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恒,你他妈居然知道我代号?”
挂在梯子上渐渐上升的女人一副母老虎模样,倒是比平时多了很多不一样的色彩,如此明艳灵动,温恒盯着她眼底柔色更甚。
“一一一总比二百五好,知足吧小可爱”他说话总是缓缓的,虽然好听温润却没有什么起伏。
此刻直升机的噪音很大,他扯着嗓子调侃穆云罗的样子居然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样子,仿佛上帝塑造的完美的木偶人突然有了灵魂,生动又雅痞,举手投足间尽是肆意潇洒,倒是跟穆云罗的性子更为贴切了。
“二百五,你才二百五呢解药在我房间柜子里,一定要记得去取,我走了阿恒,你忘了我吧,从此以后我们不见不遇”
穆云罗攀着梯子,直升机已经开始渐渐升高,往华国的方向转去。她愣愣的看着温恒修长挺直的身影还稳稳地站在原地,一点点缩成小点。
这三年的点点滴滴里,他给她的印象最为深刻,在锁魂门,唯一一个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人,便是温恒。
就连一向疼爱她的师兄也曾因为比斗跟她站在对立面,两人你死我活地打过。唯独温恒,虽然从来不曾对她说过温和的话,也不会刻意接近她,只是偶尔来看看她有没有死。
当时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谁又会在乎谁的死活?人命,在锁魂门从来明码标价,而杀手的命,却连价都没有,他们抵死挣扎的多,性命分分钟丢掉也是常事。
在那里待久了,你会习惯人命如草芥,强者为尊的法则,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死活,大家更在意的是怎么杀了你,爬上去。
而她也习惯了那处的冷血薄情,可是唯独出了那么一个意外,是温恒他总是会偶尔来看看她的死活,看着她活着,就算还剩最后一口气匍匐在地他也不会搭把手救她。
而是确认以后,冷漠转身离开,这一点一度让穆云罗咬牙切齿,尼玛都走到跟前了,又不是敌人,搭把手扶她起来会死?
有次她终于忍不住了,疲惫之余居然铁着性子跟他卯上了,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骂了他,然而温恒一如往常,见她没死,便一副事不关己模样,很利落地转身就走。
“来都来了,你扶老娘一把会死?”穆云罗趴在地上,伤口还在往外溢着温和的血液,失血过多导致她脑袋晕晕乎乎,但却仅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撑着,整个人火冒三丈道。
她没有注意自己语气里的委屈和理所当然,那是因为觉得温恒值得信任,才会突然的肆无忌惮。若是别人她定然装死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敌人绞杀了。
可是温恒不一样,他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她穆云罗也不会作死给自己树敌,何况这位还是锁魂门的老大。
“哦,我嫌脏”温恒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缓缓道。
“卧槽。”穆云罗要是还有力气一定爬起来弄死这矫情的男人,在这处地方待着的,谁还会在意脏不脏?
只要活着,吃死老鼠的,啃树皮的都有,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偏偏他特殊点还有洁癖?
不过她的身体透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骂他,刚才太激动,气血上涌,居然一口气把自己憋晕了。
晕倒前依旧是她看过无数遍的白衣渐远,那样突的白,当真是同这地狱格格不入啊!
只是昏死过去的穆云罗不知道,明明离开的男人去而复返,站在她面前盯了她一会儿,然后蹙眉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指戳了戳她软软的小脸,然后低低唤一声:“醒醒?”
见她没有动静,轻缓如春风细雨的嗓音有些犹疑,又戳了戳:“死没死?”
“”穆云罗:老娘晕死了你看不见?
女孩儿趴在地上,跟个破布娃娃一般,早就被他摘掉了面具的小脸嫩嫩的,虽然脏兮兮的,但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精致绝美的容颜,温恒忍不住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白色的方巾,十分仔细地将她脸上的泥垢和血迹擦干净。
看着她精致的小脸露出原本绝美粉嫩的原样才停手,然后很嫌弃地扔了方巾,俯首把小女孩儿打横抱抱起来。
有些无奈地盯着她那微微堵起的唇和紧蹙的眉梢,道:“没用的东西,还有胆子命令孤了?”
虽然如此说着,还是十分认命地把人抱着往医疗室的方向而去,路上见着他的人纷纷俯首,半点不敢多看一眼被温恒抱在怀里的女人,在这里,守本分也是一个存活下去的法则。
狂风席卷大地,这片空地的四周都卷起飓风,偏偏温恒如孤松一般稳稳挺立在狂风最为猛烈的地方,不动如山。
只是平时温和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攀在绳梯上的女人,清纯脱俗如出水芙蓉,偏偏还是一副桀骜不驯又自作主张的模样。
不见不遇吗?谁给你的自信?
