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暗夜下,斡剌特军营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几十条黑影飞速潜至营门前。在守卫不注意的间隙,没入了军营里。
在营中一座白色的大帐外,十几名斡剌特士兵手执刀枪绕帐一圈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一个角落里人影一闪。
“什么人?”一名十夫长领着几名士兵过去察看情况。回来时向守卫在大帐外的其他士兵招了招手。
那些士兵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过去,刚一站定,就见十夫长和他身后的士兵猛然挥刀朝他们劈去。最前头的士兵哼都没哼一声便身首异处,后面的士兵大惊之下想逃,蓦然周围人影憧憧,几把利刃自身后划出数道亮眼的光弧......倏忽间,守在大帐外的十几个斡剌特士兵便全部倒了下去。
“快进去,”一个黑影吩咐道:“把皇上拉出来,速速离开。”
几个黑影钻入大帐内,突然一个惶急的声音在帐内传出,“里面没有人......”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急骤的破风声撕裂了夜幕下的寂静,“咻咻咻——”
“噗噗噗......”是箭镞刺入肉体的声音,围在大帐周围的黑影一下子倒下了一大半。
“不好,中计了,快撤!”一个黑影大吼道。
四周无数火把亮起,喊杀声震天,无数斡剌特士兵冲了出来,挥舞着手中刀枪向这些不速之客招呼过去。
在一阵兵刃交击声过后,军营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切都被元琪儿看在眼里,她嘴角含笑的对一旁的朱祁镇笑道:“又是一拨来救你的人,你说会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呢?”
朱祁镇脸色苍白,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指尖剜进了手心的肉里,似乎忘记了疼痛的感觉。
————————————
“现在你要去哪里?”眼看着宁祖儿等人走远,林媚儿朝杨牧云眨眨眼问道。
杨牧云轻咳了几声,见莫不语和胡文广的目光有些异样,便道:“自然是要去礼部,由礼部的人接洽安排事宜。”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礼部吗?”林媚儿的眸子扫过黑沉沉的夜空,“不先回家去看看?”
“这个......不急。”杨牧云嗫嚅道:“还是去办公事要紧。”
“那你为何不与宁公子一道走呢?”林媚儿揶揄道:“反正礼部与锦衣卫都指挥使司都在正阳门前的一条江米巷上。”
杨牧云笑笑,“他事情急,怎好再搅扰他呢?”
“是么?”林媚儿眸波一转,“看来我也不好再搅扰下去了,告辞!”
“欸,你......”杨牧云见林媚儿身形飞起,纤腰一折,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幕里。
“小舅舅,”胡文广小心的说道:“您真的要去礼部,不先回家一趟吗?您这么久都没见舅母了......”
“废什么话,”杨牧云打断他道:“走!”
刁斗声声,已值深夜。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后衙的一个院落还亮着灯光。
马顺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合眼了,自皇上带兵出征的那一天起,他的心就一直悬着。土木堡兵败的消息传来,他如坠冰窟,浑身冰凉。对于锦衣卫的掌舵人,他的命运与皇帝息息相关。没有一位锦衣卫指挥使能够侍候两代皇帝的,伴随一位皇帝能得以善终就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马顺背着双手在屋内连续踱了几个来回,心里愈发烦躁。
“大人,”门
外有人禀道:“宁千户有事要见大人。”
“快请他进来。”马顺连忙吩咐道。
门帘一掀,宁祖儿快步入内,向着马顺施了一礼,“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
“唔,宁千户请坐,”马顺的目光在他平静的俊靥上掠过,“事情办得还顺利吧!”
“幸不辱命,”宁祖儿并未就坐,“王山已被擒获,所裹挟的财物也尽数被追回!”
“很好,”马顺微微颔首,“宁千户果然能干!”
宁祖儿客气了几句,见他脸有忧色,便问道:“大人,是有什么难事吗?”
马顺叹了口气,“皇上还在虏营,身为臣子如何能不夙夜忧心?最近有消息传来,营救皇上的几次行动都不太顺利。”
“鞑子那里定然会严加防范,要想救皇上脱离险境自然极为不易。”
“鞑子的大军眼看就要出关了,”马顺皱眉道:“等他们回到草原,要救皇上就更难了。”
“事在人为,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宁祖儿劝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马顺额头上的文路愈发深了,“要是月底前皇上还没回到京城的话,那我大明就要变天了。”
宁祖儿心中一动,“大人是说郕王他......”
马顺点点头,“时间一长,不用他这个监国生心思,自然会有人劝进。”
“大人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于谦、王直还有那个胡濙沆瀣一气,串联朝臣以打击王党为名扫除异己,还不是为郕王登基廓清道路?”
“可皇上离京时不是已经立下太子了吗?”
“你是说那个两岁小儿,”马顺嗤笑一声,“鞑虏压境,我大明风雨飘摇,岂有人会奉一黄口孺子为君?”
