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托侯子文往书斋送了几次字画,倒是少了奔波的力气,但来回传话多有不便,所以往后他还是自己去书斋。
他总是在天快暗下来没人注意的时候出去,街上稍显冷清,也方便他想事情。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书斋老板让人带话说有位客人看中他的画,只是送人不大合适,想与他商谈能不能作一幅贺寿图,价钱好说。
宋远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前往,毕竟与他来说,考取功名虽重要,但眼下囊中羞涩最为窘迫。
这两天府里因为表姐而闹得鸡飞狗跳,舅舅对他更加没什么好脸色,便是授课也会刁难他几分。
他心中虽难受,但也知道自己目前还没有能力搬离周府,若是这阵子能多攒些银子,便能早些搬出去。
宋远出去办事都不会避着侯子文,他没有将侯子文当下人,过过苦日子才能明白,若是家里好好的,有谁能愿意将自己的亲人送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侯子文也感激这位表少爷,每次在书斋拿到银子,都会想着买些东西与他。他不要,可又敌不过表少爷的固执,只得收下来。
小姐真是好眼光,一眼便知表少爷的为人。
这次随着表少爷出去,侯子文犹豫半天才试探地说道:“少爷,您还是不要送小的东西了,小的没什么大野心,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好。少爷若是一定要送,倒不如送我家小姐,她从您进府到现在一直操心您的起居,生怕您在府里过得不自在。”
那位客人在书斋里等着,宋远走的有些急,听到侯子文的话,猛地停下脚步。
眼前闪现出那个看着温雅美丽却有些霸道动人的女子,便是盈盈浅笑,与他来说也有勾魂摄魄之能。
那是他来到京城后,唯一一个会对他笑,关心他的人,轻而易举就将他的心俘获。
只是表姐那般动人美艳,不缺银钱,又是见过好东西的,自己手里的几个散碎银子能送她什么好物?寒酸不说,若是玷污了表姐的美,他会自责。
侯子文见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冥思苦想想来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笑着在一旁又加了一把柴:“少爷担心什么?小姐不是那俗气人,少爷不必多心。”
宋远再次迈步往前走,眼睛往两边的摊子上看,那些小物件虽然做的好看,到底太过廉价,实在配不上美若天仙的表姐。
心底忍不住叹口气,表姐对他的好,他全都看在眼里,且看一会儿能商谈个什么结果,若是给的多些,他便将这画给接下来。
在书斋不远处有个卖茶点的小摊,老板有一手好手艺,做的好吃食就连那些富贵人都愿意屈尊在小摊上用一些。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人们闲谈的好去处,这京城里多隐秘的事情,只要坐下来竖起耳朵听一听,不愁听不出个什么来。
宋远从两位打扮不俗的人身边经过,却听一人闲闲地调侃:“不瞒兄台,那周家的拂知小姐,小弟曾有心思让媒婆上门提亲,只是家中长辈不许,僵持不下便不再提。如今倒是庆幸,亏得当初被家人给断了念头,若不然娶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进门,只怕家无宁日了。怪道人说,美人如蛇蝎,却是不假的。”
“周家小门小户,本就上不得台面,你好歹是侯府小世子,为了张漂亮面皮拉低自己的身份,倒真是蠢笨。说来倒是真没想到,往日见她端着知书达理的架子,私底下竟是这般骄纵恶毒的,实在是不敢恭维。”
宋远垂在身侧的手金攥成拳,这些人知道什么?凭什么这般议论表姐?他当即就要上前与之理论,而一旁的侯子文拉住他,叹口气,摇摇头。
待走远些,侯子文才说:“这些话定是那如姨娘让人散出去的,什么恶毒心肠,这才是,她霸占着夫人的嫁妆倒是有理了,偏生那些个掌柜是些猪脑子,忘恩负义。与他们说不出理的,说一阵子便过去了,小姐不会放在心上。”
说着侯子文突然看向他,略显谄媚地说:“小的只盼着少爷能考中状元当大官,好替我们小姐出了这口恶气。”
宋远未出声,却将这事放在心底深处。
表姐听了如何能不难过?只恨他如今只是个空有满腹诗书道理,无任何权势的弱书生,终有一日
大街上叫嚷什么,拂知自然早已经知道了。
难过吗?倒不见得。
世间万般事,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胜负之分。
如姨娘是被逼急而跳墙的疯狗,会说这些话一点都不意外。
但对拂知来说,所遇到的一切事情,全都有解决办法。
周家的颜面?
既然没人顾着,她又何必多费心?
如姨娘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顺着她的意思走吗?她会将这一切原封不动的还给如姨娘。
不是想做真正的夫人?那么拂知会让她做一只不管到哪儿都被人嫌弃的狗。
屋子里被袅袅燃香填满,本是让人放松心情的燃香,可妙春却神经紧绷,小心翼翼地看着小姐。
拂知被她盯得不自在,无奈地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妙春听到那些话当即就与那些嘴碎的人理论,只是在街上她一人敌不过那么多张嘴,只得狼狈的回来。她替小姐委屈,替小姐难过,这么好的小姐凭什么那些人空口白话的污蔑?
“小姐,那如姨娘太可恶了。”
“我知道了,咽不下这口气是吗?不急,小姐我会讨回来的,到时候让你高兴可成?”
妙春还是怕她强撑着,提议道:“这会儿山上的桃花该是开了,小姐不若去赏花?散散心。”
拂知倒是没什么心思出去,刚要摇头拒绝,桂嬷嬷进来,附和道:“多带些人,春天最是醒神的时候,也好想想这一年要做什么。小姐才把夫人的铺子收回来,诸多杂事堆在一起,也该好好的理一理,有些人留不得便不留了。就算再有本事,心思不正了,如何能指望为你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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