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1 / 1)

杜文脸一呆,迁延了一会儿才说:“我现在可是一国之君了啊……”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管不了你了?”闾妃斜乜着儿子。

杜文挠挠鼻子,赔笑说:“阿娘这话折煞儿子了。我千里迢迢来柔然,为的是什么呀?”

闾妃面无表情:“为的是我,所以我该跪谢你?”

杜文被噎得无话可讲。

一手养大他,无微不至教导他的阿娘,虽说凉薄,但平日里对他仍是爱意满满。他想着有些委屈,有些鼻酸,又不忍违拗,于是四下里一看,居然从瓷瓶里抽了一把羊毛掸子,恭恭敬敬递过去:“忘了负荆,请阿娘将就吧。”

闾妃一把夺过羊毛掸子,杜文居然抖了一下。

闾妃看着儿子:他已经长那么大了!个子又高又大,不再是以前那个柔软而活泼的孩子了;在柔然刚见到他指挥千军万马时的飒爽英姿,不再是以前那个淘气而机灵的小鬼了。这是她的孩子呀!他长大了,但是还是她的儿子,谁也夺不走;也只有做阿娘的她才能管住他,控制住他!

她心里越是有柔情,下手就越不容情。而儿子依然很恭顺,偶尔打重复了地方,痛得剧烈才闪一下,但接着又直立在原处。

她喘着气甩了甩手,而杜文皮了脸一笑:“阿娘出够气儿了?”

“滚!”她呵斥着,眉眼弯弯又带着笑意,最后说,“晚上行宫里有小宴,为你接风,带那翟家女郎一起来,我要谢谢她照顾你。”

瑙云行宫不大,傍晚杜文换了一件轻快的皇帝常服,特意系上了簇新的腰带,然后挽着翟思静的手去闾妃那里赴宴。

到了太妃院落的门口,翟思静手一挣,摆脱了他的掌心,退了半步,言语恭顺而执意甚坚:“妾在大汗身后走。”

杜文欲待再去抓她的手,门口的宦官和侍女已经跪下身子在和他请安了,再捉兔子似的捉她,未免有点丢份儿。杜文龇牙对她做了个恶相,然后转脸没事儿人一样说:“都起来吧。”

正堂里是炕桌,闾妃早早等候在里面,撩开浅绿色的琉璃珠帘,便能看见她。近前瞧,这位先帝宠妃依然魅力十足,月白色的锦衣织绣十分精致,银线穿着米粒大的珍珠一颗颗缀在领口袖口边缘,洁白的狐毛出锋拂在她白皙依旧的脸上。闾妃满脸带着清浅的笑容,好像之前独自逃回来的生离死别之忧早就看不见踪影。但是细细看,离愁别绪带来彻夜难眠的痕迹,依然停留在她的脸上:眉心细细的皱纹,眼下淡淡的郁青,还有脂粉遮盖下有些干燥的皮肤。

她简直是十分热情地偏身下炕,亲自来迎接着翟思静,握着她的手,不住地打量,最后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修身的长裾,使得小腹的微微凸起也能被看出来。

闾妃于是愈发笑得灿烂起来,对翟思静说:“好女郎,一路该有多辛苦!亏得你一点不娇气!快坐坐,我吩咐这里的厨下做了些吃的。天气不好,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没有特别好的食材,只能先将就将就了。等回到平城之后,你想吃什么只管说!”

鲜卑族的皇室没有汉室的皇家贵胄那样奢靡讲排场,家中小宴,伺候的宦官侍女都远远地站着,并不来打扰,只上菜的时候来一趟,主子吩咐事情的时候来一趟——也没有晚辈伺候巾栉的规矩,吃的人反而觉得自在。

再看菜肴已然十分丰盛了,大碗的肉,大碗的酪,各种烧煮的方法,团团摆在那里也煞是诱人,各种西域的香料散发着芳香,杜文已经食指大动,夹起一块肉就大快朵颐:“好吃!好吃!阿娘亲自督在厨下做出来的就是好吃!”

翟思静瞥眼看他:男人,在放下戒备之后就是个孩子,甭管他在外人面前怎么威严冷酷,总还是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倒是上一世,他这样的孩子气相当稀少,笑容里也常带着苦涩。那时候突如其来丧父丧母的他,经历了怎样的打击;半辈子得不到翟思静笑脸的他,每天又怎样的挫败——大抵是他再有权势,再威加海内,再万众膺服,心里也都是空的。

她想着闾妃请的傩师聊天时说过,要换得重生,要经受烈火焚烧的苦处,而且并不是在当世,是在另世中——她这样神奇地重生在十七岁这年,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是不是他……

几乎不敢想,水充盈在肺中已经够痛苦了,烈火直接烧在皮肤上又是什么滋味?他也会有活不下去而宁愿为她自尽的时候么?

