盯着窗外的枝头发了阵呆,然后刮掉笔尖多余的朱砂,晕染成水粉色,涂到纸上,李怀信闻见一股墨香,转头问贞白:“抄完了么?”
“还不到一半。”
李怀信起身,去倒茶,给贞白一杯,垂眸去看桌上的字,颜筋柳骨,挺劲有力。
他啜一口茶,出于真心的夸:“字不错,笔力遒劲。”不似小家碧玉般的娟秀柔美,她下笔刚劲大气,笔力千钧,铁画银钩般重重书写到心上。
这手好字,李怀信打心眼儿喜欢,俯下.身,想凑近了看,杯里的茶水倾斜出来,倒在纸上,溅shi衣裳。
贞白腾地起身,把椅子带开。
“啧。”李怀信心疼那一手好字,着急去救,结果衣袖带翻笔架,又打.倒另一杯茶,案上的书册画轴齐齐遭殃,他顾不上,拎起宣纸的边角,抖掉水,但却来不及,纸张被浸透,晕开一大片墨渍,糊成一片:“毁了。”
“无妨,我从头再抄。”贞白拿来搭在壶柄的锦帕,浸干画轴和书册上的水,挪到一旁,才去擦桌面。
李怀信毛手毛脚的,将抄纸摊到桌角,去捡滚落在地的毛笔。
贞白这趟过来,本身有事要问,却莫名其妙的,被李怀信忽悠着抄起了戒规,此刻一打岔,她又想起来:“你之前说,太行也在查这个隐于幕后的布阵之人,如今可有眉目了?”
李怀信将毛笔一根一根挂上笔架:“还没有。”
“我手里这柄沉木剑,极可能是跟那人密切相关的东西,只要寒山君愿意用它占一卦,兴许就能找到一些线索。”
李怀信当然明白,今日在紫霄宫,他就跟师父提及,千张机的意思是,让贞白将沉木剑呈上,由他亲自去找寒山君占卜。
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贞白却犹豫了:“除此之外,还有位于西方的第四个大阵,太行可有找到具体所在?”
“已经加派了人手,沿着龙脉寻过去,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在这里闲来无事的耗了两三日,李怀信看得出,她坐不住了:“问这个,是想自己去找么?”
贞白态度很明确:“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
“牵涉甚大,也不是你能凭一己之力去解决的。”即便贞白武力值很强,但也是深陷迷局,被镇压.在乱葬岗十年的,背后那个人,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危险,她不一定能与其对抗。但在这里,起码还有太行和大端,若她孤身前往,李怀信难以想象,太涉险了。
“一早还在山脚下等我。”
能看出对方的坚持,李怀信挑起眉:“想走了?”推远蓄着墨汁的砚台,他往书桌前一靠,心里其实不愉快:“我还以为,你起码会愿意再多待几天。”
“我不愿去等……”
这话在李怀信听来,竟有种一语双关的意思,她不愿去等太行查个水落石出,同样也意味着,感情既是,所以决定抽身了?
