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又没有下雪。
入冬以后,只下过几场冬雨，小黎先生不避免地遭了几天罪。腿疼厉害时，他干脆把剩下几天年假都休完,待在里陪周俏。
幸好这一天是晴天，夜里11点40,气温极低,空气干燥，偶尔一阵冷风扑面,冻人浑身个哆嗦。
周俏和黎衍全副武装下楼,到小区的中心花园。
跨年夜，有些年轻人会出玩，但在这种住宅小区里,像他们这么疯的人真没有。
中心花园安安静静,亮着零星几盏路灯,周俏穿着年过年时买的红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毛线围巾,怀里抱着那十支彩珠筒。她有点担心地问：“会被保安抓吗？”
“不会。”黎衍坐着轮椅观察地形，指着一个方向说,“朝那儿放,没房子没树比较安全,这种小烟花没声音的,吵不着人。”
“时间没到。”周俏看过手机，冻跳脚，“有十几钟呢。”
黎衍对着她拍拍自的腿：“冷吗？坐我这儿来。”
周俏立刻把彩珠筒放到地上,嘻嘻地侧着身子坐上了黎衍的腿。黎衍没像平时那样搂住她的腰，说：“你自抱住我。”
“啊？”周俏不懂他的用意，是伸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坐稳哦。”黎衍一,双手转着轮椅轮子就在小广场上兜圈来。
这么空旷的地方，除了他们再没别人，轮椅上坐着两个人其实转不快，对黎衍来说手臂很累，不过这样的机会十难，他走S型路线，惹周俏低声叫，晃着两条腿紧紧地抱住他，个不停。
“好玩吗？”黎衍问。
周俏嗔道：“我刚才差点掉下！”
黎衍来：“要再快一点吗？”
“要！”周俏说，“不过你悠着点儿，别把我给甩出啊。”
“甩出就甩出嘛，甩出了刚好换个婆。”黎衍腾出右手捏捏她的脸，又一次加大频率转轮椅，沿着小广场的边绕圈来。
速度其实并不太快，但周俏的发是被风吹来，她连腿都不敢晃了，缩着脖子将黎衍抱更紧。兜了两圈后，黎衍慢慢减速，将轮椅转回到彩珠筒边。
“好累，让我歇口气。”他气喘吁吁，嘴里呵出一团一团白气，终于抱住怀里的女孩，往她脸上亲了一口，“黎太太，到站了。”
周俏记着他之前那句，气鼓鼓地说：“刚才是谁说想换婆的？”
黎衍：“怎么舍换嘛，宝贝了，这么好的婆上哪儿找？”
“哼。”周俏捏捏他的手臂，“胳膊酸吗？使这么大劲儿。”
黎衍摇摇，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不酸，刚才觉，就算不抱着你走，背着你走，好歹我坐着轮椅带你走。”
周俏心里一软，腻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感受黎衍的气息，叫他：“阿衍。”
“嗯？”
“没事儿，就是想叫叫你。”她声音细柔，“阿衍，阿衍，阿衍……”
“我在呢。”黎衍将手臂箍更紧，又摸摸她的手，男人穿着羽绒服身体比较热，周俏的手不那么凉了，也是温热的。
再过几钟，这一年就过了。
进入年，过不了几天，周俏就要离。
黎衍抱着周俏，心里的不舍在此刻又放大了一些，知道每过一天，就会越扩越大。
“我把呆瓜留给你吧。”周俏说，“我不带走了，让它陪你睡觉。”
自从周俏和黎衍一睡后，呆瓜一直待在周俏的枕边、大床的角落里，睁着一双呆呆的眼睛，见证过他们一度过的每一个夜晚。
黎衍略嫌弃：“呆瓜太丑了，一点儿都不爱。”
周俏不乐意了：“丑也是你自抓回来的！”
黎衍说：“过几天我再给你抓个娃娃吧，你带着走，要不要？”
周俏抿着嘴：“要，抓个漂亮点的。”
“哈哈，你自是不是也嫌呆瓜丑？”黎衍着摸出手机看时间，“差不多了，有两钟，下来。”
周俏从他腿上下来，拿来两支彩珠筒，递给黎衍一支。
黎衍说：“我想站来放。”
“行啊。”周俏挽住他的胳膊，黎衍把脚板放下地后撑着扶手就站了来。
锻炼大半年，虽然走路是走不好，但站立对他来说真的轻松、稳当了许多。在没有外力碰撞的况下，他已经以不用扶持、独自一人站一会儿了。
两人一面向视野阔的夜空，黎衍拿出火机做好准备，让周俏看着时间。
“五，四，三，，一！年快乐！”
周俏音一落，黎衍已经点燃手中彩珠筒的引线，单手将它高举45度向天。