正在胡思乱想着,闾妃已经夹了一筷子菜在翟思静的碟子里:“我估计你不爱荤腥油腻,只是这个天气新鲜菜蔬实在太少了,先将就着用些羊脸肉——最鲜嫩的部位,而且一点不腻。等回平城,不仅有过冬的菜蔬,而且还有火室(同今天的温室)里的韭黄、茄子、胡瓜……虽然比肉还贵数倍,但只要你愿意吃,就管够!”

杜文故意失惊打怪地叫:“羊脸肉还将就?!一头羊身上最好吃又最稀少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我也要!”

闾妃白了他一眼:“没有!”

杜文嘻嘻地笑,他就是生恐婆媳之间不融洽,叫他夹在中间难做人。不过现在看来,母亲喜欢翟思静,翟思静又是贤良淑德的典范,自然能够孝顺婆母,他可以少操多少心。

正在高兴中,闾妃扭脸问他:“杜文,回平城有好多事要发旨昭告天下。譬如乌翰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天罚他葬身狼腹,该叫大家都知道,也是个儆诫。再有,这次随你出征的将领,该开出赏格的要开赏格,赏罚分明人家才肯为你卖命。”

杜文点点头说:“阿娘放心,我早就计划了。乌翰的事,自然要明发上谕,昭告天下,稿子我已经叫翟量在写。”

闾妃的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似若无意地瞥了翟思静一眼,但紧跟着就笑微微道:“好的。那封赏呢?”

杜文踌躇了一下说:“阿娘,原本我朝旧制,将领官员都是没有俸禄的,随着朕打仗,抢来的都是自己的。这次么,在西凉和柔然都是收获颇丰——金银、骏马和骆驼无数。但是我想,这是条陋习,弄得百官心心念念就想着打仗捞一笔,反而没有人诚心诚意考虑耕织牧猎、均划田亩等细节。我近来读了不少南朝汉人的书,南朝虽孱弱,但因为富庶,即使是偏安一隅,我们也吞吃不下他。所以游牧毕竟不能定产,还是得学着汉人的样子,把耕织做好——阴山以南的地方又适合耕织。所以我打算高功者赐爵授厚秩,兵卒里肯为我拼命的就授以田亩,轻徭薄赋,在边界屯田。”

他目中闪动着亮汪汪的光,仿佛正看见未来的北燕可以不靠抢掠而愈发富庶,万民来投。

闾妃却不懂他的意思,皱眉道:“胡闹吧!放马南山而去种地?我倒觉得你善于打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取柔然的草场,再攻西凉的腹地,要富庶么,这样来得更快些。”

杜文笑意敛了,但他反应很快,立时把手向翟思静一伸,而翟思静也聪明得很,立刻把酒壶递过去给他。

杜文重新笑着给母亲斟酒:“阿娘说得也不错。咱们大燕比以前强,但是到底只占了中原的半壁江山,左高丽,右西凉,北柔然,南有楚,还不得不倒逼着我枕戈待旦呢——这奶酒不很辛辣,只蒸了一次,很好上口,阿娘尝一尝。”

其实杜文所勾勒的图景,闾妃想都没有想过,所以觉得儿子画饼一样,不切实际。杜文见机,不跟她强辩,闾妃一时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日后自己回去了,自然要慢慢指点他施政,这会儿还有另一件事才是当务之急。

她又悄然瞥了低头垂眸的翟思静一眼,方道:“杜文,你也老大不小了,小时候那爱往后宅里藏漂亮女孩子的糊涂毛病如今也该改了吧?正妻还是要娶的,你表妹……”

杜文的手在案桌下轻轻握了握翟思静的手,示意她“事儿来了”,要“稍安勿躁”。

他笑道:“若是娶妻,少不得上来就给名分,但我之前还和西凉李氏的皇帝谈过,要娶他的公主来和亲。”又似是踌躇了:“若是联姻,西凉明明知道我那时还未娶,我却转脸说有了可敦,承诺转眼跟放屁一样——虽说不用怕他西凉,但是总归不好。”

说到政务里的筹谋博弈,闾妃倒是肯从善如流的,顿时不再倒逼他娶表妹了,只说:“你说得不错,不能因小失大。只要对你平定天下有用,你表妹的名分暂缓也不要紧。”

杜文得意地探手在案桌下捏了翟思静的手一把,意思是“我说的吧!”

