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1 / 1)

朱厚照略加思索:“改土归流土司世袭制度,任命有任期、可调动的流官,随之进行清查户口、丈量土地、核实赋税等工作。”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太子,还真是想要一次解决啊。

弘治皇帝等人摇摇头。

这好吗?

当然好,益处显而易见,将人口,土地重新纳入朝廷的管辖之中,相当于剥去了土司的根,是他们日后就是有心都是无力。

明朝永乐年间,铜仁等地的思州、思南两个宣慰司叛乱,太宗皇帝派兵平定后,改设贵州布政使司,朝廷派遣可以随时撤换的流官担任官员。

但为了安定人心,也只是针对贵州叛乱的两个宣慰司进行改革,只触及贵州的一小部分地区,整个西南绝大部分地区仍然实行土司制度。

太宗那个时候国力强盛,百万南征北战的带甲之士都没有想要彻底解决,难道如今朝廷就能下定决心,或者说是有实力解决吗?

还有,打仗,是要死人啊,是要花钱的,真金白银的往里面扔啊。

“父皇,云贵的土司,因为这些年朝廷的纵容,对朝廷表面恭敬,可实际上却各自为政,今日是米鲁反了,明日,又会是谁?他们还会反的。

父皇,西南的问题,根本在于土人地处偏远之地,朝廷没有办法,只能设羁縻州,在西南册封了许多世袭的土司。

这些世袭的土司往往山高皇帝远,自然成了地方上的土皇帝,有钱有兵,自然就会有别样的心思。

早在英宗皇帝时期,朝廷从湘西,广西等地,把苗人和壮人纠集起来,将他们调入贵州,令他们平定当地的土人之乱。

朝廷对他们的奖赏,便是叛乱部族的土地和粮食。

因此,这些人为了得到土地和粮食,自然奋勇作战,再加上他们不是本地的土司,所以即便得到了土地,可又需防范其他的土司报复,只能是依附于朝廷。

因此他们大多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就忘了父皇的恩德,只知道这财富是他们的,和当地的土司为了融为一体,对朝廷阳奉阴违,不顾朝廷的大局。

这样的人,终究是祸患,而现在,就是解决的最好时机啊。”

弘治皇帝眯着眼,不住的敲着面前的御案。

现在,真的是最好的时机吗?

“陛下”,谢迁是个急性子,贸然开口,“臣以为,太子说的,如今,就是个大好时机啊”

朝廷在贵州一地的确是面对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可这样如此一来,这反而倒是一个机会。

大明远远不止贵州一省的军马,两京十三省可以调用的军马不计其数。只需一纸调令,便可召集数十万军马齐聚贵州。

平定米鲁之乱,完全就是指日日以待,可米鲁之乱也提供了一个千载未逢的机会。

朝廷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各地抽调精锐军马进入贵州而不引起那些土司的注意。”

要知道,往日调动土司狼兵入贵州平叛乱。调用的数量有限,毕竟,都是小打小闹的,哪里需要十几万的军马。

可如今,米鲁在贵州攻城掠地,杀我大明官员,乃至于巡抚大员,朝廷怎么可能容忍?天下人又怎么可能忍住?

朝廷为了重振贵州的统治,必然要调取大量精锐军马步入贵州

如此一来,贵州军马实力大增,对那些土司完全就可以进行遏制。”

别看朝廷动不动给你讲仁义,可是这些人更是明白,城下之盟是什么?

“父皇,朝廷通过放粮,减免赋税,派出御史惩治贪官污吏,使土人们沐浴了皇恩。

而最重要的是,父皇与他们同心同德,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是为他们好,如此一来,土人们定是第父皇感恩戴德。

接下来,父皇就可以说是是体恤土人们困苦,知道土司们拥有大量的土地,俱都爱民如子,替土司们做主,把土地分给百姓,想来,土司们也不会拒绝的。

至于那些土司,他们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朝廷自然要厚待。

官职,俸禄,爵位,都可以赏赐,而且父皇不忍他们在那穷山恶水之地,将他们迁到贵阳或是江南等地,享受繁华。

至于土司之地,自然朝廷派出官员管理,朝廷土司各取所需,岂不是两全其美?想来土司们也不会拒绝吧。”

众人面色一遍,釜底抽薪啊。

这哪里是让他们享受繁华?

