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
地球人康德。
现在非常感动，非常愉悦。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接受现代化教育的年轻人，他此刻除了愉悦之外，也有“这么爽真的好吗”的不安感。
甚至还有一点点背叛和堕落的羞愧。
甚至能隐约听到“艹你X，你背叛了XX阶级”的幻听。
——我虽然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但这实在是太爽了。
耳边尽是银铃般的笑声，康德眯起了眼睛。
微风拂动，吹面凉风，海浪拍打着峭壁，不远处就是海岸，还有连绵狭长的私人海滩，海风袭来，沙沙吹动丛木，叶子轻摇。
温柔的灯光照耀夜色，也映照出宏伟恢弘的庄园。
这座神圣帝国复兴时代风格的豪华别墅名为潮声，因为它的海岸线总会回荡着海浪拍击潮声的涛涛回响，它有九十个房间，极尽华美，是远港的城市地标，在歌德甚至帝国都极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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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原本属于伟大的汀斯顿家族，那是富有而勇敢的橡木心之族，控制着整个碧波行省的原木生意，是远港传承已久的大族。
——但这个古老而荣誉的家族因为勾结帝国、鼓动针对康德的动乱，而被震旦之龙的怒火一扫而空。
贵族们与其爪牙被杀了个罄尽，腾出来的地方、空出来的产业，自然也被正义的康德正义地没收了。
为了更好地斥责这堕落的封建贵族们，康德不得不深入了解这些地主们的奢靡之处，这使他不得不入住并近距离体验这恢弘华丽的庄园生活。
——讲道理，其实也就那样。
论舒适程度，庄园房间的装饰和设计虽然美轮美奂，家具古董也价值不菲，但也仅此而已了，而且还要经过麻烦的现代化改造——无论如何都比不得一些顶级奢侈酒店的总统套房。
更别提钓鱼台国宾馆的十八号楼基本上已经成为康德在帝都的半永久居所了，那是全国甚至全世界最顶级的酒店，无论是设计、服务还是家具等各个方面，都是潮声庄园所万万不能比拟的。
——但潮声庄园有一个钓鱼台所没有的巨大优势。
康德摇晃着透明的低球玻璃杯，眯着眼睛，似是微醺。
这杯子底部厚重，杯壁厚实，入手冰冷强硬，握在手里，尽显男人气概，那杯壁雕刻玫瑰冷纹，琥珀色的液体充溢其中，伴随着康德的摇晃轻轻动荡，几粒冰块逐流其中，释放冷气，裹上一层琥珀般的晶莹。
他嘴角蓄着淡淡的笑意，举起杯子，向着不远处的金属脸遥遥相敬，扮作鹦鹉的黛瑞拉此刻正略微紧张地与蒂娜搭话，看到这边的动作，不禁瞪了康德一眼，凶巴巴的，可以想象她面具之下的可爱模样。
康德哑然失笑，而后优雅啜饮，抿了一口琥珀色的冰凉浆液。
啊，统一冰红茶果然比康师傅的好喝。
他放下杯子，环顾四周，生出一种心满意足的感动。
小姐姐，好多的小姐姐。
潮声庄园外的绿地上，一道道倩影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或流连于长餐桌上的花样餐品，或捧着一块奶油蛋糕吃得眉眼微眯。
康德入住潮声庄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本的侍从女仆全数遣散，让他们作为平民，迎接之后的改造和工作，而之后潮声庄园的护卫和内务工作，则由瓦伦坦近卫团选出来的男女护卫代劳。
这种随性的安排持续到了蒂娜到来，歌德公主来到远港，也带来了自己的女仆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姑娘们很快将潮声庄园变得焕然一新——而后是蕾奥娜的侍女们，这使得潮声庄园里的住客越来越多。
由于《龙骑士》这部电影的大热，使得龙岛的立场渐渐倾斜，两只仙女龙作为魔法顾问被派遣到远港，她们是莉莉少有的闺蜜。
与兄弟会的合作协议也带来了一支精干的刺客团队，一名女性刺客大师带着十五名女性刺客入驻潮声庄园，对安保工作进行补充。
——好看的女人增加了！
不仅如此。
由于康德的一对子女开始内卷，阿福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全面接手了潮声庄园的安保工作、让愚蠢的欧尼桑滚了出克。
贴心的小棉袄一上台，就立刻开始为爸爸的幸福生活添砖加瓦。
康德还没来得及流露出那意思，阿福便着手推进“让潮声庄园里充满美丽、得体和忠诚的姑娘们”这一计划。
争取让这些女侍们身临其境。
尤其是在康德流露出“从破碎群岛和伊蓝-泰尔等山头势力中挑选女官以安抚人心”的念头之后，阿福即刻便发来了一百多个候选名单，几乎全都是康德最喜欢的类型。
所有的因素共同造就了今晚的盛况。
康德发现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所包围，周围莺莺燕燕，除了自己之外，并无一个男人，而看向自己的诸多目光中，有深沉如海的爱意，也有混杂着敬仰和崇拜的爱慕，或者是羞怯和温柔的混合。
再不济，也是好奇、尊敬甚至敬畏。
