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姜玉姝一抬眸,登时笑上眉梢,快步前行。
“荣哥?”翠梅松开羊羔,惊喜交加,飞奔相迎,紧张问:“你、你们今儿是探亲?还是办差?”
“探亲!”彭长荣笑得见牙不见眼,迅速近前,翻身下马。
翠梅跑近了,脸颊红扑扑,“这趟回来能歇几天?”
“后天回营。”彭长荣抬手,帮她扶了扶歪斜的帷帽。
“唉,总是急匆匆的。”翠梅难免失望,话锋一转,却道:“不过,能歇两天,也很不错了!”
郭弘磊按辔徐行,靠近并勒马,“吁!”他一跃而下。
“公子!”
“您可算有空回来了。”潘嬷嬷笑得合不拢嘴,高兴之余十分着急,暗忖:老夫人委以重任,趁这两天,我得赶快张罗圆房之礼,尽早给老夫人一个答复!
郭弘哲兴高采烈,仔细端详几眼,笃定问:“二哥,你的戎装和上回不一样了,对不对?”
林勤和彭长兴随后赶到,下马并顺势告知:“三公子好眼力,那胸口确实是添了两道穗纹。”
“咱们公子得到将军赏识,上月已成为将军的亲兵了!”
“是么?太好了!”
“小的给您道喜。”
“恭喜兄长荣升。”郭弘哲一本正经地作揖。
姜玉姝仰脸笑道:“恭喜恭喜。”
郭弘磊回以抱拳礼,拍了拍弟弟肩膀,朗声道:“途经里正家时,我瞧见了庄主簿,打招呼时顺便为你们告了半天假。虽说四月底了,但苍江一岸风光怡人,也可踏春。有谁想去的?”
“我!”郭弘哲振臂应答。
“公子,小的也想去。”邹贵眼巴巴的,胡纲赶忙喊道:“还有我!”
姜玉姝笑盈盈,略一思索,提议道:“足有二三十里地呢,饿着肚子怎么游山玩水?咱们先回去弄点吃的,套上那辆小马车,想去的人就挤挤。”
“行,依你说的办!”郭弘磊便上马,俯身伸手,“上来,我教你骑马。”
姜玉姝愣了愣,“好啊。”她伸出手,笑得眉眼弯弯,“仔细我把你拽下来——”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被拉上马,坐在前。
郭弘磊抖了抖缰绳,臂膀把妻子牢牢护进怀里,几乎是附耳,叹道:“你才多重?我若是被一个弱女子拽下马,颜面何存?”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背靠着的宽阔胸膛被戎装包裹,暖融融。姜玉姝不由自主一颤,耳朵发热,下意识想坐直了,可马一动弹,颠得人摇摇晃晃。
“缰绳握着,抓紧了。”郭弘磊塞给一截缰绳,扭头吩咐:“长兴,带阿哲一程,教教他骑术。”
“是!”彭长兴爽快答应,“只要三公子不嫌弃。”
二嫂在场,郭弘哲自幼擅察言观色,极识趣,默默让开了。刚站定,正莫名惆怅时,突然听见兄长不忘安排自己,惆怅感瞬间烟消云散,颠颠儿跑向彭长兴,愉快答:“我怎敢嫌弃军中骁勇好汉?”
“您过奖了。”彭长兴利索把病弱少年扶上马,两人一骑,他控缰,认真教导骑术。
潘嬷嬷年迈,不放心地喊:“唉哟,小心些,田间小路别跑得太快,千万要看着行人和村里的孩子。”
郭弘磊朗声答:“知道!”
“嬷嬷放心,我可不敢快。”姜玉姝小心翼翼地抓着缰绳。
热闹笑谈声里,翠梅揪玩辫梢,羡慕望了望姜玉姝背影,盯着剽悍战马,咬唇不语。
彭长荣见状,兴头上二话不说,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一提,眨眼间把娇小玲珑的姑娘抱上马!
“啊、哎呀——”翠梅毫无防备,脱口尖叫。
姜玉姝吓一跳,急忙回头,“你俩干什么呢?”
“长荣,牵稳了。”郭弘磊只扫了一眼,丝毫不担心。
“一定!”彭长荣乐呵呵,安慰道:“有我呢,怕什么?坐着别乱动。”
翠梅惊魂甫定,满脸羞红,嗔道:“你就不会先打个招呼么?吓死人了。”
“嘿嘿嘿。”彭长荣便牵着马步行,两人小声倾谈。
四匹战马,还空着一匹。
林勤抚摸马脖子,心不在焉地与人闲聊,余光悄悄瞥向小桃。
“待会儿让他们几个去踏春,”潘嬷嬷干劲高昂,耳语安排道:“难得歇半天,咱们赶快布置喜房!老周,你翻翻黄历,看这两天吉不吉利。”
“好,回去我就查!”虽说沦为流犯,但周延心里始终没把自己当农夫,一直以郭家二房管事自勉。他压着嗓子,庆幸道:“幸亏前阵子陆续把东西准备齐全了,回去该贴的贴、该铺的铺,应不难收拾。”
时隔半年,小桃渐渐想开了。她硬生生撇开不自在感,平静微笑,柔声说:“事不宜迟,快走吧。”
“走!”
邹贵猴儿似的绕着战马打转,央求道:“这匹马真是威风凛凛!林哥,带我一程呗?”“林哥,也带带我呗?”胡纲赔笑道。
林勤瞥见小桃跟随潘嬷嬷走了,暗自叹气。两人交情甚浅,他杵了半晌,终究没能鼓起勇气搭讪。
两个半大小厮玩心重,争相嚷道:“林哥,带我!”