这分明就是看押啊。

大城,像是贵阳,那不就是朝廷控制力最强的地方?

这是把他们放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啊。

拒绝?谁要是敢,你以为那十几万的军马都是吃素的。

连当地的卫所兵你们对付的够呛,跟别说,要是班军,或者是边军了。

那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

没了土地人口,你就是要造反,又有几个人,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呢。

刘健三人若有所思,似乎也在思索,如此改土归流,是否正确。

这毕竟是朝廷对西南的重大国策,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导致极大的后果。

弘治皇帝更是显得焦虑起来,他背着手,沉吟不语。

良久,弘治皇帝看向刘健:“刘卿家,以为如何?”

刘健不紧不慢说到:“陛下,此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稳定贵州局势,其余的,都先不急。”

刘健没有反对,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他也是倾向于朱厚照的看法。

最终,弘治皇帝缓缓开口:“兵部回去上一道奏章,至于出兵,到时候再论。”

“是,陛下”,马文升一直都一言未发,做个小透明。

这次,兵部丢的人可丢大了。

更别说,接下来打仗,又得花多少银子。

“好了,都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

“儿臣也告退。”

一封急报,火速传至内廷。

司礼监里,萧敬如坐针毡,拿着这份烫手的密报,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这才几天,派去南昌的人,有消息了。

来自于武宁县的消息。

武宁县河堤决口,死伤数百人,无数人流离失所。

前知县华昶,竟是借此机会,贪墨府库粮食,勾画黄册,当地与富商合谋,大发横财。

江西左布政使收受贿赂五千两,镇守中官徐福,三千两。

还有当地厂卫的千户所,卫所的指挥使,全都狼狈为奸。

甚至,宁王趁机将黄册勾选的百姓土地纳为己有,吞并良田千亩。

触目惊心啊。

“……”萧敬万万想不到,华昶居然做到如此地步。

更可怕的是,江西布政使司上下,雨露均沾,喂饱了许多人。

而令萧敬脸色铁青的,却是位于江西镇守太监徐福。

这徐福是自己的干儿子了,一直受自己信任,算作自己的心腹,要不然,他也不会抄上这个位置。

可在这件事中,他收受了华昶的好处,居然也在为华昶遮掩。

他眼里,还有咱家?

整个南昌府,居然联起手来,欺上瞒下。

欺上瞒下,萧敬有什么诧异,可问题在于,自己的。干儿子,还有厂卫,竟也被收买。

萧敬目光幽幽,深深的看了这份奏报。

他开始犹豫了。

一切都和太子所言啊,还真猜中了。

自己怎么和陛下说呢。

这里头的消息,太可怕了,陛下必定震怒,而到时……

若是隐瞒下去,那么……一切就可太平无事了,毕竟,除了厂卫,谁敢揭露这等事。

不,萧敬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咬了咬牙,哪怕天捅个窟窿,也必须揭露出来。

一来,这等大案,厂卫不报,陛下就真的永远蒙在鼓里了。

二来,自己瞒得住吗?

太子一直都在盯着这件事,别人不敢提,不代表,太子不敢提啊。

厂卫能管住别人的嘴,太子的嘴他管的住?

更何况,太子的手里,还有个汪直………

他哪里敢隐瞒?

知情不报和失察,在陛下眼里,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罪名啊。

若是失了陛下信任,不是要把自己也给赔进去?