相识不过月余,某些人真的心急。
“行吧。”李怀信扬起嘴角,才发现白裘沾染了朱砂,应该是刚才勾画的时候不小心:“寒山君虽然心眼儿小,脾气爆,轻重缓急还是拎得清,攸关家国大事,他不敢怠慢,待师父把沉木剑的事情跟他一说,不日就会TIAN着老脸主动来给你占卦。”
“只是,我要被禁足两日。”李怀信面带遗憾,一直用手去蹭皮裘上的那抹朱砂红:“糟老头子恨着我,绝对不可能踏入这里半步,到时应该会遣人来请你过去。”
蹭不掉,越蹭,晕染的面积就越大,无奈,他慢条斯理的,只好把皮裘解开,随手搭在椅背上。里头是件略显单薄的缎袍,月白色,沐浴之后新换的,用一根玉带束着腰。松不松,紧不紧,刚刚掐住一把恰到好处的褶皱。
李怀信偏头瞅一眼大开的门窗,寒风肆无忌惮灌进来,掀起窗案上的纸张,扛住冷意。
贞白从侧面看过去,盯着他漂亮的下颌骨:“沉木剑不能交出去,占卜的时候我必须在场。”
“嗯。”掌心也沾上朱砂,李怀信左右逡巡,没找到手帕,又嫌贞白那根擦过桌案,不干净了,遂捻起皮裘的一角来蹭手,反正也已经脏了:“不过寒山君早年,因为泄露天机,才成了现在这副白发苍苍的模样,未老先衰,若这次真占出来什么,我怕他也不一定会跟你说。”
贞白眉头皱起来:“倘若如此,我岂不白来一趟。”
“只是不一定。”擦干净手,李怀信撩起眼皮:“而且,不会让你白来一趟。”
贞白与其对视,有些困惑的,以为他有其他主意。
然而,对方却开始笑,琉璃般的眼珠弯起来,不同与平常一样,他变得生动,明艳,亮得刺眼。贞白闻到一股香,猝不及防钻入鼻孔,是对方倾身过来,贴近了。
笑容近在咫尺,令贞白似曾相识,那抹从脑中一晃而过的撩人情态,她只见过一次。
李怀信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以色侍人。他抬起手,故意又缠.绵悱恻的触碰,去捏贞白手里的锦帕,抽出来,弃之一旁:“都脏了。”
这种若即若离的尺度,他掌握得游刃有余。
贞白看他低垂的眼睑,弯出一道精致的弧线:“你刚才说……”
李怀信又笑起来,偏了偏头,等着她。
“你说,”贞白盯着他那笑,已经有些灼眼了,预感这话不该问,像个设下的圈套,但还是问出了口:“不会让我白来一趟?”
万一呢,他鬼主意那么多,总会有其他办法。
“嗯。”她真的不聪明,暗示不行,李怀信决定挑明:“比如我。”
贞白似懂非懂,觉得身体有些僵,因为眼前人,慵懒,性.感,音色低磁撩人的问她:“想不想?”
贞白瞬间就懂了,目光投在他的薄唇上,有股情.色的味道。
当初在普同塔里就没抵挡得住,何况再次看见这般撩人的情态,依旧难以自持,贞白好他这口色,以至于前后两次,都被这副模样迷昏了头,然后猛的抓一把李怀信领子,将人扯到近前,噙了唇,美色当前,实在难敌诱.惑。
粗鲁是有些粗鲁,李怀信却是得意的,嘴角一弯,诡计得逞般,反口将人叼住了。
他要的人,左右是逃不掉的,无非就是费点儿心思,套她这样一个早有居心的假正经,一套一个准儿。毕竟床上那点儿事,总要你情我愿才身心愉悦。
有过一夜的交情,李怀信便食髓知味,从此惦记上了,决计是要再尝一尝的。这回他做足了功课,断不会像初次那么急色。
后腰抵在书桌前,他顺势搂住人,压着双唇,轻轻地碾。
呼吸交缠,越来越烫,亲着亲着,就开始咬了,带出几分侵略的意味,李怀信必须一只手撑住桌案,才能稳住身形,不被贞白压下去。
这女冠,是真放得开。舌头刚顶进嘴里,就被贞白吸住了,吸得有点狠,扯得他舌根发疼。
李怀信不打算跟她在吻技上较量,撤出来,有些埋怨她:“你轻点儿。”
贞白并没意识到:“重了?”
“你自己多大劲儿你心里没数么?”说完,一口叼住贞白嘴角,报复性的吸回去。
但是经他一埋怨,贞白收敛起来,微微迎合着,任由其施为。
明明才刚开始,李怀信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原本是想慢慢调.情,却耐不住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毕竟,上次事后,也让他一天三顿的,好生惦记。
嘴唇沿着下颌吻过去,李怀信含了那颗薄透冷白的耳垂,勾魂夺魄地附耳问:“要不要?”
