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在温成离开翠鸣轩后便也跟着离开了。
不过,与温成气势汹汹的姿态不同,她低着头,抹着眼睛,完全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经过脑补功能强大的食客们一番宣扬,
又给京都闲得无聊的吃瓜群众增添了不少擦浴饭后的谈资。
只是温婉没注意到,这茶楼的雅间虽然好看,却并不隔音。
她离开后,另一边的雅间里才有人出了声。
“主子,这温大小姐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东阳眉头紧锁的看着自家主子,想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想想之前的打脸经验,他就不敢那么决绝的说温婉在胡说八道了。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这等明显能救温国公府于水火之中的消息,她怎会告诉温成那蠢货?”
温婉能那般详细的提供父兄的下落,而且温国公世子虽然不在善水寺,但也的确死在了去善水寺的路上。
谢渊渟早已经不怀疑温婉提供的消息的真实性了。
“会不会,这消息是温大小姐瞎编的?”
东阳猜测道:“这种事情,一旦报上去,陛下和诸位阁老若是信了,便会兴师动众的准备起来,劳民伤财的。
届时消息若是假的,温成便罪犯欺君,罢官免职都是轻的,
严重一些,会定他个欺君之罪吧?”
“我倒是觉得她很可能是在反其道而行之。”
谢渊渟把玩儿着茶盏,坏笑道:“温成那蠢货一看就没相信温婉的话.
一听事成之后温婉要他为东府求情,就更不信了。
届时若是皇帝和内阁众臣知道温成耽搁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你说,温成的下场会怎么样?”
东阳倒吸了一口气,“这,温大小姐也太狠了吧?
事情若是真的,到时候祸及的可是数以万计的百姓啊!
她为了报复西府,要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吗?”
“温家世代忠良,朝廷说降罪就降罪,
若非温婉聪慧,东府一家子女眷早就成了任人欺凌的玩物了,谁又管过她们了?”
谢渊渟眼神一冷,道:“不是让人盯着她吗?
她最近在做什么?”
东阳听出自家主子言语里对温婉的维护之意,心惊之余,面不改色道:“温大小姐前些日子探了一次监。
出来的时候遇到叶归尘被追杀,机缘巧合,救了叶归尘一命。
另外,温大小姐让人挖了许多蓄水池,还养了许多鸡鸭,都有上万只了。”
说完,东阳有些不解,“主子,外面都在传温国公府彻底落魄了。
您说这温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堂堂国公府大小姐,虽然落魄了,但也不缺衣少食啊,怎么会跑去养家禽的?”
“既然她在养家禽,那我们也学起来。”
谢渊渟挑眉一笑,“立刻传书到靖北,让大嫂准备蓄水池和家禽,银钱不够让朝阳想办法,动作要快。”
东阳彻底傻眼了,完了,自家主子被温大小姐传染了。
还在呆愣,谢渊渟又道:“你说,她救了叶归尘一命?”
“是啊!”
东阳傻愣愣的点头,“要我说温大小姐也是机灵,出了诏狱就遇到刺客,结果您猜怎么着?
人直接让丫鬟把车驾到了刑部,那杀手还能追到刑部杀人吗?
主子您说,温大小姐这脑袋怎么长的?”
虽然总是做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但聪明也是真的很聪明啊!
谢渊渟但笑不语,温婉,他倒是对这个女人越发的感兴趣了。
暴雨来的猝不及防,京都上下还没反应过来,这雨就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七八日了。
得了温婉的吩咐,田庄上早就挖了水渠,洪水入地,全都流到了下方的蓄水池里。
陆管家激动不已,“多亏了小姐的提醒啊,如若不然,这些庄稼可全都糟蹋了!”
祖母秦氏也是惊讶不已,“阿婉,你是如何想到让人去挖水渠的,难道你早就料到会有暴雨?”
“不瞒祖母,阿婉有高人指点呢!”
温婉神秘兮兮道:“师父说了,最近不仅会有暴雨,而且暴雨过后紧接着就会是大旱,蝗灾。
不然祖母难道以为阿婉真的是像外面说的那般,疯了才会放着好好的国公府小姐不当,跑去养家禽吗?”
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引人怀疑,温婉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反正她师父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这一世暂时还未相遇而已。
有人要找她师父当面对质,也得找得到人才行。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红衣毒手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暴雨、干旱和蝗灾与你养家禽有什么关系?”
二婶陈氏不解道:“我只当你又想到什么赚钱的点子了,合着是为干旱和蝗灾做准备啊?”
其他人也都狐疑的看着她。
温婉便不慌不忙的为众人解释,“暴雨会淹了庄稼,我便让人挖了水渠和排水沟。
干旱需要水,地里蓄水池里的水刚好可以用来灌溉庄稼。
而那些铺了油纸的蓄水池里储存的干净的水处理一下便可以饮用。
至于家禽嘛?
