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离伽蓝寺不算远,也不算近,刚好够陆翊将温婉最近半年遇到的事情说完,
而等他将温婉在西楚做的一切都说完后,陆翊其实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他坐在车辕上驾车,背对着车厢里的谢渊渟都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低气压,整个人僵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正好马儿踢踏着走到伽蓝寺的门口,如蒙大赦一般飞快的吐出几个字,“陛下,伽蓝寺到了。”
不等马车停稳,谢渊渟已然掀开帘子跳了下去,脚步飞快的往寺里面闯进去,
刚好和出门的一队僧侣打了个照面,僧人们见他气势汹汹的,忙拦在面前,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僧人不紧不慢道:“阿弥陀佛,不知这位施主上伽蓝寺有何求?”
语调不紧不慢,但态度分明是充满了警惕的,毕竟谢渊渟满脸煞气,连几岁幼儿都看得出,
尤其是被拦住的那一瞬间,眼中杀气迸现,更令人紧张了。
陆翊来不及收拾好马车,忙声道:“智空师父,他是我家主子的夫君。”
那僧人闻言,顿时了然的往旁边退了一步,颔首道:“原来是谢施主,孟夫人刚好在禅房照顾温施主,请随小僧来。”
谢渊渟竭力收敛身上的煞气,颔首道:“有劳师父。”
伽蓝寺的禅房就在大雄宝殿后,像是知道谢渊渟着急似的,那位智空师父脚步很稳,却很快到了禅房,
到门口后,动作轻盈,富有节奏的敲了三人,里面传来弘一大师的声音,“何事?”
智空欠身道:“师父,温施主的丈夫来了。”
里面无人答话,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哗啦一声,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拽开,
露出鬼手红衣惊诧的脸,
她先是像在检查什么似的用眼神将谢渊渟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才道:“你怎么来了?”
鬼手红衣是唯一一个彻底尊重了温婉的意愿的人,她到现在为止,从未向天玄任何人透露过温婉的情况,
知道这是温婉自己的要求,但谢渊渟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怨怼的情绪来,
冷声道:“我来接阿婉回家。”
说完,眼神便越过鬼手红衣看向禅房内。
鬼手红衣也不嫌他态度无礼,转身道:“进来吧。”
禅房内,温婉静静的躺在榻上,安详的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谢渊渟知道她不是,只一眼他就窥到了温婉安详睡颜上的苍白与虚弱,疾步冲到温婉榻前,
连一丝呼吸也感受不到,
谢渊渟倏地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直接跪在了温婉榻前,怔怔叫了一声“阿婉……”
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弘一大师默默道一声“阿弥陀佛”,面色很是同情,
鬼手红衣则一脸哀切的站在谢渊渟身后,“阿婉她还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现在,你还要带她回家吗?”
谢渊渟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有温婉这样一位活死人的皇后,会是怎样的境遇,她不难想象,
鬼手红衣说这话并不是非要谢渊渟做什么,她只是想看看,她的徒儿以命抵命救下的这个男人,究竟值不值得。
而谢渊渟听到鬼手红衣的话,也转身看着他,面色平静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阻止我找到她?”
他面上第一次显露出毫不掩饰的怒容来,浑身的戾气尽显无遗,
鬼手红衣冷静道:“我相信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过我不介意再说一次,这是阿婉的意思,
无论阿婉出于何种原因提出如此要求,她既然提了,我便尊重她的选择。”
鬼手红衣说着,面色复杂道:“我是她的师父,她身陷囹圄时能求的只有我,
我不想让她觉得连我也不可信任,然后一个人孤零零的跑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孤独的死去。”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跟进来的陆翊,
后者面色一僵,难以置信道:“主子,她知道了?”
鬼手红衣什么都没说,只冷冷的“哼”了一声,无声胜有声,
陆翊伤心道:“难怪……”
难怪温婉临终前几日总是将他带在身边,只要一脱离了她的视线范围,就会不停的追问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现在看来,她打听的不是外面的情况,而是怕自己给谢渊渟报信吧?
像是看清楚陆翊心中所想,鬼手红衣冷嗤道:“自以为忠心耿耿,却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搞不清楚,
我告诉你,若非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她再寻别处,她早就孤身一人再度出走了,
真若到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人连以死谢罪,给她陪葬的资格都没有!”
好好的徒儿为了别人的性命变成一个活死人,鬼手红衣心中积累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出来,
说完,她双目通红的看向谢渊渟,
“不过你的确该来,阿婉到死都说舍不得离开这个有你的世界,
我知道,她当初走的时候你还昏迷着,拦不下她,我不怪你,
但是谢渊渟,如果阿婉这一辈子都醒不来,你最好给我做好孤独一生的准备,
但凡你对阿婉有一丝的不忠,我定要亲手了结了你,送你去见她!”
鬼手红衣对谢渊渟有怨,谢渊渟又何尝对她没有怨气,
闻言,冷冷道:“不用你送,若是能见到她,我现在就可以自我了结。”
鬼手红衣面色一噎,再无言语,因为她知道谢渊渟不是在说气话,
而如果他真的自我了了结了,那温婉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两个人争锋相对的间隙,弘一法师从旁打了个佛偈,缓声道:“二位施主莫要说气话,
以温施主的情况,能勉强保留性命已是万幸,
谢施主气运颇丰,您的存在,或许就是支撑温施主暂存性命的机缘,你可千万不能自寻短见,
否则,温施主性命危矣。”
谢渊渟之前听鬼手红衣说温婉还活着,但也只是活着的时候,就明白温婉大概是很难醒过来了,
听到弘一大师这话,忙不迭道:“大师此言何意,可是我的妻子还有醒来的可能?”
弘一大师打着佛偈道:“阿弥陀佛,一切皆有可能。”
这话听着玄妙,可总归是一种希望,谢渊渟庆幸不已,俯身轻触温婉额头,柔声道:“阿婉,我来接你回家,
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醒来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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