最后一个字节的尾音还未消弭,贞白的手已经伸向他腰间玉带。
“急什么?!”他忍俊不禁:“门窗都没关。”
贞白一扬手,卷起阴风,砰一声响,门窗齐齐砸闭。
如此,便没了顾忌。
性急的人不止他一个,贞白这个举动完全取悦了他,李怀信旋身,将人卡在桌案间,压倒性的,抵住了吻,越吻越深。唇舌纠.缠中,手摸到一把窄细的腰,薄薄一片,按贴到腹间,隔着几层衣料,血脉就像烧沸了,偏偏某人的指尖抚在他背上,沿着脊骨捋到尾椎,一路点火。
李怀信身体绷紧了,呼吸加重,亲不够似的,顺着下巴咬下去。
贞白被迫仰起头,咽喉被叼住的瞬间,呼吸一窒,倏地扣紧了李怀信腰间玉带,没个轻重的,绷断了。这种时候,哪怕被贞白绷断几十根玉带,他也不带心疼的。只是太受刺激,嘴力跟着加重,牙齿硌在咽喉处,叼狠了,贞白蹙起眉,被他咬疼了,却忍着没吭声。
衣襟敞开,褪下去,想要更多肌肤相亲。
暖烛映照下,两具身影交叠投在屏风上,似相卧于山水画卷之中,喘息痴缠,难分难舍。
唇过之处,如燎原之火,被寸寸点燃,直烧到平窄雪腻的小.腹间,贞白终于受不住,拖起李怀信下颚,怕他继续下去,就越来越没分寸了。
然而某人哪还顾得上分寸。既然两厢情愿,则更肆无忌惮,李怀信捉了那只阻扰自己的手,张嘴含.住。指尖被口腔一吮,像突如其来的一阵激流,十指连心地窜到四肢百骸,比起之前冲.撞到体内封印,阳火烧阴,更让人难耐。
舌.尖扫过指缝,牵起一阵颤栗。贞白方抬起头,只瞧见一个发顶银冠,李怀信吐了指头,埋首下去,狠狠一嘬。
“你……”一个字哽在喉间,贞白脱力似的,又倒回去,只觉万蚁噬心。
太乱来了。
贞白架不住他这么胡来,想坐起,一抬腿,被李怀信扣住脚踝,折成曲膝,俯身重新将她压回去。
桌案又硬又窄,李怀信施展不开:“这里不舒服。”吐息滚.烫,低如呢喃,他伏在贞白耳扣边啄吻,声音暗哑:“去里榻。”
贞白还能说什么,早被这妖孽迷得神思恍惚,别说去里榻,哪怕他要上房梁,她也是要纵这一回的。
仅仅几步之距,也缠得难舍难离。
窗几上摊着笔墨纸砚,是他方才心神不宁时,勾画的一枝寒梅,李怀信拥着贞白那片薄背,途经此刻用余光瞥见,脑子突然炸开半幅雕花图,拓在其腰背,要命的销魂。他念念不忘,光一想,就血脉膨胀。
梅瓣上的朱砂还未干透,李怀信伸手一抄,带入里榻,倾压过去的同时将画纸垫在贞白身.下。
比起红莲,寒梅孤傲,清冷,更衬她。
李怀信再也耐不住,呼吸急.促,吻也凌乱,即便事先想好要温柔以待,可真到了紧要关头,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克制的。浑身的热血全往下.腹冲,紧绞住他,舒服得头皮发麻,然后口干舌燥的,拼命去噙那张唇,焦灼吮舐,却仍不解,咬得狠了。
贞白适时偏头,怕像第一次那样,被他咬伤唇舌。李怀信却不依不饶,缠上来,很粘人的,密密实实的贴紧。
贞白被迫跟他亲,只要李怀信不乱咬,但……床帘上的玉穗一直晃,晃得她眼花缭乱,到这种时候,其实乱咬也能忍,甚至,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怎么能不让人沉沦呢?
这个人,这具身体,贞白于恍神间贪看,人间极品一样。
确实是,不枉此行,没白来一趟。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人踏雪而行,忽远忽近。
耳边是缠.绵悱恻的喘息,正值欢愉。
李怀信在情.欲中颠来倒去,折腾得大汗淋漓,案头的红烛早已燃尽,他仍在不知餍足的,唇齿碾磨,抵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