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凤翔知府以及渭周知州全族皆被押入京城,又以扶风知县为其同党捉拿,然扶风知县拒不认罪,与族人衙役负隅顽抗,便以谋逆罪当场夷其三族,灭了满门。
一直过了半个月,转运使差人将病好点刘氏送回岐山。
事发后秀才的寡嫂出面澄清事情原由,杀害秀才的真凶原来是扶风知县之子,以记恨岐山知县替刘家拒张氏提亲而记恨,后因刘家应了秀才的提亲便起了谋害之心,而刘氏的贴身女使则是被张大郎以重金收买,又许诺事成后会到刘家提亲,让他这个陪嫁丫鬟作为通房,今后给一个妾室的名分。
“是啊阿郎,这伤口看着忒吓人,凤翔府地大名医肯定比扶风县多,阿郎这伤在脖子上若要留了疤痕如何遮掩的住,回头被大娘子瞧见...”
楚王旋即止步不再向前,伸手摸了摸脖子上还隐隐作痛的勒痕,点了点头。
岐山县衙门的公堂上,知县正坐,两旁站着衙役,秀才的寡嫂王李氏跪在堂上大声哭诉道:“扶风知县是扶风县的父母官,奴家世代都居住在扶风县,他们将奴家的孩子绑了去要挟奴家,要是将他们得罪了,那奴家和孩子今后还怎么活下去啊?”
楚王冷着脸,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因一己私欲便置他人清白于不顾,构陷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那转运使与您?”刘书柏疑惑的跟在楚王身后。
“不认识,可能他认识我父亲吧,所以才格外关照我。”
刘书柏仍旧有些怀疑,但又不敢明言也不敢继续追问,“马车已经备好了,用不用下官去请凤翔府的大夫过来先替知县您看一下伤?”
转运使揉捏着合在袖子里的双手,“岐山知县言重了,捉拿逆贼是天子旨意,肃清吏治,还民公道,乃为官者应做之事,何况本使初到秦凤时便听闻了扶风郡岐山县县令勤政爱民,于断案是一绝,如此栋梁若被奸臣所害致使我朝错失良才,岂不叫天下的忠良都寒心了去?”
楚王笑道:“若朝廷上下都是转运使这样为国为民的忠良,何尝不是大宋之福,百姓之福。”
刘书柏再次躬身,“小女多有劳烦恩府照顾,如此大恩,下官感激不尽。”
转运使,“本使还要多谢她及时送来了消息呢。”又朝楚王躬身,“六...”抬头看着楚王的冷脸突然意识到什么便连忙直起腰,覆手在唇边轻轻咳了咳道:“案子已经查清,真凶乃是扶风县令之子,本使已经派人去捉拿了,岐山县令无罪,你们可以回去了。”
能调动州府马军,刘书柏便猜到了绯袍的身份,“下官见过转运使。”
“你就是岐山县主薄吧?”
副将带着一支马军向扶风县奔去,刘书柏不敢入内便焦急的候在衙门口转圈。
楚王转过身,朝其拱手躬身道:“全靠转运使明察秋毫,下官才能得见天日,此大恩,无以言谢。”
转运使听着楚王的话停滞了一会儿,旋即点点头,“本使还要押送这些奸佞入京,就不陪二位在此闲聊了。”
楚王摇着头,“已经无碍了,回去吧。”
“转运使慢走。”
转运使与跟随的军士带着凤翔知府及族人从衙门内离去,刘书柏着急的走上前,瞧着楚王脖颈上的一圈血红大惊,“知县脖子上?”
“正是,转运使见过下官吗?”
转运使摇头,“本使只是见你与刘姑娘有些相像而猜测的,令爱现在漕司中养伤,等她身体好转本使就命人送回。”
“民妇的孩儿还不满十岁,他爹死的早,如今叔叔去了,若再没了亲娘,他可怎么活呀,官人老爷行行好大发慈悲,饶民妇一条贱命。”
楚王低头盯着王李氏,旋即敲响镇尺,“虽有私欲,但念尔为子心切,又为奸人所迫,可免死罪,但活罪难逃,待总角之儿成人后于凤翔府劳役三年。”
王李氏听到免了死罪大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听见改成了劳役便再次哭诉了起来,她爬到主薄的跟前,“官人老爷,说到底,您家的息女是二郎未过门的妻子,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您就忍心看着二郎的亲侄儿从此没了娘亲吗?”
刘书柏为难的看了一眼知县,只见她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便知此事已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知县已经破例免了你的死刑,劳役也要等到孩子成人,况且只有三年,这样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王李氏瘫倒在地,旋即看着岐山知县怒骂道:“哼,他们还说岐山知县是个好官,仁义爱民,依我看,不过也是个公报私仇之人!”
