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1)

杜文悄无声息地进了门,闾太后并没有在外面监刑,只有一个倒霉的宫女被摁在地上打得血淋淋的,哭声都渐渐无力起来。

正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看见杜文过来了,要紧趋过来要问安。

杜文摆摆手,瞥了一眼行刑手好像也要停手,急忙做了个“继续”的手势,而后压低声音问道:“她怎么惹太后生气了?都打成这样,是要她的命?”

与杜文相熟的一个宦官低声道:“没大事儿,只是太后今日‘被头风’发得比以往厉害,大早上发了一通火,这宫女儿又笨,梳个头梳掉了不少头发,插簪子时又弄疼了太后,自然要发落。”

杜文犹自不放心,又问:“贺兰昭仪在里面?没劝着点?”

“禀大汗,昭仪一句话都没敢多说,只敢劝太后别气伤了身子。”

看来贺兰温宿没有告昨晚的状。

杜文点点头,看那宫女被打得气息奄奄的,不知怎么的现在他居然常有恻隐之心了,又说:“看来罚得挺重啊。叫打轻点吧,不然人就死了。”

那宦官低头道:“是。”一个眼色抛给行刑手,顿时板子落下的风声就小了很多。

而杜文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是个聪明懂事的,日后朕要抬举你。”那不怒自威的目光往四下里一扫视,其他人即便看见皇帝在太后这里安插着私人,也一个屁不敢放啊!

既然不是贺兰温宿告状,母亲的火不是对着他自己发的,杜文就放下心来,提着袍子进了大门。

在里头果然看着闾太后脸色不大好看,没有睡好的眼睛有些肿胀,表情里也一点笑意都没有。见着儿子来了,也不过淡淡地问“哪阵风把咱们大汗给吹来了?”

杜文不敢怠慢,提着袍角叩了一安,笑嘻嘻说:“知道阿娘今天心情不好,做儿子的再不来看一看,未免太不孝顺了。”

上前揉肩捶背,笑着说:“外头那个定然是犯了大过错,阿娘要是气不过,打死也就算了,宫里也不缺这几个人服侍。”

闾太后这才转了转坐久了的身子,冷冷笑道:“叫外头停了吧,好歹也是条性命。”

“叫她进来给阿娘谢恩。”杜文道。

闾太后依然是冷冷的:“不必了,人我也不想要了。打过罚过,必然是离心的,说不定还有怨气,留在身边也迟早是个祸害。早早地打发走,不拘在哪儿,总归给她留了条性命了。”

听起来,好像还是对那宫女的恩典一般。

杜文早就习惯了自己母亲的冷酷无情,点点头说:“这真是阿娘对她的恩典了。”

闾太后见杜文不住地瞥眼瞧着温宿,不知怎么心里的火气又腾腾腾地往上冒,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你哪里是来看望我的?分明是来看望你媳妇的!当然,你们俩恩爱,我瞧着也高兴,你们早点离开吧,不用在我这里立规矩,该上哪恩爱去哪恩爱去。”

话是体谅的话,但说出来总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杜文又瞥了温宿一眼,对太后说:“阿娘若是都睡不好,儿子哪好离开?”

闾太后冷冷一笑:“你和贺兰昭仪只管去吧,日后少气我,就算是你的孝顺了。”

杜文再杵在那儿也不像话了,于是带着贺兰温宿离开了太后的寝宫。

到了人不多的地方,杜文停下步子,随处瞧了瞧,见四周有可以坐下的抄手游廊,便指着说:“坐一坐吧。”

贺兰温宿简直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告罪后方敢坐下。

而杜文挥手让身边的侍宦都离开,而后坐在她对面,彼此间隔了一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没有亲密的感觉。

贺兰温宿绞着衣襟,心里又担心又期待。可是对面的男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锐利地盯着她自己。

贺兰温宿咬了咬牙,决定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妾昨晚上出丑了……”她的脸变得粉粉的,眸子里水汪汪的,悄悄瞟了他一眼,脸颊越发变得和她身上那件海棠粉色的衣服一样红扑扑。

杜文冷冷淡淡一笑:“喝多了,这样子也算正常吧。诶,不过谁教你的呀?拿这催情的酒给我们俩喝,想干嘛呀?”