翟思静默默地回掐了他的手心一把,然后把手挪开了。

“咝——”小狼不由吸了口气,然后,赶在母亲奇怪的目光瞥过来之前要紧说:“对了,平城还有一个贺兰温宿,虽然是贺兰家的人,但贺兰氏部族强大,乌翰的妻子死了,他们大概也在观望我这里的态度,若是对贺兰温宿太坏,只怕贺兰部起反也是片刻间的事——不是怕他,总归麻烦吧,还是备好了慢慢削减他的实力比较好。”

闾妃终于皱了眉说:“你到底招惹了多少女人?你自己的烂摊子,请你以后慢慢给我收拾干净!乱七八糟的!”

看一眼翟思静那静谧的样子,才说:“也就翟女郎这样的淑女,不劳操心的也还罢了……”

不当面贬损,反而满是好话;可是好话中却也不少旁敲侧击的厉害话——闾妃能耐可见一斑。

翟思静垂首笑道:“太妃过奖了。妾倒觉得,大汗的当务之急——”

闾妃眉梢一跳,目中凌厉之色毕现——怎么,这个“淑女”也想着干涉杜文的事?她这个当娘的还在这儿,岂有她一个名分未定的女郎说话的份儿?!

但听翟思静徐徐说:“以孝道治天下,大汗的当务之急当然是奉母亲为太后,供奉愉亲,都应当是万民的榜样,后世史书里写到大汗,也少不了‘事母至孝’四个字,圣君便有了三分了。”

这个马屁拍得闾妃喜不自胜,推辞了两句,看待翟思静的目光倒又和善起来。

翟思静虽低眉顺目的,但眼角余光什么都看得明白。她暗伏的一根草蛇灰线,不知何时发作,指不定将来就能救自己一命。

宴毕,杜文和翟思静吃饱了出门。甬道里,杜文一下子伸手握住了翟思静的手,五指扣住,不让她的手再有逃跑的机会。觉察她还挣了两下,杜文俯首到她耳畔凶巴巴说:“你再甩开我试试?”

翟思静斜他一眼,怕他又出什么花样,只能乖乖叫他握着,一路慢悠悠散步到了他们居住的宫殿里。

皇帝的寝宫早已按他的习惯在梢间的屏风背后放了浴水,而他又不喜欢洗浴时有其他宦官或宫女在身边,所以自然而然地张开手,而翟思静也像个贤妻一样,自然而然地帮他宽解衣服。

解开腰带,放在一旁的矮案上。杜文说:“小心!”伸手捞过腰带,仔细看了一遍、抚了一遍,又重新摆好在一叠衣物上头。

翟思静说:“至于么。要是磨坏掉了,我再给你做就是。”

“不同的。”他很认真地说,然后又张开双手等着她给自己宽衣。

翟思静轻轻在他胸口捶打了一下,笑道:“你还认真把我当你的侍女了?就这么双手张着等?”

杜文笑道:“一会儿我也投桃报李就是了。”

“你怎么投桃报李?”

杜文摇摇头不说,少顷衣裳解尽,他挑着一边唇角,散漫地就这么袒露着精健的身躯,看翟思静虽然不言不语,也不特为去看他的身躯,但睫毛颤动,面颊宛如染了一层薄纱似的胭脂。

他指了指肩膀处的伤口,低声问:“嫌不嫌它丑陋?”

翟思静抬眼诧异地看看他,而后坚定地摇摇头:“怎么会?!”她曾经摇摆不定的心思,就是在他为她中箭的那一刻定下来的。嘴皮子说“爱”不难,不费大力气的“宠”也不难,难的就是大难来临时的抉择,特别是摇摆不定之后的抉择。

她伸手抚了抚那处疤痕,感觉杜文有揽着她的腰把她往前带的意思,她也不再抵抗,顺从地靠着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伤痕,低声说:“今天,你的意思我都懂。你是一国之君,我不会吃醋的。”

杜文抱着她,伤口上痒兮兮的,是内里长好了时的反应,也是来自于她柔情的亲吻。

他软软地说:“我倒是希望你吃醋呀……”

吃醋才显得在乎他么!

翟思静“噗嗤”笑了:“不必的,因为我知道你的心呀。”

杜文猛地把她嘴唇吻住了。来势猛烈但又柔情万种的热吻,叫翟思静懵了一下又很快被裹挟着投入进去了。他这阵子憋着的欲望,只有这种方式能够投射出来,像他打仗时在千军万马中左冲右突,像他行猎时在密密山林中快意驰骋,可有时候又像是他懒散地在马背上静听松风,静观沧海,静静地感受和享受着。

翟思静也被他亲吻得迷醉,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肩背,用了点气力按捏着,突然听他“咝”地倒抽了一口气,顿了一下动作,才笑着说:“没事。咱们继续。”低头又来找她的娇唇。

翟思静别开脸,然后说:“怎么了?”