刘书柏本想等下堂后为其求情,没有想到这目不识丁的妇人竟蠢到在公堂上辱骂审判自己的父母官,“大胆刁妇,当廷辱骂命官罪加一等,还不快将她拉下去。”
“等等。”楚王抬手,几个上前的衙役便暂停下,“既你不知悔改,本官又何必施恩,来人,将她拷起,即刻送到边塞劳役去吧。”
“是。”
“知县,她的孩子怎么办?”刘书柏惊站起。
“王家难道没有别的族人了吗?交由族人抚养便是。”
刘书柏摇头,“王家家道中落,如今除了那个小儿,已经没别人了。”
楚王依旧冷目道:“那就将其当做遗孤交由官府领养。”
至此,刘书柏无法再反驳什么,也不敢继续替妇人求情,只得拱手尊从,“是。”
楚王又想起什么,回头指了指外头,“那个女使也一并送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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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门后的后衙院子中,小六子抱着楚王的官帽一路紧紧跟着,“小底听说,官府不会管劳役犯人的死活,边塞那种地方过去的犯人没有几个是能活着回来的...”
楚王顿下,转身冷目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小六子便捧着她的帽子屈膝跪下,“小人不敢。”
楚王俯身蹲下将小六子手里颤抖的帽子接过戴上扶正,冷视道:“抬起头来。”
小六子抬起慌张的面孔,楚王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勾嘴笑道:“太过仁慈,只会让自己身死,上天不罚恶人,那么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小六子被楚王的这番阴冷的话吓的磕头瑟瑟发抖。
楚王负手站起,“起来吧。”
小六子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看着楚王阴冷的面孔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这个天下不止东京一城,”楚王转过身提步朝前,“而这汉地九州,却只能有一位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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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书柏回到家后冒了一身冷汗。
“爹爹这是怎么了?”刘氏面瘦枯黄端着一碗羹汤走出。
刘书柏看着女儿为秀才与知县的事憔悴至此,心疼道:“你怎么不好好呆在屋里养身子?”
“女儿都已经呆了数日,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爹爹放心,女儿已经想开了,此生既已嫁王郎,便不会再从他人,也不会自寻短见。”
“你...”刘书柏抬起手,旋即无奈的垂下,“也罢,时也,命也,都是造化弄人啊。”
刘书柏挥手将屋内的女使遣退,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挑眉道:“这个姓魏的知县恐怕身份并不简单。”
刘氏瞪着不解的眸子。
刘书柏便又道:“那日我分明看见转运使对着他毕恭毕敬的,连说话都小心翼翼,这一任的转运使是京城调派过来的长官,也是天子直派的心腹重臣,而县令只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小官而已。”
刘氏低下头思索,“那天晚上魏知县与女儿说了很多,女儿问及知县的家世,知县只说自己是书香门第的小户人家,提及知县令尊时似乎还引起了他的不悦,像是父子有什么矛盾,还有,知县说他的妻子姓萧。”
“萧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姓氏,刘书柏低着白眉,“两年前地方官员收到六王在东京城举行冠礼的消息,十七而冠进亲王爵,当庭赐单名,此事轰动一时令天下皆知,推算着时间,知县的年岁与楚王相当,而冠礼过后没多久东京就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皇子婚礼,楚王娶的,”刘书柏抬起头,“便是萧氏女。”
刘氏微皱着眉,“魏姓...卫姓,爹爹是说魏知县其实氏官家之子吗?”
“为父也只是猜测,知县骨子里有一股狠绝,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楚王素来不得官家宠爱,几年前就曾被外派过地方。”
刘氏眨着透彻的眸子,“怪不得他与女儿说,这天底下最丑陋的人心,都在那皇城里。”
刘书柏越想越害怕,旋即狠狠的捶向手心,“我先前还心存妄念,觉得他是可托付终身之人,怪不得他一直拒绝,若真是如此,咱们刘家岂不是...”
“女儿倒是觉得魏知县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毕竟不知者不怪,如今事情澄清,流言不攻自破,爹爹只管放心吧,若爹爹的猜测是对的,我想,爹爹的前程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刘书柏吃惊的看着女儿,“前程?”
“魏知县与女儿说,让您在岐山当一个主薄太过屈才,我想,他应该是希望朝廷重用爹爹的吧。”
刘书柏旋即摇头,“朝廷来的公文,政事堂首座获罪抄家,太子被幽禁于东宫,如今争斗越来越激烈,世事难料,我此时入局,是祸不是福。”
“日后之事谁能说得准呢,经此一遭,女儿也想明白了,逃,是逃不开的,对付恶人的办法,就只有比他们更恶。”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
“回阿郎,是小的,魏知县差人送来了一份谢礼,说是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听到门外的回答,知县送来谢礼,刘书柏便长舒了一口气,释然道:“既来之,则安之,此事你万不可再与他人提起,包括你哥哥。”
“女儿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差不多就写完了。
另外宋代社会福利制度好,生不起娃官府会补贴,养不起官府会帮着养,而且有这种专门收养孤儿的。感谢在2020-03-2706:53:09~2020-03-2718:5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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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军离开没多久后小六子扶着楚王走出,身后除了她带来的那几个侍从,还随着一个绯袍,其态度很是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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