解药?她的那制毒的本事还是他教的,虽然她的确聪明,但毕竟只学过一年,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中毒?
锁魂门即将风雨飘摇,你走了,孤才能心无旁骛地清理清理门户呢
“一一一,你裙子走光了”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衣冠楚楚谦谦君子模样的男人突然扯着嗓子吼道。
吓得穆云罗小腿一抖,差点又滑下去真他妈刺激,穆云罗想骂娘
这人真是要在一天之内推翻她三年来对他的印象?来送他的男人爬是个假的温恒吧?
“卧槽尼玛,温恒,你他妈变态吧”
穆云罗气极,刚才酝酿出来那点离别伤感瞬间化为乌有,利索地把白裙一拢,在腰间狠狠一拴,她里面穿了一条牛仔短裤,完全不怕走光好吗?
这么一拴反而更加利落大方,不会碍手碍脚,白生生的大长腿上各处都裹着绷带,若是拆开亦是伤痕累累的,不过这番模样倒是十分洒脱可爱。
她利落地顺着绳梯往上爬,知道温恒眼睛好,又忍不住俯身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老娘里面穿了牛仔裤的,再说话,小心我往下面扔炸弹,老娘说到做到。”
温恒站在原地,他视力很好,天边乍起晨光,点点浅白从天边冒出,虽然噪音很大他只能隐隐听到她清丽的嗓音透着一股子火药味。
不过他能从她唇上起伏里看出她在说什么了,当下便隐隐勾起唇,病白的脸色竟然微微泛开红润,笑意里透着一股子宠溺柔和。
“一一一,再见”男人爽朗一笑,平日里有些病白的肌肤都瞬间焕发光彩般,正好映着晨光升起,晨间薄雾缠绵,幸而有桨片带起飓风吹散了雾气,才能让他多看她几眼。
他知道小可爱不喜欢这个代号,但也正好那么巧,锁魂门的魂师都有代号,代号总共有一千,总数不会改变,这一千都是尖子中的尖子,如果你想挤入魂师不做一个普通的杀手,那么你可以选择挑战魂师,杀了其中之一,你便可以取而代之。
自古优胜劣汰,如果固定不前,魂师定会逐渐落寞下去,而这个规矩可以很好的让魂师成为永远有新鲜血液输入,并且稳住锁魂门魂师一直站在世界尖端的强者地位。
这样,强者不会自满得意,而是不断提升自己保住地位,而锁魂门下不断冒出来的新鲜血液,新的强者在成为真正的杀手可以执行任务以后,就有机会弑杀魂师取而代之,从而得到自由。
所以,魂师这个神秘的组织一直以来根本就没有固定的名单,他们不断更新,淘汰掉衰败的,这是规矩,从来没有人可以打破规矩直接成为魂者。
百年来,只有一个例外,所以那天晚上所有能够赶基地的魂师都齐刷刷地跑来。
谁都是强者中的强者,容不得魂师的荣誉与地位受到威胁。
而刚好之前编号666的那位魂师被门中杀手挑战两败俱伤,都死了。666空缺,穆云罗就这样在昏迷里默默地变成了666,然后谁见她都叫666
可以说是最让穆云罗脑仁疼的一个称呼了,一尼玛一,你能想象两人在拼杀关头对方突然来一句:“666,受死吧!”是什么感觉吗?她是分分钟想把对面掀翻刺死的绝望
穆云罗当下蹙眉,一个利落翻身跳进了直升机里,然后直接从后库取了个手雷拔掉拉环往下面一扔,不理九哥的一脸懵逼,一屁股坐在为她准备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
白色的裙子被她随意在腰间打了个结,里面穿了一条牛仔短裤,修长的大长腿上各处绷带还透着血迹,虽美,却也触目惊心。
而明明还是走之前的打扮,墨色的长发披肩,倒是比以前更长了,只是发尾参差不齐,看起来应当是利器直接割的。
整个人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青涩懵懂,原本湿漉漉的狐狸眼已然被厉色覆盖,清澈又沉冷。
身手利落完美,心也够狠,跳上来直接找到专门放武器装备的地方,扯个手雷就往下扔,当真是说到做到,一点也不怕下面那位尊贵无比的门主生气。
我行我素张扬肆意,虽然变了,但云九眉梢微展。
长大本来就是一种改变的过程,初步打量了一下云罗现在的身手,暗叹锁魂门这地方果然名不虚传,从来只出最优秀的杀手,他也曾反对她去冒这个险,但是云家当时正好动荡,危机四伏。
云老大派他送云罗出国留学再改一个身份藏匿起来也是对于云罗的关心,他不希望她出事儿,而云九是看着云罗长大的,自然更不希望云罗出事。
可是云罗有自己的想法他也该去尊重,那时候的她虽然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姑娘,但是经历了太多事情以后,特别是关于迟尽的她变了。
