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由于教室里的门窗都已经关上的缘故，靠着傅明朝那一侧的窗户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上面有一个陶世知画的肥耳圆脸的猪头小像。
陶世知看着顾衍那盯着窗户发愣的模样,手里抱着一个刚灌了开水的塑料杯捂着，喉咙因感冒有些发哑：“我同桌喜欢的到底是谁啊，好奇,无心学习ing.......”
顾衍终于收回了自己几乎要凝固在窗户上的视线，目光平静地看着陶世知的含笑的脸,磨着牙尖道：“你要是再继续解说我的心里实况,下周四的户外实践课,我就把你当成硬币丢进森林公园的许愿池里。”
心事被戳破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发现傅明朝听见陶世知的话语后,也貌若无意的瞥了自己一眼,顾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提心吊胆的虚了一下。
“小顾，做人不能这么暴力，将来会没对象的。”陶世知语重心长的教育着,他刚想要给人普及下，一个温柔帅气的男生在学校里会比普通男生拥有更多择偶权这件事的重要性，就发现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暗了几分。
有人站在他们旁边,挡住了教室里的灯光。
秦晟站在两人的座位旁边,目光微垂看着顾衍略微苍白的脸，低声道：“顾衍，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能,他很虚，站不起来。”陶世知看清来人后，神色冷下语速飞快的替顾衍回绝了,眼神里还有着点点防备。
陶世知想：宋湘都已经坏的淌水了，那成天和宋湘掺和在一块的秦晟又能好到哪里去？
一旁跟在秦晟身边的江尹瞬时就想撸起袖子跟陶世知好好地比划两下。
自从顾衍那天跟抽了疯一样当着全班的面不乐意给秦晟送水，还说自己不喜欢秦晟之后，秦晟就如同变了个人一样，整天想的都是顾衍，吃了人冷脸也照想不误，现在就连顾衍身边的人，都敢这样跟他们说话了。
如果这场景放在以前，顾衍一定是会立刻同意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家秦哥后面。
哪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们不屑？
顾衍听见陶世知的话语后，脑子里空白两秒钟，随即一笔盖轻敲在陶世知的脑门上，回头看向傅明朝，小声地询问：“在走廊，就两分钟可以吗？”
顾衍也确实有事儿想让秦晟帮忙，然而自从出院回学校后，傅明朝几乎就是和自己黏在一起的，除了去厕所没有一起之外，几乎去哪都是两人一起行动的。
傅明朝察觉到顾衍眼中毫不掩饰的恳求意味，又抬眼打量了秦晟数秒，才点头同意道：“去吧。”
“好，我马上就回来。”
得到同意后，顾衍面露笑容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塞到傅明朝手里，随即起身，又如同变戏法一般迅速收起脸上的笑，表情平静地看了眼秦晟：“走吧，两分钟。”
除去之前在洗手间里和运动会操场上的那两次，这是第三次，顾衍和秦晟两个人独处。
顾衍走到廊边，一手搭在冰凉的围栏上，就着湿冷的空气呼了口气：“说吧，你有什么事儿？”
秦晟跟在顾衍的身后，透着顾衍呼出的那一口雾气他瞧见了顾衍眸色淡漠的眼睛，还有那与傅明朝愈发相似的表情，心里莫名萌生出一股不爽混着丝丝酸痛。
分明两个月之前，顾衍看见他时，眼里还泛着那一种名为‘喜欢’的光，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了。
秦晟觉得自己是在享受这样的一种崇拜和喜欢的，比起从小到大都在获取身边那些长相温婉或可爱的女孩子的注视和仰慕，他似乎对于顾衍这种同性间直白袒露出的喜欢更为满足。
“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替宋湘跟你道个歉。”秦晟克制住自己想要再跟人离近一点的脚步，眼皮耷下低声说了句。
之前宋腾远绑架顾衍的那件事，一起被牵连的还有宋湘，虽然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在心理上，宋湘确确实实的是因为那件事，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足足停了半个月的课，才回到学校。
顾衍听了秦晟的话，眉梢微挑了一下，看向秦晟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笑意，唇角的弧度也含着点嘲讽：“你替他道歉？替他的哪一次道歉？是和他舅舅宋腾远找人勾着我爸去赌场，开车制造车祸的那次，还是他在录像带里给我放甲醛浓缩液的那一次？”
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顾衍不可避免的咳两声，胸口涌出些许发闷的感觉。
秦晟却是如同听见什么天方夜谭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衍，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宋湘他，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误会？”顾衍看着秦晟那不可置信的表情，抬手揉了揉自己已经被风吹红的鼻子他觉得自己如果再站在这儿多吹一会儿风，脸说不定会被冻伤。
秦晟看着顾衍揉鼻子的模样，心里不禁软了一瞬，低声给人解释道：“他舅舅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宋湘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甲醛浓缩液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但是在录像带上涂甲醛浓缩液的是他们的家保姆。”
顾衍听着秦晟那一段长篇大论的话语，原本就被吹得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不禁又疼了两分，他皱着眉打断了秦晟的话语：“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秦晟愣了两秒，随即回道：“不是。”
“那是什么事儿？”
秦晟沉默了片刻，终于将那个已经困扰了自己一个月的问题给问了出来，因为呼吸了不少冷气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低哑：“你还喜欢我吗？”
“.......”