“咻——咻——”小火球射向天空，也没炸，就只是一道道光亮划破夜空已。
彩珠筒有后坐力，黎衍稍微晃了一下，周俏赶紧挽住他。两人一抬看天上稍纵即逝的小火花。黎衍说：“婆，年快乐，这一年没别的想法，就希望你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在外边自照顾好自，别太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他的彩珠筒放完了，轮到周俏。周俏看了他一眼，当手里细长的彩珠筒也始射出小火球，她说：“公年快乐，我不在你身边，希望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好好吃饭，坚持锻炼，每天都要心心的，不乱发脾气，然后，要多多想我哦！”
“我会很想你的。”黎衍亲亲她的发，“很想很想很想，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你说过要陪我到的，要给我兜底的，说要算数。”
“肯定算数啊。”周俏的彩珠筒也放完了，问，“再来一支？”
黎衍：“好，你拿，我等你。”
“你站好了啊。”
周俏松手，往回走了两步又拿两支彩珠筒，身回，就看到黎衍的背影。
他静静地站在夜色中，不知在看哪里，这样的场景对现在的周俏来说其实很陌生，这一年多来，她见到最多的就是坐着的黎衍，即使站着，他也会扶着东西。
是现在，他就那么稳稳地站在空地上，是年轻男人强健又挺拔的身姿。黎衍从没说过‘要保护周俏’之类的，因为他知道自很难做到，然在周俏心里，这个男人即使站和走都艰难万，说是一碰就倒，她依旧会觉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令她以安心依靠。
周俏走回黎衍身边，又一次挽住他的手臂，这回，两人一放小烟花来。
小火球“咻咻”地争先恐后往天上窜，红的黄的白的，和漂亮的大烟花不比，却承载着两个年轻人小小的心愿。
冬日凌晨，年伊始，他们在空无一人的中心花园相偎相依，不忘甜甜地接一个吻。
把十支彩珠筒全部放完，黎衍说这叫“十全十美”，坐上轮椅后，两人一心满意足地回。
——
周俏加坡的行李已经准备差不多，那只28寸的大行李箱一直留在客厅着，里被两人陆陆续续放进整理好的衣服和日用品。
双肩包也是的，黎衍提醒周俏，坐飞机时双肩包要随身带，行李箱则托运。随身带的东西里不有液体，笔记本电脑这些带电池的千万别塞进行李箱里。
该看的书基本都看了，专业英语也背很熟，对于酒店里的工作周俏已经有了概念，不再像刚始那样一雾水、惶恐不安。
黎衍让周俏练习日常英语对，比如问路、找公交车站、点餐、超市结账、找厕所……这些都不难，周俏现在口很大胆，即使有些单词发音是不太标准，黎衍觉也够用了。
“肯定比印度人说英语强。”他着说，“说的时候要大胆，微，自信，就算说错了别人也不会你。每天是要继续读继续背，不过你在那儿有语境，到时候不想说也说，进步会很快的。”
周俏已经学会基本的电脑操作，Excel、Word和PPT都会简单使用，学会了下载、卸载软件，不过重装系统对她来说难度略高，黎衍就没有教。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周俏：“这个你随身带好，别丢了。”
周俏一看，一叠外币。
黎衍说：“加坡元，我银行预约了换来的，这儿有人民币一万五千多，三千整币，有大面额也有小面额，你带好，刚到那边肯定要买很多东西，该买就买，别省钱。”
周俏抬看他：“不用这么多吧？”
黎衍：“你不知道加坡的物价吗？很贵的，我怕你到时候在超市里看到标价会吓死。三千币一点也不多，你带着就是，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发工资。”
周俏明白了，沈春燕给的两万块钱，五千用来买电脑，一万五换成了币，黎衍全给她了。
出发前三天，黎衍和周俏请张有鑫和柯玉对面商场吃饭，在餐桌上，黎衍揽着周俏的肩，告诉他们周俏要出国了，走之前特地聚一聚。