谁都看得出来,她明明还是从前单纯的模样,却也能拿着刀把人活生生捅死。
那是他第一次见云罗杀人,每一个动作利落又青涩,显然,虽然不熟练,但绝对看过专业杀人手法的,懂得刺入哪里最致命,虽然她力道不大,却也足够弄死那个曾经跟迟尽作过对的男人。
她眼神狠厉,一边杀人一边哭笑着:“肯定是你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不还我就杀了你”
她一边捅人,血液喷泻,弄得她满脸血腥,她惨然一笑,侧头看向巷子口提着蛋糕穿着黑色西装准备给她惊喜的男人。
“九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他冷漠地注视着她,然后直接把蛋糕扔进垃圾桶,摸出手机打电话让人来清理现场,在云罗呆愣的目光里上前把她拉走了
在她提出要去锁魂门的时候他是犹豫的,但却冥冥中知道,如果他不帮她去,她自己也会想方设法去,这个丫头从小就说一不二。
就如现在说扔就扔,性子倒还没变,一股子倔犟,做出了个决定谁也掰不来。
只听下面一声巨响,然后从窗口往外望已经看不清下面的人和物了,直升机飞到高空里,本来就雾气弥漫,下面一爆炸,惊起烟尘翻腾,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基地的成员们。
他们赶来时,只见平日里白衣若雪的男人穿着工整的黑色西服,西服上沾满了飞灰,但依旧气质高贵,行走间没有丝毫狼狈。
他从爆炸发源地里走出来,脸上也沾上了黑色飞灰,狼狈却依旧风采灼艳,仿佛有什么在改变,众人皆知今早门主会放666走,对此他们表示:求之不得。
但是搞得那么声势浩大,这666果然666,没辜负这代号
司泽走上前,有些担忧地看着温恒,俯首:“门主,666”
温恒:为嘛觉得这话很幸灾乐祸,怪不得小可爱不喜欢这代号,早知如此,他应该杀了250让她顶上的!
“”穆云罗:
“闭嘴,以后魂师里再无666这个编号,现在,全部滚”
他刚才被震得脑瓜子疼,刚走出来就看这黑压压一片等在这里看戏,当下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厉色道。
“是,门主”黑压压一片人默默退下,司泽蹙了蹙眉,也打算离开,却被温恒叫住:“司泽留下。”
人群散去以后,温恒就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管司泽,只是默默站在那里看着刚才爆炸的地方。司泽很尽责地缄默,站在那处陪着温恒。
温恒其实不喜欢穿西装,也不喜欢黑色,只是记得有一次他跟小可爱一起做实验时,他无意间让枯血虫钻入了皮肤,她当时也在做东西,却恰巧看到了。
什么都没说,从衣服上利索扯下布条逮着他的手臂死死拴在他的手臂上,然后从腰间磨出匕首,冷眼看了他一眼,道:“别怕,不疼。”
他低首看着她认真地拿着匕首割开他的手臂,用铁夹子摸索着要将虫子弄出来。居然突然觉得这样平淡的相处很好,不远不近不咸不淡,但却很舒服,有人陪着,就很舒服。
她有次无意识提到无法想象他西装革履穿着黑色该是什么模样的话,当时她只是随口一提,估计自己也记不得了。
但现在,温恒穿着黑色西装来送她,算是无声中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别怕吗?他温恒从小到大还真的不太懂,害怕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远远的,雾气散去,直升机早已不知所踪,炸弹在他刚才站的地方不远处留下一个大坑,很显然她并没有想杀他,并且知道他有能力躲开。
瞧瞧,他们还是挺默契
“出去以后,也不知道她那倔脾气谁能受得了呢”缓缓的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游离与无奈,天已大亮,天空很广很辽,也不知她会飞去哪个方向。
“门主安心,她跟着你学的本事,到了外面指不定怎么翻云覆雨,依她的脾气,受不了也会被她打得受得了的。”
司泽缓缓道,他也算是一路看着云罗爬上来的,只是个小姑娘,有这样的毅力魄力着实厉害,他很欣赏这个有天赋却也够拼命的女孩儿。
“嗯,去吧。”
温恒对于司泽的话不置可否,世界之大,大隐隐于市的魂师固然厉害,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人啊眼界不能狭隘,可以自信,却不可自傲。
温恒收视线,抬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