“我特别想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林勤上马,若无其事地说:“行了行了!你俩挨个骑,一人一半路。”
“好嘞!”邹贵笑嘻嘻,灵活抢在胡纲之前,飞快爬上马。
郭家一行走远了。
刘冬扛着锄头,步伐沉重。
唉,她是有夫之妇。
刘冬黯然神伤,沮丧且心虚,唯恐郭弘磊发现什么。但他转念一想,自嘲暗忖:她丈夫家世显赫,一出生便是贵公子,如今虽然落魄了,但仍远比一般人强,气势威严,从未正眼打量过我。
其实,我只是偷偷看看她,从未犯下伤天害理之罪,无需害怕!
春光明媚,田野庄稼绿油油,生机盎然。
马蹄嘚嘚,轻快往家里赶。
“驾。”姜玉姝慢慢放开了胆子,全神贯注,试探着驱使马匹。
“驾!语气要坚定,你一犹豫,它也犹豫。”郭弘磊耐性十足,手把手地教授骑术。他环顾四周,审视田垄上的嫩苗,好奇问:“四周田里全是豆苗吧?”
豆苗?姜玉姝分神答:“对,一共三百七十五亩,土豆。”
“何时才能收获?”
“若无意外,应该是六月。”
郭弘磊颔首,由衷地赞叹:“真是难为你了。最初才两万斤粮种,一转眼,翻出这么多来了。”
“其实产量还可以更高的。”姜玉姝迎着风,小声告知:“今春改变了一些种法,不知夏季时能收上来多少。假如产量低于去年,那可麻烦大了。县里恐怕失望透顶,甚至怪罪我们。”
郭弘磊宽慰道:“你尽心竭力,产量不可能不高反低。”
“但愿如此!”
风和日丽,郭弘磊的脸被薄纱轻拂,有些痒,便摁住她的遮阳帷帽,“这兰草,可是你自个儿绣的?”
“嗯。练练针黹,绣着玩儿的。”两人亲昵相拥,帷帽下,姜玉姝脸颊泛红。
郭弘磊屈指弹弹花纹,严肃问:“你似乎从未给我绣过什么,是吧?”
“啊?这、这……似乎是的。”姜玉姝一怔。她平日忙里忙外,少有闲暇,帷帽纱上的兰草,当初是羡慕小桃绣工精美,心血来潮地琢磨几天,便撂下了。
郭弘磊始终控着缰绳,状似随意地说:“长荣挺有福气的,手帕左一条右一条,花样繁多。”
他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姜玉姝即刻会意,不假思索道:“帕子倒不难绣,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做两条,如何?”
“哦?那便有劳了,多谢。”郭弘磊彬彬有礼。
“你——”姜玉姝忍俊不禁,薄纱晃动。
郭弘磊浑身畅快,见前方道路平坦开阔,并无行人,喝道:“驾!”
骏马撒开四蹄,疾冲了一段。
“慢、慢点儿!”姜玉姝一惊,被冲劲儿带得狼狈后仰,摔进他怀里,彼此亲密无间。
郭弘磊莞尔,“慢腾腾的没意思,这样骑马才有趣。”
两刻钟后,郭家院门敞开。
午时天热,姜玉姝和翠梅登上小马车,拎着干粮和水囊。
邹贵和胡纲负责赶车,兴致勃勃。
郭弘磊与弟弟同骑,林勤等人单骑。
“快去早回,莫贪玩,天黑之前能赶回来吧?”潘嬷嬷絮絮叨叨。
郭弘磊点点头,温和问:“难得出游一趟,嬷嬷当真不去?”
我忙着呢,哪儿有空!潘嬷嬷连连摇头,笑眯眯,解释道:“趁着空闲,我想收拾收拾屋子。而且,我们一把年纪的人,老胳膊老腿儿,不爱游山玩水。”
姜玉姝想了想,意欲相邀,但探头一望小桃的神态,最终忍住了。
“算啦,小桃姐姐仍有些难为情。等哪天她彻底想开了,姑娘再邀她出游也不迟。”翠梅耳语道。
姜玉姝叹了口气,“那就由她待在家里吧。”
郭弘磊告别奶娘后,率先打马前行,俩半大车夫忙跟随,数人一同去江岸踏春。
目送半晌,潘嬷嬷风风火火,使劲一拍手,催促道:“快,收拾喜房了!”
周延关上院门,有条不紊道:“按照事先的安排,贴‘囍’字儿、换上红帐幔、摆香烛等等。”
潘嬷嬷疾步走向正房,感慨道:“唉,自从世子被赐死以来,公子愈发老成持重了,平日少言寡语,鲜见他开怀大笑。天黑之前,咱们把喜房布置妥当,公子看见了,肯定高兴!”
此时此刻·都城姜府
“不嫁!不嫁!”
“我死也不嫁给姓裴的!”姜玉姗脂粉未施,脸色惨白,扑在床上痛哭失声。
许氏万分心疼,搂着女儿哄道:“别慌,别哭了,娘不会让你嫁给文沣的。”
“父亲简直老糊涂了,他居然叫我替姐姐嫁给裴锐?”姜玉姗委屈至极,发狠地撕扯床帐,“新科进士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娘不稀罕!”
许氏皱眉说:“唉,其实文沣人不错,才华也出众,可惜门第差些。”
“即便门当户对,女儿也不敢嫁。”姜玉姗惴惴不安,畏惧道:“您是继室,本就不受裴家待见,何况姐、姐姐她——如果我嫁去裴家,一准儿没好日子过。娘,娘,快救救女儿。”
许氏焦头烂额,一时忍不住,埋怨道:“你父亲确实老糊涂了!我说商量商量,他却一意孤行,像个疯子,竟把你的庚帖送去了裴家。”
“什么?”姜玉姗惧怒攻心,呆了呆,猛地跳下床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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