顾衍怎么也没想到，秦晟约他来走廊是为了这么个无聊的问题，他用一种看着外星人的目光看着秦晟，沉默良久。
久到秦晟几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因为紧张而停止的时候，才听见顾衍那句满含疑问的话语：“我们之间，有语言障碍吗？”
“没有。”秦晟回道。
大家的母语都是一样的，怎么会有交流上的语言障碍呢？
顾衍闻言，随即又问了一句：“那你是鱼的记忆吗？”
从心脏那里蔓延上来的酸涩和紧张感尽数的哽在了喉间，秦晟干脆闭上嘴，摇了摇头，他不想让顾衍听见自己哑到难听的嗓音。
看着秦晟的动作，顾衍点头，漫不经心的道：“我记得之前在班里我就有明确的说过，我不喜欢你了，还是觉得，我必须得在全校同学的面前这样说一次，你才能听懂记住？”
秦晟闻言，面色顿时沉下，他看着顾衍已经比之方才又苍白些许的脸色和通红的鼻尖，眼里也因刚才的那阵寒风吹出一层氤氲的湿意，心跳不免快了几分，他敛着眼尾哑声问道：“那我能追你吗？”
“不能，我不喜欢男生了。”顾衍看着秦晟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语调平静的回绝。
他有些想不通，秦晟怎么会喜欢上自己？难道是原文里的感情线变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就发觉一直袭着自己后颈的冷风突然间消失了，顾衍回过头，视线堪堪对上了傅明朝的下巴。
“同桌....？你怎么出来了？”顾衍后退了两步，看着傅明朝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突然有点心虚。
傅明朝抬手将腕间的表盘露给顾衍，沉声道：“两分三十秒了，你超时了。”
果然......
顾衍看着表上的时间，垂着眸没有吭声，这两分钟他都在听秦晟叭叭叭个不休，但他自己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傅明朝盯着顾衍那因为垂着脑袋而耷拉在额前的发丝，两人僵持了片刻后，傅明朝才开口道：“外面温度低，吹久了对身体不好，你说完话就进教室吧。”
“好，最后两句话，说完我就进去！”
顾衍听出傅明朝话外的意思，朝着人点了点头，目送着傅明朝进教室后，他才重新将视线移回到秦晟的脸上。
秦晟此刻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尤其是在听见傅明朝理直气壮的给顾衍设定时间限制时，心里的那股隐隐的萌生出股妒意。
“你之前说你替宋湘跟我道歉。”顾衍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秦晟的脸色。
自从宋腾远那件事儿之后，他现在对于周围人的脸色和情绪都有一种极为敏锐的探查感。
秦晟闷声应了一句。
顾衍见对方的情绪暂时还处在一个可以自主控制的状态，才继续道：“道歉这个事儿，我可以接受。前提是，让他亲自来跟我道歉。”
顾衍每每想到宋湘用十八盘空白录像带把自己骗出去的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然而在住院的那段时间，傅明朝就送了他联系人中宋湘的手机号一个删除永黑的套餐。
再加上这段时间都被盯地很紧，他找不到丁点机会去出这个气。
秦晟沉思了片刻，才点头同意：“好，我会转达给他的。”
“没别的事儿我回班了。”顾衍说着，转身朝着班门的方向走去。
他总觉得刚刚傅明朝站在自己身后时，目光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比心了，放个小剧场嗷!
关于顾衍必须要戴着有傅明朝气息的物件，才能缓解每次见到宋湘时都会被迫心悸和呼吸困难的这件事。
傅明朝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他看着顾衍那个堪比保险箱一样锁的严严实实的箱子。
手边站着已经浑身僵硬的顾衍。
“这…这个，你从哪翻出来的……?”顾衍看着那箱子，话语有些结巴。
傅明朝目光淡然地瞥向顾衍，伸手指了指卧室的床下，问道：“里面有什么?还上了三道锁。”
“没什么，就是以前一些不用的东西……”
顾衍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那箱子，却被傅明朝给拦下来。
傅明朝扣着顾衍的手腕，视线停在箱子上：“
还是打开来看一下吧，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
见顾衍没动静，傅明朝指尖微动，摩挲着人手腕处那淡青色的血管，极有耐心地又问了一声：“嗯?”
顾衍被这极为低沉的一声给听麻了，他沉默了几秒后，硬着头皮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钥匙，将那箱子打开，小声地道：“没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傅明朝就在那箱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曾经给过顾衍的那只钢笔，剩下的便都是些自己曾经不要的小物件。
除去那些小物件之外，最让他记忆深刻地便是顾衍被宋腾远绑架的那一次，脖间戴着的那枚属于他的纽扣。
沉默良久，傅明朝的话语才从顾衍的头顶响起：“这些，确实要好好的放在箱子里锁起来。”
顾衍：“……”
当晚，他就被傅明朝摁在床上，被迫穿着傅明朝的衣服，耳边是人低沉沙哑的话语：“这么喜欢戴着我的东西？那明天，就穿着我的衬衫去公司吧。”
顾衍：“都是误会……”感谢在2021-09-2020:26:30~2021-09-2118:1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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