萧敬眼里闪过一丝狠色,死道友不死贫道。

徐福,留不得了。

萧敬觉得心疼,都是放出去的镇守中官,人家何鼎在辽东还干出番成就。

可徐福,竟是这些腌臜事。

萧敬已起身,匆匆往暖阁去了。……………………

弘治皇帝浑身在颤抖,只觉得血涌翻腾,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份奏报,遍体生寒。华昶竟是这样的人。

吏部,江西布政使司,镇守太监,厂卫,宁王甚至是当地的都指挥使……

这些人,竟都在瞒着朕。

贪墨、欺君、害民,草菅人命,这那一点不是死罪

弘治皇帝觉得心凉。

万万料不到,区区一个华昶,打点了上上下下,这个自己当初青睐有加的臣子,竟是一个如此奸邪之人。

啪!弘治皇帝拍案,咬牙切齿道:“畜牲。”

萧敬匍匐在地:“奴婢畜牲,奴婢畜牲。”“与你何干?”

“奴婢毕竟负责厂卫,宫里,用此等奸人,未能查明,请陛下恕罪………”

弘治皇帝气的要吐血。

他浑身颤颤,“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最可怕的是,一个人作恶,谋取到的好处,拿来打通关节,居然畅行无阻的到了京师里面。

那些知道实情的,眼看着他害民,心安理得拿着他东西的人,他们就可以置身事外吗?

出了事,华昶这样奸邪之人,自然该当去死,可其他人呢?

难道其他人都一点关系都没有?

宁王,太祖的子孙,害民至此,朕,朕………

这些人,难道他们至多只是失察,自己也是误信了这样的奸人,来诓骗朕吗?

你说,你说说看,朕可以一道旨意,杀了华昶,抄他的家,灭他的族,可朕……拿其他人,怎么办………”

萧敬吓坏了,最终在陛下的怒喝中退了出去。

东宫,刘瑾心急火燎地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殿下,殿下,宫里出事了,宫里来了人,来了人……”

床上的朱厚照豁然而起……

出事了,咋了,出啥事了………

大半夜的,啥事情不能明天说。

朱厚照缓了缓,理清了头绪,此时宫里来人,肯定是发生了要紧的事。

现在可天黑了,宫门已经关上,若不是出了大事,定然不会来寻自己。

果然,一个宦官正疾步进来,气喘吁吁地走到朱厚照的跟前,看了朱厚照一眼,立马哭着说到道:“殿下,殿下,出大事了,还请殿下速速入宫,陛下,陛下出事了。”

朱厚照懵了

这白天,自己老子不还是好好的,这才过去多久,大半夜的,咋了?

朱厚照更加懵了。

他不敢怠慢了,出事了,果然出事了,今晚上如此不同寻常,没出事就见鬼了。

他没有迟疑,匆匆跟着宦官至午门。

一路上,朱厚照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莫不是父皇的身子……

不应该啊,现在是弘治十二年,还早啊。

到了午门,午门已是关了,城楼上的禁卫吊下来了一个篮子。

朱厚照硬着头皮上了篮子,便被吊入了宫城。

朱厚照一路被人领着到了暖阁。

暖阁?

大半夜的……父皇还在加班?

只见这暖阁外头,已是灯火通明。

内阁三个阁老也在这里,正绷着脸,背着手,唉声叹息。

萧敬和几个宦官在另一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太皇太后和张皇后。

一见到朱厚照来了,顿时,人们便呼啦啦的围拢上来,如同寻到了主心骨。

这架势,吓了朱厚照一跳。

一见朱厚照,张皇后就抹着眼泪:“照儿,照儿你父皇他,你父皇他………”

萧敬也在一边支支吾吾说个半天,也没听过出来个所以然来。

朱厚照安抚张皇后半天,转过脸,对着萧敬就厉声道:“萧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

萧敬哭丧着脸说清了来龙去脉,说陛下这两个时辰一个人呆在暖阁里,就要了御酒进去其余的,谁都不准进去。

朱厚照听完以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这是受了刺激了?

心理素质这么差?

不会吧?

好歹也是个皇帝啊,这就,受打击,堕落了?这,未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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