张有鑫张口结舌了半天，都没消化掉这个消息，是柯玉先反应过来，对周俏说：“一路顺风，周俏，要加油啊。”
吃到一半，黎衍和张有鑫又一次结伴上卫生间。远离餐厅后，两人找了个角落停下轮椅，张有鑫着急地问：“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要出国？三年？衍哥，那你怎么办啊？你舍她走吗？你俩不是都结婚了吗？”
黎衍和他玩：“这事儿赖你啊。”
张有鑫懵了：“关我什么事啊？”
黎衍大来：“不是，别多想，因的确和你有关，就你给周俏看了那个假肢走路的视频嘛。不过后来……真的和你没关系，她这次，我是支持的。”
张有鑫问：“衍哥，你就不怕她这一走就不回来了？或者回来了也要和你离婚，就跟佟哥和晓芸姐那样？”
黎衍摇：“不怕。”
张有鑫眼神里透着不解，有点羡慕：“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自信啊？三年呢！你和她在一块儿也就一年吧？”
黎衍说：“真算来，其实一年都不到，但就是这么自信！……”他抬手夸张地摸一摸自发，扬下巴，“哥比较帅吧。”
张有鑫：“……呸！”
黎衍不再逗他了，问：“你最近怎么样啊？大四上课吗？”
张有鑫摇摇：“最近没课了，大都在实习找工作，要么搞论文什么的，我没上班，就天天在待着。”
黎衍问：“为什么不你爸公司实习？年暑假你不是了一个月吗？”
“唉！别提了。”张有鑫神懊恼，“暑假的时候，我爸让我在业务部里做内勤，就是帮那帮业务员合同，做做销售记录，干些杂七杂八的活，和我的专业一点没关系。我学产品设计的嘛，我爸单位也用不着，所以上班没劲了。我又不在那儿坐一整天，谁受了啊！所以那帮傻逼居然看我不顺眼，我就了两、三个礼拜，后来就没了。”
黎衍沉默片刻，问：“那你今年毕业，有什么算？”
张有鑫双手搁在自无知觉的大腿上，前后摩挲了几下，眼神有些茫然：“没算，大不了就待在里呗……也不行，里太闹了。”
他看向黎衍，皱眉来，“我妈年十一月底生了，双胞胎男孩，都很健康，天天那个吵啊！哭啊！我爸请了两个月嫂，都住里呢。”
张有鑫手机给黎衍看两个弟弟的照片，“爱不？和我一样都是大双眼皮，不过没酒窝，没我好看。”
黎衍看着照片里两个小婴儿，问：“你爸高兴坏了吧？”
“那肯定啊！两个带把儿的，双重保障，传宗接代不用愁了。”他叹口气，“就是以后里闹哄哄的都是人，保姆都有两个，我到时候会搬出住。”
张有鑫一直是住在里的，哪怕上大学，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公寓，是回居多。没车时有司机接送，自买了车就跟上下班一样天天回。
黎衍不太信任他的独立生活力：“你行吗？”
“什么意思啊？”张有鑫扫了他一眼，“你马上也要一个人住了，你行，我为什么不行？”
“行行。”黎衍向他伸出拳，两人碰拳，“三金，你有空以到我来坐坐，一喝个酒，周俏不在，没人管我们了。”
张有鑫哈哈大，偏着脑袋食指指向黎衍：“人没走你就想造反！我一会儿要告诉周俏。”
——
和沈春燕、宋桦、宋晋阳夫妻聚过几回，和沈春辉、沈春莺两聚过一次，和张有鑫聚过，和陶晓菲聚过，和小树通过电，又按约定请谢若恒和许嘉月吃了一顿饭……
周俏和黎衍见过所有该见的人，时间终于到了周俏出发的前一天。
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完了，该复习的课业也都复习过，该准备的行李也都装箱完毕。
黎衍休了年里的一次年假，留在里和周俏度过别前的最后一天。
从早上醒来，他就有些恍惚，眼睛几乎没离周俏过。
她在厨房，他就厨房，她在客厅，他又客厅，她阳台收衣服，他也跟着。
周俏无奈地看着他：“你这样子，我怎么走嘛，你是不是想弄哭我啊？”
黎衍转着轮椅到床边，默不作声地把自挪到床上，转看向周俏，向她伸出一只手。
周俏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就挨着他坐下，黎衍立刻就抱住了她，把她的脑袋用力地摁向自胸口。
“阿衍……”周俏搂紧他的腰，“你别这样……”
