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陈世文只得答应下来,对着康哥儿道:“快谢过二舅爷,这柳大人的字帖难得得很,可比你爹我收藏的好多了,要好好珍惜。”
康哥儿见爹点头,顿时高兴地朝曾二舅行礼,“多谢二舅爷,我定会好好学的!”
“好好好,”曾二舅点头笑道:“我就等着你金榜题名了。”
看着几个孩子蹦跳着远去,曾二舅转身坐下,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招呼下人给他换茶。
刘延铮见状也凑上前去,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道:“曾二舅,敢问我儿远哥儿如何?他已通读四书五经,诗也做得好,家里的先生说来年他就可以下场一试了。”
曾二舅是来给妹妹过继孙子撑腰的,如今事情进展顺利,自然没有必要枉做恶人,于是道:“童生试只需熟读四书,再会对对子或作诗,无需钻研杂学,令郎或可一试。”
刘延铮大喜过望,亲自给他端了杯茶,“借您吉言,若是远哥儿也如您和妹夫一般能考个进士,那小侄此生再无所求了。”
二老爷原本在一旁远远的坐着,有些沉默,如今听到曾二舅这样说顿时坐起身子,“真的吗?”
“家父在世时便希望家中后嗣能有人考中进士,原本大哥是有这个希望的,大侄子也是天资聪颖,奈何两个人都……”他看着曾二舅,摇头叹息道:“如果远哥儿能得中,那也可告慰家父的在天之灵了。”
曾二舅沉默了,半响道:“但愿如此。”
……
“娘,您定下日子就遣人来告诉我,可莫忘了。”刘玉真挽着曾氏的手,边走边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曾氏笑盈盈的,没有一点不耐烦,“等你二舅和那些族老们商量好日子就派人去告诉你,这点小事你娘我还忘不了,你这都来来去去唠叨好几回了,你也不嫌烦。”
被亲娘抱怨唠叨的刘玉真摇了摇曾氏的手臂,“我哪儿唠叨了,我这是不放心您,担心您吃了亏去。”
“放心,你二舅在呢。”曾氏拍拍女儿的手,凑近了她小声说道:“他还带了几十个健壮的家丁和亲随,吃不了亏。”
刘玉真愣住了,也凑近了曾氏小声问道:“二舅,他带了几十个家丁来?”陈世文和她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也带了家丁,不过也就两个,说是家丁其实做的都是赶车及抬行礼这些丫鬟婆子们不方便干的活,出门带几十个家丁那是从来没想过的。
一来是如今海晏河清没有这个必要,二来也太过铺张了些,毕竟穷家富路,食宿、船票等等都要钱,一个大活人又不能塞行李箱里,自然是能少则少。
没想到二舅竟带了几十个人出门,这魄力让人汗颜。
不过过了一会儿,刘玉真反应过来不禁疑惑地问道:“二舅这是把家里的家丁都带来了吗?我记得外祖母家里也就不到三十个家丁。”
“哪跟哪呀,”曾氏叹息,“都是他自己的人,你二舅啊有几分江湖义气,年轻那会儿还学人离家出走,那些人就是这么认识的,都跟了他十几年了这次一并都带了来。”
“离家出走?!”刘玉真惊呆了,想不到现在留起山羊胡子一股子书生气的二舅竟有这样的往事,令人震惊。
相比刘玉真的惊讶,曾氏反应平平,她道:“都是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他回来的时候险些被你外祖母打断腿,好在自那次之后他就洗心革面了,没几年就考中了举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母女两个边走边说,到了正房堂屋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带着慧姐儿的二太太。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二太太沉着一张脸,而慧姐儿则眼眶微红,一副刚刚哭过的模样。
两人的身后丫鬟婆子浩浩汤汤地跟了七八个,颇为壮观,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慧姐儿身后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丫鬟,她微低着头,露出的半边脸颊高高肿起,正是伺候慧姐儿的梅香,不知是被谁打了这么一巴掌。
这是出了什么事?
刘玉真皱眉,但这样的场合也不好深究,只能用完膳之后再说了,便道:“慧姐儿快过来,刚刚还和母亲说起呢,你在京城的几个手帕交给你写了信,玉姐儿还托她老人家给你带了礼。”
慧姐儿一听,举步欲往刘玉真身边走去却被二太太拉住了,她冷笑道:“我们的五姑奶奶,莫要如此惺惺作态。”
“打量谁不知道呢,你这个后娘做得是一点都不上心,什么慧姐儿在京城的手帕交,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阿猫阿狗,怕是专门引了来带坏我的慧姐儿的吧。”
“我刚刚都问得清楚明白了,这么几年你只让慧姐儿读书,女儿家最要紧的管家理事、女红易牙等那是半点也未教。这也就罢了,”她愤愤道:“你找的那什么闺学,竟然教慧姐儿读四书五经!”
