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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清晨,顾云声被电话吵醒了。

周六出去玩了一天,夜里又被另一拨人拉去泡吧,四点回来刚睡下。顾云声好不容易伸出手,听筒搭在耳边,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在对方比他更急,也不等应声,先说开了:“是我,黄达恒哪。实在不好意思礼拜天一早打搅你,但我和何彩商量了一下,这件事情还是要先给你打个招呼,你那个片子的顾问的差事,我们恐怕做不了了。”

顾云声眼前发黑,兼之口干舌苦,直等黄达恒把话说完了,才有了接话的力气。苦于被搅了清梦,抱怨起来也是有心无力:“一大早接到电话已经够糟的了,更糟的是这个电话还是个坏消息。我知道了,但是请辞还是要你们和老白说。”

黄达恒大抵心情很好,语调很轻快:“那是自然。何彩心里过意不去,她托我向你道歉,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我们一定想办法再帮你物色人选,不敢说一定能做事,但光挂个名,应该是还是可以的。”

顾云声撇了撇嘴,闭上眼睛,问:“到底出了什么好事,看你每一句话都能飘起来。”

“何彩怀孕了。你也知道……”那边停顿了一下,没往下说。

没想到是这件事情,顾云声愣住了。何彩年轻时候好强,怀孕四个月还接工程,结果孩子掉了,从此开始习惯性流产;她和自己同年,已经算是高龄孕妇了,这次恐怕两口子谁也不愿意掉以轻心,要把《永宁》的建筑指导的差事辞掉,实在是情理之中。

他就笑了:“这是好事啊,也是大事。哪天出来吃个饭庆祝一下,当然是我请客。”

“好说好说,我们请,我们请。”

挂了心花怒放的准爹爹的电话,顾云声倒头继续睡。回笼觉本身就不怎么爽快,做了几个稀奇古怪的梦,半梦半醒间还爬起来拉了窗帘,总是睡不沉,又起不来。这样迷迷糊糊折腾着,电话又一次响了。

这铃声吵得顾云声头痛难挨,心里骂了声娘,把头蒙进被子里继续睡。电话响了一会儿不响了,但还没让他睡着,枕头底下的手机又响了,到后来更是手机和电话一起在响,闹得顾云声砰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狠狠捶了下床,才臭着脸把手机按掉,拿起电话,口气不善地说“哪个?”

打电话来的是白翰。也是来势汹汹山雨欲来的口气:“黄教授打电话给我,说因为些私事,建筑指导没办法做了,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白老爷你行行好,现在才几点,什么事情不能等晚点说。”耳边充斥着雷霆一般的吼声,顾云声头更痛了,就像一把锯子架在颅骨,一刻不停地在拉着。

“都五点了!”一声大喝,吓得顾云声瞬间睡意全无,“你还不起来?这样,晚上一起吃饭,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找人接你?”

“就五点了?”

话筒里忽然传来模糊的嘈杂声,顾云声还没来得及问,白翰已经截断话头:“云声,我这边忽然有事,先不说了。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们来接你。”电话匆匆被放下,干脆利落地一如其突如其来地响起。

放掉电话,顾云声捞起手表,一看真是五点多了。没想到居然睡了这么久,他有点自嘲地想厮混一晚的后遗症越来越重,果然是年纪大了。想完又觉得这样真无趣,爬去浴室冲澡,洗完澡头也不那么疼了,镜子里的人面色晦暗眼底发青很是惨不忍睹,顾云声咬了咬牙,扭头不愿多看,老实换衣服去了。

七点半白翰来接他,两个人一打照面,白翰皱起眉头:“怎么又喝得这个样子。再这么喝下去,当心未老先衰。”

顾云声不在乎地耸耸肩,浮起一点毫无诚意的笑容:“没办法,为了看鲜嫩的美少年跳舞,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白翰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晚饭想吃什么?”

顾云声的脸顿时皱作一团,显然有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把他的胃凝成了一根麻绳:“我假设你把我从床上弄起来是谈你的《永宁》,吃什么不重要。”

“哦,我以为这片子也是你的。”

“不不,在你之后成功压榨我写了这个本子、贵公司又慷慨付酬完毕,它这就是你的了。”

“今天就两件事情找你。”白翰很快进入工作状态,“第一是本子有一段要改,我写的大纲在林况那里,等一下交给你……”

“天……”顾云声抱着头嘀咕,“我能不能不吃这顿饭,我的头更痛了。”

白翰瞄他一眼,继续说下去:“还有黄教授和他太太。忽然来这一手,不瞒你说,我实在是有点为难。”

涉及到黄达恒两口子,顾云声不得不打起精神为他们解释:“当初说好了,你就要几个名字,做点哄骗人的象征性的工作,我这才去找黄达恒和何彩帮忙,不然他们一个是建筑与城市空间研究的教授,一个搞园林景观的,怎么给你的古建筑作顾问?而且人家确实是做不了,何彩怀孕……”