贺兰温宿的脸顿时失色了,变得苍白苍白的,绞着衣襟的手指停下来,半天才说:“大汗这话,妾……妾不大明白……”

杜文歪着脖子打量她的神色,末了道:“哦,你不明白啊?但想必你的家人是明白的吧,不然为何巴巴地送着酒到宫里来?膳奴一试就知道了,连狗喝了都在发·情了!”

他忍了又忍,想着贺兰家族,想着他暂时还不愿意撕破脸,因而没有把最邪恶的一句“你也像在发·情一般了”说出来。

贺兰温宿的脸色越发苍白,低着头半晌才说:“大概是加了虎骨鹿血之类的东西,与身体并无伤害,反而有裨益。大汗若是为这条罪我,罪我的家族,妾太冤屈了。”

杜文只以为贺兰家为了给女儿争宠,不惜送催情的药酒给他,再想不到里头还有巫蛊的事。所以他只笑了笑说道:“这条罪可大可小。只是我也希望你知道,这种办法我全看得透透的,对我,没有用处的!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但是再有下次,我就灌你一肚子酒送回娘家去!”

他说得斩钉截铁,自以为足够绝情寡义了,却不知贺兰温宿反而是心里舒了一口气。

贺兰温宿垂泪道:“妾明白了……”

“这样的酒还有多少?一总送回你家去!”

贺兰温宿臊红了脸,点点头说:“是……”

马药婆送来的酒只有一囊,但是贺兰家送来的其他好酒还有不少,等于都被皇帝打了回票,说得倒也客气:饮酒误事,从皇帝到臣子,无宴饮不用酒,多余的酒水就还退还给贺兰家了。

不过皮酒囊的清单后头还附着一封信,是贺兰温宿写给母亲的。掌管皇帝行台内务的宦官拿着信看了看,想想后宫嫔妃的家信他也没有随便拆阅的道理,敢大大方方放在清单里,想必没什么暗室之谋,便一总送回去了。

暗室之谋便藏在信里。

当然,不敢造反什么的。但是贺兰夫人看了信之后还是抽了一口凉气。

她辗转了半夜,第二天等自己丈夫一下朝,就派人把他从妾室那里叫了过来。

男人被叫过来时还有些不快,问道:“什么要紧事?”

贺兰夫人把侍女全部摒出去,四下窗户门都亲自检视过了一遍,才关好门窗,压低声音说:“你觉得大汗现在对贺兰部如何?”

男人皱了皱眉:“好又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贺兰夫人冷哼一声:“我不是在跟你做耍!你们男人管着前朝的事,我们女人管着后宅的事,但是你莫忘了,皇帝他一个人也是既有前朝又有后宅的,那些蛛丝马迹,未必都在前朝展现出来。你要不愿和我说,我也不是非找着你说。反正一大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男人这才放低姿态,低声问:“怎么,是温宿那里有什么消息?”

贺兰夫人点点头:“乌翰那件事,永远是大汗心里的一根刺,所以,他现在表面上对贺兰氏的好,不代表是真好——他没即位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能忍善装,咱们不要被他的样子蒙蔽了,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男人皱皱眉不置可否,最后问:“温宿这样说的?”