“那是女孩儿该学的吗?!”
“《女则》《女训》慧姐儿如今是一点都不知道,等将来议亲的时候人家一听说慧姐儿学的是男人的玩意儿,贤良淑德半点不通,哪还有人家上门求娶?”
“你这是想害了我的慧姐儿啊!”这一席话二太太是说得抑扬顿挫,激动万分,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慧姐儿也很激动,挣脱了她的手跑到刘玉真这边,大声反驳道:“外祖母,母亲没有您说的这般,我在闺学里头也过得很好,夫子是真正有学问的人。”
“才,才不是您想的这样!”
刘玉真:“……”她拍了拍慧姐儿的肩膀,都要被二太太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气笑了。
虽说那些女孩儿的祖父、父亲等最高不过是五六品,但也是正经的官宦之后,慧姐儿在那念书时若不是有曾家的关系,不说能不能进去即使进去了怕也是要受排挤的。
这样人家的女孩儿竟然被她说成是阿猫阿狗,也不想想她自己的身份,王家祖祖辈辈一个读书人都没有。
还有那‘害人’的闺学?
那就更扯了。
这些年但凡从那闺学里结业的女孩儿,聪慧明理心中自有一杆秤,思维方式接人待物等都大有不同,多少人家求娶。要不是那女夫子志不在此,又懒散度日,恐怕闺学里就不只是如今那几个女孩儿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尤其是这样指名道姓骂她的话,刘玉真若是忍了那往后也不必回刘府来了,因为没那个脸。
“二太太,”刘玉真不客气地回敬道:“慧姐儿来往的这些女孩儿,家中长辈皆有品阶在身,您说话要客气些。至于您说的那闺学就更不得了了,那女夫子连侯夫人都教导过的,四书五经既然能教导男子科举做官治理天下,难道还教不好女子管一个家?”
“再说了,也就是这两年才学四书五经,往后还有琴棋书画、煮茶插花、管家理事、骑马打球等等在候着。”
说完了这些,她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慧姐儿是我陈家的姑娘,如何教导是我们陈家的事。”
“二太太,这一家有一家的规矩,祖父还在时我们姐妹几个也是跟着大哥哥他们到族学里头读书的,四书五经也读过几篇。”
“可见这四书五经也是刘家的姑娘应该学的,就是不知道王家要不要学了。”刘玉真笑望着她,“不过我想应该是不用的,回来的路上我们路过府城去拜会了知府于大人,您可还记得他府上的王姨娘?”
“听说这几年她包揽诉讼犯了几个大错,被知府大人送到了庄子上。可笑的是,王家不但不劝着王姨娘改过自新,竟还想着再送一个女儿进去,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原来这就是王家的家风。”
这就是指着鼻子骂王家教养不行啊,二太太被刘玉真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缓过这劲头,咬牙道:“你,你,你这个,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之前竟瞒了我去。”
她怒急攻心便口不择言,“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嫁过去的!如今翅膀长硬就起心思了,我告诉你没门!
“我的玉珠才是原配!”
“你就是个填房罢了,将来你死了要埋在我女儿身后,没我点头你都埋不进陈家祖坟!”
曾氏原本只是在一边悠闲看着,还有心思安慰有些被吓到了的慧姐儿,但现在听到二太太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就瞪圆了眼睛,正欲张口便听到女儿冷冷地说道:“我死后埋在何处就不劳您费心了,毕竟等我死的时候,您的尸骨都已经成灰了吧。”
二太太还欲再说,却听到身后传来陈世文冷冷的声音,“二太太,这一家人管一家事,我陈家如何教养女儿,和您并无干系。”
他沉着脸,大踏步走来,“至于我们死后葬在何处……”
他顿了顿,看向了冷着脸站得笔直的刘玉真,又转过头看向二太太道:“其实这次回乡,我除了祭祖外还有一件事要做,既然二太太您都提起了,那我也就直说了罢。”
“我欲将玉珠的坟茔合拢,将来我死了,就不与她葬在一处了。”
“免得扰了她的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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