“我想加坡看你。”黎衍用下巴蹭蹭她的发，“我有十天年假，加上国庆或五一，就有很多很多天。我想看你，不想等到明年三、四月，一年多，太久了……”
他的语气很是低落，“就……很烦自为什么没有腿，为什么不走路。我想过很多办法，也问过一些朋友，他们都告诉我坐轮椅出很困难，至少要有一个健全人陪。”
他松怀抱，拉过周俏的手搁在自的大腿残肢上。天气凉了，他不再穿篮球裤，在时会穿缝合住裤腿、包裹住残肢的棉质运动短裤，隔着布料，周俏的手掌感受到黎衍的残肢轻微地抬动着，软软的残端摩挲着她的掌心。
黎衍看着她的眼睛，像是下定决心般地口：“周俏，我和你说实，我想买智假肢，我想重走路。我看过比你看的多多的视频，那些高科技的假肢，你想都想不到有多厉害。外像我这样的况，都走！不用拐杖，不会摇晃，自上下楼梯，有些人自从穿上假肢就再也没坐过轮椅。”
周俏震惊了，不是震惊于假肢有多厉害，是震惊黎衍居然会在这一刻向她袒露心声。
“国内，像我这种程度的，用的人真的不多，实在太贵了，我以前就只有做梦想想，是现在……”他闭上眼睛，额抵住周俏的额，抓着她的手在自残肢上游走，“我非常、非常想要，如果我走路，我就以一个人出看你，我以陪你更多地方，陪你逛街，陪你玩景点，我们以在大街上手牵手散步，碰到台阶都不怕。我想过这些事，但我不敢告诉你，我之前骂你，对不，对不……我知道我很虚伪，很自私……”
周俏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的呀。”她说，“你怎么不想要？你那么年轻，怎么会不想重走路啊？”
黎衍闭眼，叹气：“我是不是很蠢？”
“没有，我很高兴你终于和我说了心里。”周俏来，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腿，“这样子，我们的努力就有了明确的目标，不会再像没苍蝇那样乱转了。阿衍你放心，我不会为了存钱就亏待自，我知道如果那样做，你会不高兴。但是我们都知道，我那边工作的确以存很多钱，那些钱，我就是想给你买假肢的，你之前一直说不要，我挺为难，都不知道要怎么劝你。”
“我也会存钱。”黎衍说，“我算过了，我一年应该以存下六万，加上公积金里的两万多，就是八万多，三年，十五万。”
“加上我存的，肯定够了。”周俏很有信心，“阿衍，等我回来，三年后，你就以重走路了。这三年你必须要坚持锻炼，不偷懒，不让肌肉萎缩，你答应吗？”
黎衍闭着眼睛用力点：“我答应。”
周俏超级灿烂，心里隐隐淤积着的一个问题终于到答案，简直说是释怀。她捧黎衍的脸颊，忍不住就亲了亲他的唇，很快便来他更温柔的回应。
本来就是在床上，绪来了，哪里管是白天黑夜，想到周俏明天就要走，黎衍真恨不把她拆骨入腹。伏在她身上，他强健有力的手臂拥住她纤瘦的身体，低着细细密密地吻她。
这是他的周俏。
这是她的黎衍。
无替代，此生唯一。
……
周俏的飞机是下午3点，领队通知上午10点就到机场，因为三个国的进修生们航班时间不同，要在中午前拍集体照。
宋晋阳请了一天假，送周俏和黎衍机场，同行的有沈春燕。
到机场后，一行四人按照通知来到集合地点。很多学生都到了，大来自不同院校，三三两两凑在一聊天，送行的长们则不停交代着事，看到坐着轮椅的黎衍，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谢若恒没有来，公司里负责这个项目的马经理过来给大送行。见到周俏后，特地转告谢若恒的，让她千万不要说自没给中介费，至于学历，别人不提就别说，真的问了，那就说实，大方承认是的后门，这样反不容易被人排挤。
七十几个学生拉着横幅拍照。
周俏站在角落里，黎衍在外围看着她，他的小傻子有点懵，和这些年龄相仿的学生子待在一，她难免会心虚，一时半会儿聊天也聊不到一。
拍完照，马经理就撤了，把学生们交给三个领队，负责加坡队伍的领队叫小丁。小丁通知大12点集合，让学生们和送行的人先吃顿午饭。
周俏四人找了一蒸食快餐店，要了四份套餐。吃饭的时候，沈春燕唠唠叨叨地叮嘱周俏，虽然说的内容和实际况基本不搭边，黎衍和宋晋阳也没断她。
黎衍一直不怎么说，吃饭也没胃口，眼睛看着周俏，她正在认真听沈春燕叨叨，时不时地点答应几句。