白翰根本没听他说完,又说:“那是以前,现在我对这个片子又有了新的想法。你听我说,不不,等一下你先把那个本子修改的大纲看了,我们再细谈。我现在真的需要古建筑顾问,我和黄教授之前都谈得很好,他对古建筑也不是没有研究,太太又是搞园林景观维护的,对我们这个片子,其实再合适不过了。”

他说得眉飞色舞,大谈对新片的构想,丝毫没留意顾云声无可奈何又习以为常的表情。顾云声也不打断他,就这么听着,直到到了餐厅外车子停下来,两个人一起往订好的房间走的时候,才又一起提起:“我再说一次,何彩怀孕了,连虚职都推掉,更不会给你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了。他们结婚差不多十年都没孩子,如今要小心一点,也没有错。不管你有什么新想法,还是听我一句,另外找人吧。呃,黄达恒和你说了没有,他反正是和我说会帮忙物色人选,我看你这事不如让他推荐几个博士生,还便宜,嗯?”

顾云声的话让白翰的脚步停了一下,他干脆地一挥手,好像在挥一把刀:“钱不是问题,我明天去谈追加投资的事。现在我要靠得上的古建筑指导,要更好的艺术指导,云声,我有预感我们能拍出一部好片子。”

之前还在哭穷的又是哪个。顾云声暗想,嘴上却是说:“那是那是,白老爷你立志要做的事情,哪件事情没有做成。”口气诚恳,面上则嬉皮笑脸,看不出真假来。

一直到林况事先定好的包厢前,白翰都在说有关电影的新构思,顾云声虽然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状,但其实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完全是在其他方面。每次看到白翰,他都觉得此人与其说是个导演,毋宁说更像一个时刻处于戒备状态的军人。他高,而且挺拔,走路像一阵风,说话果断有力,善于拿主意和说服别人,不乏行动力。重要的是,他看起来非常诚恳自律。须知在这个圈子里,哪怕只是看起来如此,也已经是罕见之尤了——更何况他还有一张迷人的脸?

这边他已经神游九霄,猛留意到白翰已经推开门,刹时间在门口停了一下,才扬起声音和已经坐在桌边的林况打招呼:“还是你到得早,不好意思久等了。”

林况和白翰有个小公司,也是《永宁》这部电影的执行制片之一,和顾云声也算是有些来往能说得上话。听见声音放下菜单,抬头问:“正好点完菜你们就到了。云声你想吃什么?”

顾云声的整个胃部就像被拧作一团的抹布,口腔也是麻麻的。他苦着脸应话:“什么也不想吃,我是被白老爷强拉来的苦工,只管做牛做马,吃喝就不必管我了。”

林况挑眉,朝白翰那边扫了一眼,继续说:“治疗宿醉两个法子不错,一是吃饱了再好好睡上一觉,一个是再来一杯威士忌加冰。”

“我觉得第二个法子不错。”顾云声毫不犹豫,对答如流。

闻言林况一笑,微微摇头,倒了杯茶推到顾云声面前:“好了,先喝水,等一下喝汤,酒就算了。吃完了再谈也是一样的。”

“还是早点谈完早点放我回去。林况我真不瞒你,头痛得和针扎似的。”

正好侍者端了汤上来,布好后顾云声瞄了一眼:“你们非要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忘用食物提醒我是个宿醉未消的酒鬼吗?”

话虽如此,顾云声还是乖乖地把面前那碗山药百合老鸭汤喝了。虽然清淡,但已经迟钝了的味觉还是意外地尝到鲜美的滋味。顾云声喝了两碗汤胃口自觉稍好一些,又吃了半碗饭胡乱夹了点蔬菜,算是吃过了。同桌的另外两个人吃饭时候都不说话,席间安静得很,慢慢顾云声的头也不那么疼了,等白翰和林况也放下筷子,点点头:“我吃好了。”

林况就把白翰想要修改的情节大纲交给顾云声。见到那笔鬼画符的字,顾云声笑了笑,说:“这空调对着我吹,有点受不了。我去沙发上坐,你们该干嘛干嘛,我先认认白老爷的字。”

说完就躲到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正好是都市晚间新闻档——这也是顾云声工作的习惯,宁可闹腾些不去理会,也别听不见人声。桌子边上白翰正对林况说得起劲,偶尔有一两句断断续续的话飘到顾云声耳中,已经细谈到了分镜剧本。

忽然顾云声出声,先是低笑一阵,随后才发表意见:“我说白老爷,你那片子里本身没几个女人,现在还要再删,就算是有财神爷想花钱砸年轻漂亮的女星也没机会了,你要林况怎么给你变钱去啊。”

被突然地打断话头,白翰有些不快,顿了顿扭过头,颇有些生硬而冷淡地说:“哦,说不定他们愿意捧男人。”

顾云声嗤笑,满不在乎地耸肩:“我是不介意的。”

这时电视里闪过一条新闻,报道着城市近郊的一间庙宇近期内要正式维修主体建筑的消息。顾云声听见这则新闻,立刻把目光从白翰的手稿上移开,当听到“本次工程,将会邀请国内外古建筑维修专家和相关从业人员一起作业”一句,不知想到什么,目光一沉,又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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