“不是。”贺兰夫人抖抖手里一张信纸,“她也不傻,这样的话怎么敢说?但是大汗不仅不喜欢她,而且时不时旁敲侧击她,摆明了就是无宠了。”

她顿了顿,到底不敢把巫蛊求子的事说出来,不过也没有魇镇诅咒,想必即使不谐,只要个个嘴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兰温宿的父亲道:“男人不喜欢她,也不一定是忌惮贺兰氏。温宿本来就不漂亮,而大汗从小儿就是喜欢好看东西的一个人,那时候迫着废帝的压力不得不娶,现在丢在一边也正常。”

他想了想说:“我还有长得好看的庶女,家里兄弟中也有漂亮的女孩子,挑些能叫大汗满意的送过去,联姻之后,他总要看看姻戚的面子,咱们又服服帖帖的,不愁不再发达三四十年。”

贺兰夫人嘴角抽搐了几下,半天后冷笑道:“是了,你的庶女长得好看的居多,毕竟她们有妖冶的亲娘。嫡女呢,就没那个运气,谁叫亲娘也是联姻用的呢?”

“你……你胡搅蛮缠!”

眼见丈夫要生气,贺兰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急着和他一般见识,先把女儿信中最要紧的一件事跟丈夫说清楚。于是她拦住门,拦住丈夫拂袖而去的步子:“急什么!得亏你还是个大男人,这么激将一下都受不了?我重要的事儿还没说呢!”

等男人顿住步子,她方始又继续说:“温宿已经隐晦说了,大汗不仅是对女人要求不低,而且根本就是个痴情种,有了喜欢的,别的正眼儿都不瞧。从女人上入手只怕没有什么效果。”

温宿的父亲嗤之以鼻:“那怎么办?从男人上入手?”

不料贺兰夫人却点了点头,点得男人几乎要笑出来。

但她随后说:“闾太后原本是先帝恩宠夜专夜的,现在还未到四十,却都寡了快四年了……”

她夸张地叹息了一声:“这滋味儿啊,男人不懂!”

男人是不懂,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妻子:也是快四十的女人,皮肤上敷着铅粉、扑着胭脂,描鬓画眉无一不精致,但是看上去就是干枯不滋润,皮肤一点红扑扑的光泽都没有。

恰又听夫人继续说道:“温宿说,太后也是长夜睡不好,早起被头风,脾气更是极坏,宫女宦官动辄得咎,小过便是一顿毒打。阴阳不谐,最不能滋润身心。皇帝是个孝顺孩子,日日定省的,大概太后要说什么,他也是愿意听的。咱们贺兰部,英俊男孩子难道没有?”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鲜卑人还真没那么注重这个,夫死改嫁是常事,太后不便明着改嫁,养着面首自娱也是常事。皇帝一般还真不管这事儿。

“这个……”男人还在犹豫着。

而这回轮到夫人嗤之以鼻了:“蠢物,一条道走不通,难道不走另一条道?男人家侍奉太后,要得到个权位、分封什么的,岂不比后宫的女人家更顺理成章的容易?贺兰家就算出了皇后,若是不得宠,将来万一有个宫闱倾轧,指不定还祸害娘家;若是大大方方从官位、爵位上升上去的男人,大家还不笑话你靠的是‘裙带’。”

“可是,这怎么送呀?”

夫人笑道:“要送什么呀?太后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活泼的女郎,马上骑射都是好手——先帝看上她,不也是在辽河见她骑射时的英姿飒爽就动心了么?什么时候请太后与大汗一起找片场子狝猎,安排的扈从侍卫里,多些贺兰家的英俊小伙子,叫太后自己瞧上呗?”

这倒不失为一个不动声色的好法子。

温宿的父亲不由也心动了,点点头说:“好,我去安排。”

“等等!”

“还有什么事?”

贺兰夫人冷冷地笑着,伸手抓着丈夫的领子,另一只手从他胡须上抚摸上去:“谢都没有一声?”

又伸手指摁住了他的嘴唇:“你当我真要一句轻飘飘的话?”

“那你要什么?”

贺兰夫人长吁一声,厌恶地皱皱鼻子,表示对他身上的、其他婊.子的气味的厌恶。

而后挑眉斜睨,说:“太后的滋味儿,男人不懂……守活寡似的,真恨不得也……”

还没说完,臀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男人半真半假,半是迁就半是报答,一把抱起女人扔到了榻上:“你敢!我可还活着呢!今日好好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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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蛊的事,当然是重要伏线,但发作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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