都到这时候了，黎衍真的没什么想说的，该说的早就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他想，就多看看她吧，听听她的声音，牵牵她的手，感受感受她的体温和气息。
周俏感觉到黎衍在桌下握住了她的左手，手指摸到无名指上，轻抚她的戒指。周俏用力地捏捏他的掌心，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默契，是叫他放心。
吃完饭，加坡小队集合，小丁收了护照，让三十多个学生排队托运行李。全部托运完，他举着小旗子带着一群学生过安检。
送行的人都陪在身边，大多数是父母，也有小侣别。周俏看到一个男孩和一个即将出发的女孩抱痛哭，场面催人泪下。她又看向黎衍，黎衍对她：“干吗？我不会这么煽。”
宋晋阳在边上“呵”了一声。
真的要过安检了，黎衍没有站身，就坐在轮椅上抬看周俏。
“吧。”他牵牵她的手，“婆，一路顺风，到了给我发消息。”
周俏点点：“嗯，那我了。”
她跟在队伍后面走进安检通道，回看向黎衍。沈春燕向她挥挥手，周俏也挥一挥。黎衍没动，就一直看着她，目光很平静。
不要拥抱，不要亲吻，不要哭泣，这是他们出发前就说好了的。
完成度100。
周俏过了安检。
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沈春燕叹了一口气，宋晋阳拍拍黎衍的肩：“走吧，我送你们回。”
回的车上，黎衍坐在副驾，板着脸一言不发。
宋晋阳说：“小黎先生，咱们都是自人，你要想哭就哭吧，别怕丢人，哥保证不会你。”
“滚。”黎衍说。
他没答应沈春燕留下来陪他，独自一人回到，门进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黎衍愣了一会儿。
他把自挪到换鞋凳上，拿过抹布仔细地擦轮椅轮子。低着，垂着眼睛，从没有哪一次擦如此仔细，把轮胎上每一条凹槽都擦干干净净。
擦着擦着，一滴眼泪就猝不及防地滴落下来，落到大腿裤子上。
黎衍仰脸来吸了一口气，脖颈轻颤，鼻翼微张，再低时，眼泪已经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索性不再忍，背脊靠在墙壁上，赌气似的把轮椅往前一推，轮子很灵活，一下子就推出一米多远，伸长手臂都够不到。
“混蛋。”黎衍用手抹抹眼睛，才发现自手上都是轮胎上沾来的脏东西，知道脸上肯定也弄脏了。
他也没心思管，就靠在墙上狠狠地哭了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下来，拿出手机看消息。
周俏应该没飞，手机没关机，黎衍发现十钟前，她给自发了一条微信。
【小傻子】：我决定从今天始对黎先生放私密朋友圈，不过不一次性放，放时间随机，放内容按照从远到近的时间来。以下就是一条，请欣赏，不准我啊。[害羞]
【小傻子】：图片.jpg
那是一张私密朋友圈的截图，发表于五年前，时间也是一月。
黎衍看着截图上的内容，眼睛一下子又红了。
【我爱刺猬】
俏俏日记（1）
我终于有手机了！存了五个月的钱，这是我的一个手机！
俏俏好干呀！嘻嘻！
我办了钱塘的手机号，学会了用微信，这是我的一条朋友圈日记，以后不用再写在小本本上了。[调皮]
好想知道L哥哥的手机号码，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我加微信。
L哥哥好久没来店里了，陈哥说他们应该在放寒假，我好想他呀。
我猜L哥哥是姓李，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李衍？李俨？李演？
为了防止把他的名字写错，我是用L哥哥来代替。
寒假快点过完吧！希望L哥哥快点再来店里！
呆瓜，你也想他，对吧？
配图1：呆瓜.jpg
201X年1月21日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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