好、好爽。
这就是所谓的后宫吧！
这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这种身边全都是美少女的满足感！
救命——被封建地主阶级那奢靡落后的腐败所侵蚀了怎么办！
当然是……先把糖衣炮弹舔干净了！
地球人康德，此时无限满足。
他抬头望着月色，露出神秘的笑容。
康工，你看到了吗？
看到你儿子现在的情况了吗？
——这是你这老小子一辈子都别想触及的领域啊！
哈哈哈哈你这可悲的妻管严老男人！以身作则展示给儿子的反面教材！只能在梦里YY那些不可告人的想法！
每次去非洲都要把4T的硬盘里塞满新的日本动作片！还让我帮你下、帮你转！结果被我不小心看到了你在非洲百无聊赖偷偷写的小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不需要拿那种东西勒索压岁钱了！
那么，应该怎么利用这枚核武器呢？
该怎么利用它，才能报答您老人家十二年九个月零七天十一小时四十六分钟前当着全家亲戚的面朗读我的作文的恩德呢！？
——话又说回来，都跟你讲少看一点网文了！少看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会做后宫之类的妄想叼梦，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不明白！
康德浮想联翩，脸上浮现了神秘莫测的狞笑。
干脆这次过年就引爆这核弹吧！
——而后他听到了一声惊慌的低呼。
抬起头来，但见白衣皎然，裙裾轻舞，国色天香的美人出尘而立，望着康德，脸色有些犹疑不定。
是卫云鸢小姐姐，三十六名女官里车灯配置最高的那位。
在康德将黛瑞拉带到潮声庄园后，若无其事的蒂娜提议举办一场小型宴会，并劝康德将营地里的震旦女官们请来。
于是小姐姐们就来了。
钟灵毓秀、蕙质兰心的东方少女们换下了下船时所穿的华美宫装，换上了低调朴素的日常裙服，乘车至此。
毕竟是秦公相邀、要去国公府邸，此去若是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简直就像是向府邸的女主人们示威，东渡而来的女孩子们深知根基不稳、须得低调行事的道理，于是衣装、饰品和妆容都尽量低调。
但即使如此，也难掩风姿绝世，毕竟康德很控黑长直。
地球人慈眉善目地问道：“卫姑娘，什么事呀？”
卫云鸢敛衽行礼，在她身后，震旦女官们轻移莲步，款款而至，有人抱着琴，有人捧着形似琵琶的乐器，也有人手绰箫笛。
“妾身等东渡而至，承蒙秦公收留，恩德无以为报，愿歌舞一曲，聊以颜色，为秦公贺，为朝廷贺，也谢今日盛情。”
女孩子们也盈盈拜倒，如云青丝，露出优美的脖颈。
场面一时安静。
康德下意识看了一眼黛瑞拉那边，虽然凤凰王依然带着金属面具，但完全可以想象出她面具之下撇嘴的不爽。
啊，鹦鹉在暮月那边了。
如果她在的话，现在肯定会阴阳怪气地开始起哄，说什么“康德打了这么多胜仗，更是重新建立了东西大陆的联系，享受享受怎么了？开始奏乐开始舞”之类的玩梗骚话……可惜如今有梗无人，甚是寂寞。
康德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
一阵骚动，不少女孩子愕然抬头。
……怎么说呢。
康德可能没什么艺术细胞，审美能力似乎也不怎么样，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舞蹈——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是无法欣赏。
小时候家里管教也严，基本上没有太多所谓的“童年”，没听过什么粤语歌，所以现在对香港的歌星明星们很是无感，觉得张纪中版的前几部金庸剧胜过TVB版的，而在每年全网纪念张国荣的时候，心里也毫无波澜。
只觉得“此事与我无关”，然后一略而过。
甚至是风靡全球、死讯震动世界的迈克尔-杰克逊，他小时候也从未听说过，长大后闻其盛名，特意找来歌舞视频来看，也依旧毫无波动。
倒不如说，对于所有的舞蹈，无论是虚拟还是现实，无论是男明星跳的还是女明星跳的，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无论是伦巴还是国标，他偶尔看到后，全部一脸木然——倒是也有例外。
一些MMD和韩国女团跳的舞，他倒是认真看了，但吸引他的绝不是美妙的有力量感的舞蹈，而是美丽的脸蛋、迷人的肉体和好看的衣服。
通过网络和电视转播的舞蹈，无论是视频网站的个人舞者还是电视台的宏大演出，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全都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在扭动手脚和身体”的程度，即使被吸引了目光，也都是在看身材、脸和衣服。
对于这种无感，他也认真想过——可能是视频转播的原因，漫天乱飞的摄像机无法捕捉到舞者绚烂绽放的华美。
如果身临其境、甚至在前几排观看的话，可能会真正领略到那美感吧。
就像是拳击比赛一样。