她刚刚情热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那触感,一棱一棱的凸在肌肤上头,像是某种伤痕:“让我看看!”

杜文躲了两下,和她靠那么近,又不敢躲得猛了怕伤到怀孕的她。最后只能无奈地转身过来:“喏,你看吧,反正我的脸也不是没在你面前丢过……”

他胳膊上、背上,全是手指粗的红肿棱子,粗略数数起码几十条,个别地方还紫了。

翟思静都有些心疼起来,轻轻摸着那些痕迹,问:“太妃打的?”

“不然谁敢打我?”

“可为什么呢?”翟思静想了想明白了,“是因为你在柔然时装病骗她?她还发现了?”

再是皇帝,在母亲面前还是欠揍的小孩。翟思静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你呀,老实点吧,根本不是你阿娘的对手。”

“谁说的!”杜文不服气,“我骗她十次,她也就能发现两三次,她才不是我的对手。再说这样一顿打,根本就不疼。你看吧,譬如说这次关于我表妹闾氏的事……”他眯着眼睛,好像在想主意,过了一会儿说:“反正你别管,也别参与进来,我自然会把事情处置得妥妥帖帖的。”然后拥住翟思静亲了亲脸颊。

挨打也要护着她,这算是他的“投桃报李”?

还在想着,真正的“投桃报李”来了。杜文不知何时已经悄摸摸解了她束腰的鸾带,手指一拂间她的衣带好像就开了,再被他从上到下一呼撸,顿时色.相毕露,身上只裹着一层亵衣了。

“你干什么?!”翟思静捞衣服捞不着——衣服被他远远地丢开了,气得咬牙抱着胸,“你就不想想我肚子里的……”

杜文坏坏地笑着:“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投桃报李,协助你沐浴。”

最后两件,他倒是细心缓慢起来,先逗弄一样抚摸着她抱腹上绣着的海棠花枝,那刺绣的海棠花苞好像也挺立开放在丝绸之上,他越发来劲,终于惹得女郎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他的皮肤不耐打,顿时就浮起一片粉红色。

杜文赖皮一样把手背在她腰间搓了两下:“疼,你太狠心无情了!”栽赃完毕,把她的腰一环,用牙齿去解她的抱腹肩带。最后把她打横一抱,轻轻松松跟抱一卷丝帛似的,一起钻到温热的浴水中去了。

起身时,浴盆下面的地面已经开了沟一样到处淌着水,浴水里蔷薇花的气息也弥漫得整个屋子里都是温暖而暧昧的味道。

翟思静怪他:“瞧吧,就是你瞎扑腾!明儿来收拾的宦官会怎么想?”

杜文道:“管他怎么想?闺房之私,那起子缺个玩意儿的家伙不懂的。”

翟思静啐他一口,脸又一红。

杜文实在爱极了她这娇羞明媚的小模样,钻到被窝里就牵着她的手:“这我不缺,我懂啊……”

翟思静无奈地说:“我现在又不能伺候,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我愿意啊!”他美滋滋地说。

伺候到他足意,杜文舒了口气,问道:“是不是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了?”

鲜卑族人家没那么多臭规矩,两情相悦,不伤胎儿即可。但翟思静不能答应他:“我们那里,怀娠其间绝对是禁绝的,说是……说是孩子会……”

“会伤孩子?”

“不是。”翟思静咬咬嘴唇说,“说会被弄脏胎儿的……”

“嗐!”杜文冁颜一笑,“鬼话!”又把手伸给她撒娇:“刚刚打得我疼死了,我要你握着我的手睡。”

翟思静咬牙切齿:“你不是说挨抽都不疼吗?我这一巴掌你也好意思喊疼?”

话这样说,没奈何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揉着他的手背,少顷便听见他睡着了的沉沉的呼吸声。

借着一缕月光看着他,心里难免就是柔柔的,知他越多,懂他越多,对他的包容就越多。一旦沟通顺畅了,他其实并不是一意孤行的君王,从他和母亲的对话中可以感觉,他有一统天下的理想,也有协调鲜卑和汉人的愿望,还像一张吸水力极强的生宣,涂抹上什么颜色,就呈现出什么样的画幅。

翟思静想着父伯几个的话,猛然间觉察,那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其实是在改变杜文为君的理念。只是辽河闾妃一向所想,却还并未超脱出鲜卑部族的狭隘。

睡得乖乖的杜文梦中一个翻身,从侧躺变作仰躺,然后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睁开眼睛,一骨碌翻了回来。

翟思静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在惺忪间还来不及像平时一样装相,皱着眉摸着自己的背说:“压着伤口了,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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