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悦此番出宫时间短暂，倒也没有回家的打算。
翰林院还在讲课，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听听，说来，自打那日离开翰林院，沈如悦便请了假，还未见到其林老先生。
现在她对其林老先生的态度又不一样了，一个失去了女儿的老先生，独自一人在翰林人教书。
啧啧，她摇了摇头，怪不得其林老先生半点儿不给那些世家子弟面子，原来是翰林大人的恩师啊！
沈如悦打算一个人去，但是自打城南一事之后，沈家的人便对她紧张至极，一般出门都要玲儿护送。
现在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玲儿哪儿敢让自家小姐一个人前往？便是说什么也不退让。
“好吧，好吧，你跟我一块儿。”
沈如悦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玲儿笑着黏在沈如悦身边，好奇地问这问那。
她也知道自家小姐没架子，得知对方是公主之后更为震惊，有着这样显赫的身份，却又如此朴素简洁，让人不由得赞叹。
要是她有此身份，恐怕也会如那骄纵的郡主一般，整日里耀武扬威的。
听到小丫鬟对自己的评价，沈如悦笑了，摸了摸鼻子，说：“你家小姐我这不是要干大事儿吗？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我只知道皇后娘娘让我保护好小姐。”
得知叫自己来的那人是皇后后，玲儿顿时肃然起敬，恨不得时时刻刻将视线黏在沈如悦身上，生怕自己挪动了片刻。
秋日荒凉，落叶也铺了满地，城里有人找了活儿去秋收，整个京城的街市也冷淡了下来。
此时走在路上，打量沈如悦的人少了，让人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这样的氛围让她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就算她不在乎，但每日上街都会受到瞩目和窃窃私语，心中总归是不舒服的。
玲儿眨了眨眼，见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便好奇道：“小姐，你为何不住在皇宫里啊！听说皇宫里的人就连吃饭都是有人送到嘴边的呢！”
小丫鬟的话实在好笑大胆，沈如悦瞪了她一眼，说：“哪儿听来的不着调的话？千万别跟旁人这般说，不然，你的舌头啊！就要被扯下来泡酒喝啦！”
为了吓唬玲儿，沈如悦还猛地凑近，做了一个扯舌头的假动作，吓得她立马捂上了嘴，一双灵动的眼睛慌乱地上下闪烁，连连说着自己不敢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翰林院门口，沈如悦将玲儿安置了外院，自己进去找其林老先生了。
玲儿望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心中一阵唏嘘。
对方单薄高瘦的背影在自己眼中也越发高大，她摇摇头，低声说道：“小姐真是厉害……”
“这是谁家的小丫鬟？怎么在门口呢？”
突然，一道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吓得小丫鬟差点儿跳起来。
她转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温润如玉的楚流云。
她眼睛一亮，但是又不敢和对方直视，便垂下了头，含糊地小声说：“楚……楚公子……”
玲儿的声音实在是小，楚流云没听到。
还有翰林院的侍郎跟他打招呼，除了开头那句意外的搭讪变没了任何和玲儿交流的痕迹。
玲儿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和侍郎们谈笑风生，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男子。
心中酥酥麻麻的，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失落，她担心自己头上的花没有戴正，还暗中扶了好几下。
等那些侍郎离开，楚流云看到玲儿一愣，随即笑道：“你是如悦的小丫鬟吧？怎么还在这儿？”
他的声音如同空谷中的风声，回响不绝，玲儿红了耳尖，立马回道：“小姐方才进去了，我在这儿等她。”
“原来如此。”
楚流云沉吟片刻，便迈步往内院走去，脚步带起阵阵轻风，乳白色的衣摆晃过，让玲儿的眼前短暂地模糊了片刻。
望着楚流云离去的背影，玲儿失落地低下了头。
原来她在楚公子那儿并无姓名，只是小姐的丫鬟罢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确也只是个小丫鬟，一时间悲从中来，却又觉得沈宅里的人对她都很好，当个小丫鬟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种情绪充斥在她的心中，让她五味杂陈。
楚流云找到沈如悦的时候，她正在和其林老先生说起半月后的科举，老先生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
“现在外面对你的传言并不好，若是放任如此下去，翰林院难免要因为你‘作风问题’而取消科举考试资格。”其林老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小把胡子。
没错，即便是有人暗中压下消息，但是流言蜚语已经传出去了，沈如悦的清白到底是不明不白的，她也无从解释，越解释越乱，她便不再管此事了。
没想到其林老先生竟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她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解释道：“这些谣言终究只是谣言，与我无关，难道我还要因为它们失去资格不成？”
沈如悦面相年少醲丽，到底是心中可以扬帆起航的年轻人，不把民意当回事儿。
一言一行都带着肆意，毫不避讳，这样的性子没什么不好，但这里是吃人的京城。
其林老先生不知是想到了何事，语重心长地对沈如悦道：“事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男子已经不易，女子更是难为，不可以不重视啊！”
就在此时，楚流云来到了沈如悦的身边坐下，笑着跟其林老先生说：“老先生，如悦不是普通女子，普通女子无法考过乡试，自然是不同的。”
“非也非也。”
其林老先生摇了摇头，见楚流云来了，便收拾了东西打算回了，临走时，还看了看年轻的二人，叹息道：“真是好年纪。”
沈如悦不明就里，但是对方是名誉京城的老先生，她忍着没有反驳，此时见到了楚流云，心中生出一丝好奇，她问：“已经下课了，你怎么才来？”
“听闻你来了，我便来一瞧。”
楚流云嘴角挂着笑，看向沈如悦的眼神中温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