在电视上看，不过是两个肌肉男在软弱无力、轻飘飘地出拳，打得非常难看，比电影难看许多，但实际上拳手击出的每一拳，都极为迅速有力，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瞬间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
重点是身临其境。
康德知道，这些震旦姑娘的歌舞一定非凡。
毕竟身段和姿色摆在这里，哪怕是单纯地扭动身体，也会有惊人的美感，又是在康德面前，所有的柔情、美丽和风姿，全都为了一个人绽放。
这歌舞一定会很好看的。
但……
“还是算了吧。”
康德说道：“今晚你们是客人，没有让客人献上歌舞的道理，而且，我也没有把你们当成唱歌跳舞的工具人的打算。”
卫云鸢神色微变。
甚至有几个姑娘眼圈红了，满脸尽是不安。
虽然不知道“工具人”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她们理解康德的语意。
——我并不需要你们唱歌跳舞。
她们抱住古琴，垂头不语，只是指节都苍白了。
康德望着那一张张倾城的颜色，无声轻叹，这一刻，他很轻易地理解了姑娘们的不安——这个世道，人贱如草，大部分人的一生毫无意义，有意义的，大多数也不过是工具，绝色的美人也不例外。
“我对诸位一无所知。”
他缓缓道：“不知道你们的出身，不知道你们的童年，不知道你们所擅长的技艺，也不知道你们为修炼这技艺而付出的苦痛，也许你们被选中、成长、受教育、勤学苦练，只是为了现在这情形。”
“向你们所无法反抗的人，展示你们这一生所凝结的光华。”
“而这种事情……”
康德站起身来：“我不喜欢。”
不少垂下的头颅重新抬起，面露惊讶。
“我希望你们会有更好的、更有价值的生命，而不是将最宝贵的、人生所凝结的光华廉价地挥霍给旁人，简单来说，你们历经辛苦所修成的、了不起的技艺，请珍视并骄傲地使用它，不是用来取悦别人的工具，而是作为自身宝贵的财富和安宁的源泉……我说这个，诸位可能不太明白吧。”
康德耸了耸肩，微笑道：“简单一点说——我会给大家一份更有意思的工作，而你们喜欢弹琴、跳舞、吹奏和唱歌的话，可以关起门来自己玩，不要用它们来阿附强权、讨好不解风情的王八蛋，更不要将自轻自贱、将自己视为必须要讨好他人的工具人……”
卫云鸢轻声道：“我们都愿意为秦公歌舞的。”
康德摇头道：“不，你们不愿意。”
不等对方反驳，康德继续说道：“你们对我一无所知，你们只是在为女帝的命令而歌舞，去服从和讨好一个由皇权勾勒出的形象，这种行动不以我的个人情况而转移，无论我是粗俗的蛮子还是高雅的艺术人，无论我是纯洁正直的君子还是欲念熏心的色批，你们都会如此行动。”
“那么，这算是愿意为我歌舞吗？”
卫云鸢住口不答。
“你看，你不说话，只是因为你觉得多说多错，不敢让我不高兴。”
康德笑了笑：“所以，今天的歌舞还是算了吧——等到你们真正愿意的时候，我期待着你们的邀请。”
“邀请我观赏你们为之骄傲、挥洒汗水的绝美的舞姿、音乐和歌声。”
他拍了拍手掌，提高了声调：“但现在，姑娘们，把你们带的家伙什放到一旁，有好喝的果汁、松软的糕点和好吃的蛋糕等着你们呢！”
旁边那一桌，蕾奥娜一脸世界末日的模样，惊愕地指着康德，看蒂娜。
蒂娜微笑道：“这才是康德哦。”
“又是这样。”黛瑞拉低声道，“平时不解风情，在某种奇妙的角度却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狡猾的家伙……居然还想要她们的心。”莉莉低声道，“喂，你就这么看着？好歹有点危机意识啊。”
“心？什么心？啊对！”阿猩抬起头来，喊道，“康德，想吃鸡心！”
“来了来了！”
潮声庄园添了许多笑语，与远港欢庆的庆典一样，时光美好，闲适幽静，初来乍到的震旦少女们渐渐放开了小心。
康德望着这和谐的一幕，开心极了，这么美好的日子，已是很难得了。
三个月的修整，恐怕这已经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图拉夏叶，全视之塔。
震旦东渡的消息传至奥法评议会的最高权力机构，星空议庭之中，大议长面对无人的议席，露出冰冷的笑意。
“啊。”他低语道，“这下子，你们也该忍不住了吧。”
转身。
“武器。”
“盟友。”
“形势。”
“内奸。”
“计划。”
所有的一切，即将准备就绪，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评议会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加速运转、改变方向。
况且，还有出乎意料的强援和收获。
在他忧心于如何应对康德的禁咒威胁和传送能力时，蕴含着无限奥秘的知识技巧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议长的身形化作闪耀的流光，进入了屹立在全视之塔顶部的泰坦巨像的内部，泰坦心脏之处，雷电缭绕，构筑无可逾越的囚笼。
“该……该死的……下……”
狂暴的雷殛炼狱束缚着残破的身形，星宫之神法厄松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嘶吼，传达着歇斯底里的无上怒火。
大议长神色淡漠。
“说点我不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