难道你们并不觉得它们是蝗虫的天敌?
而且蝗灾过后那么多吃的肥肥的鸡鸭又可以卖很多钱。
就算无偿捐赠出去,也能为国公府赢得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都惊呆了,几十年难遇的大灾难降临,居然还可以如此流水线似的进行抗灾吗?
“阿婉,你那师父,是何方神圣啊?”
想不通短短时间内自己的孙女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秦氏理所当然的将这一切归功于温婉那位神秘的师父。
其他人也是好奇不已。
温婉却神秘的摇了摇头,“师父她老人家云游四海,与我不过是一饭之缘罢了。
就这一声师父,也是我一厢情愿的。
我连她老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说来也是惭愧啊!”
她一副无奈的样子太过可怜,其他人都不好逼问了。
正事聊过,秦氏忽然惊声道:“糟了,如此暴雨,你父亲的遗体……”
“祖母别担心。”
温婉忙道:“是我忙昏了头忘了告诉你了。
夏日炎炎,父亲的遗体本来也不可能安然回到京都。
我已经修书给我母亲,让她就地找可靠的仵作就地验尸后将父亲的遗体火化,然后带回来,想来现在母亲已经接到父亲了。”
“验、验尸?”
秦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二婶陈氏也惊疑道:“阿婉,那是你父亲,你怎可让人在他的遗体上东刀?”
人都说死无全尸之人到了阴间,阎王殿是不收的,要成为孤魂野鬼。
温婉眼神微黯,却不得不向他们解释。
“祖母,二婶,谢二公子说父亲是被人杀害的,我相信,你们也相信,可这没用。
得要陛下和内阁的大臣们相信,国公府才能有伸冤的机会。
我也知道你们心疼父亲,可是,这是我们唯一翻身的机会啊!
我相信父亲若是知道了,也会愿意的,祖母?”
秦氏何尝不知道验尸的必要性,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都已经那么惨了,
死后还要挨刀子,变心如刀割。
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既已经做主了,那便依你便是。
是我这当母亲的无能,才会让你父亲死无全尸,作孽啊!”
一句长长的叹息犹如重重一锤,击打在温婉的心上。
温婉愣在那里,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祖母,这是在怪她?
她也不想的,可是父亲已经不在了。
难道要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放弃这么多活着的人吗?
“阿婉,你祖母只是爱子心切,别难过,她会理解你的。”
二婶陈氏拍着温婉的手安慰她。
温婉看着祖母蹒跚的步伐,哪里还怨的起来,沉沉点头。
“我都明白的,二婶,这些日子我都在外面跑,对亏有你陪着祖母。”
温婉真心的对陈氏表示感激,又顺势道:“家里琐事繁多,有些事情下人也靠不住,我想让堂妹帮帮我,二婶觉得如何?”
堂妹温璇今年也十一岁了,虽然年龄尚小,但生的聪慧伶俐。
想到温璇前世的凄惨的结局,温婉就想把人带在身边,教一些自保的能力。
以后真若是遇到危险,也不至于落得个前世那般凄惨的下场。
陈氏倒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你肯教她,我自是乐意至极的,
只是阿璇那性子咋咋呼呼的,不会给你添乱吧?”
她隐约知道,温婉现在做的事情并非寻常内宅女子能做的,
自己帮不上忙,也只能尽量不添乱。
没想到温婉竟然主动提出要带着自己的女儿,陈氏一时不知是该感激她,还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了。
“阿璇性子虽然活泼一些,但并非不明事理。
我是想着,她跟着我打理内外琐事,学一些傍身之技,
日后不管是嫁人还是如何,总不至于让旁人欺负了去。”
以后的路如何,谁也不知道,有温国公府在,自然能护温璇无忧。
但如果离了温国公府,温婉也不希望温璇像一只单纯的羔羊一般任人欺凌。
她说的认真,提及婚嫁之事,面上毫无半点羞涩之意。
陈氏看的唏嘘不已,“我回头就让阿璇来找你,这段时间她日日闹着要见大姐姐,我怕她打扰你,没敢让她来。
她若是知道你主动要教她,怕是要高兴坏了。”
温婉虽然性子冷清,却自幼长在祖父温国公身边,气量见识绝非寻常的闺阁小姐能比。
尤其是最近表现出来的能力更让人叹服,
她愿意教温璇,陈氏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说着话就去找自己的女儿了。
离了好久,陈氏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开始是要安慰温婉的,竟然被她岔开了话题。
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找女儿去了。
这好强的侄女儿啊,深怕自己脆弱的样子让人瞧了去,真是和她那大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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