“那太后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宁祖儿道:“她难道不想立自己的孙子当皇帝吗?”
“就怕太后他老人家挡不住那些文臣轮番劝谏,文人肚子里弯弯绕多着呢!”马顺道:“太后刚派身边的金公公过来问过,皇上有没有可能在八月底前救出来?看来,是有人在给太后施加压力了。”
“那大人准备怎么办?”
马顺沉吟片刻,“为了稳定朝局,得请太后出面下一道懿旨请各地藩王入京勤王,由藩王们出面把这潭水搅混。只要他们不支持郕王,那么他这个监国就成不了皇上。”看了一眼宁祖儿,“你不是与周王爷的郡主朱芷晴关系很好吗?她又很得太后的宠爱,周王是皇室近支,在藩王中威望素著,只要周王站在太后这一边,其他藩王就一定会望风景从。这样就会多争取些时间,好让我们营救皇上。”
“大人,属下明白怎么做了。”
“嗯......”
————————————
“都这么晚了,你们不如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吧!”礼部衙门前的接待小吏对杨牧云说道:“现在衙里乱得很,郎中和主事都跑了好几个了,尚书大人也已好几日未回衙了。无人办理入贡事宜。不如你们明早再来。”
杨牧云无奈,只得离开。
“大人,”莫不语在旁说道:“听刚才那厮的意思,难道朝廷要南迁?我们是不是来错了?”
“不许胡猜,”杨牧云呵斥一声,“明日再过来询问也就是了。”
“小舅舅,那今晚我们要去哪里落脚呢?”胡文广问的这句话意味深长。
“你小子......”杨牧云看看天色,离天亮似乎还早了些。
㺿萝院的姚妈妈一脸紧张,她没想到这么晚了院里会来这么一位客人,他二话不说直往里闯,而且没有人敢拦他。
“姑娘已经睡下了,”姚妈妈哀求道:“公子还是不要去打搅了吧?”
“怕什么?”杨牧云脚下不停,头也不回的道:“难道连我也去不得她那里了吗?”
“可、可是......”姚妈妈头上冒汗,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好。
杨牧云径直走到后园湖边的一座幽静小院,刚敲开门。茗儿和韵儿两个丫鬟一见是他登时就愣住了。
“你们站着别动。”杨牧云未等她们张口便朝正屋行去。
进到屋内,只听一个慵懒娇嫩的声音道:“谁呀?竟敢这个时候闯进来?”
“欻——”火光一闪,屋里的蜡烛点亮了。
紫苏的一双美眸与杨牧云的目光一对,不禁一怔。
杨牧云却睁大了眼睛,惊呆住了。紫苏的床上还躺着一人,那人一阵慌乱,躲闪着杨牧云的目光。
“夫君你回来了?”紫苏愣怔片刻便脸现喜色,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站起身来。
杨牧云见她秀发散乱,披着的外衣下只穿了一件粉红色花绣肚兜,雪白的手臂和修长的大腿都裸露着。喉结滚动了几下,强忍住怒气看向床上那人,“他是谁?”
“他?”紫苏轻笑一声,冲那人叫道:“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滚!”
那人连忙起身,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下床,正准备溜掉。
“站住!”杨牧云叫住了他,那人一哆嗦,目光求救似的转向紫苏。
杨牧云看清了他的相貌,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眉清目秀。不由心里更怒,“你们......是怎么回事?”
对他发怒的样子紫苏丝毫不以为意,嫣然一笑,“我和他没什么呀!只是要他晚上过来陪陪我而已。”说着伸出纤长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夫君你看,他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杨牧云的目光扫视了他片刻,脸色更阴沉了,“所以你就让他陪你上床睡觉,是不是?”
“嗯,”紫苏微颔螓首,“你不在身边,我看着他,也算聊以慰藉吧!”
“你......”杨牧云怒极,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的肉里。
却见紫苏轻轻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人的脸颊说道:“有时候我在想,他要是个男人该有多好?我就不用再想你这个没良心的了。”
“什么?”杨牧云一愕,“他是个女人?”仔细看去,见那人虽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但下颔尖尖,身材纤细,胸部被遮掩下还是能隐隐看出隆起的轮廓,果是一女子无疑。
“你要不要她脱光了仔细看看?”紫苏秀眉一挑看着杨牧云道。
杨牧云双手连摆,“不必不必,你快让她出去吧!”
眼看着那女子逃也似的走了,屋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夫人你......”杨牧云苦笑,“为什么要跟我开这个玩笑?”
“因为我想看看你因吃醋而暴怒的样子,”紫苏吃吃笑道:“果然,可爱极了。”
“幸亏我手里没拿刀,”杨牧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劈了你们?”
“我怎么知道你今晚会来呢?”紫苏眸波如水,“你这么横冲直撞的进来,是怕我......嗯?”纤腰已被杨牧云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