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韩宅内传出摔罐子与争吵声。
“哎,这两个人吵了这么多年还在吵。”
“六哥?”
二人同时过头说道,沅陵县主旋即一把将他扯开先行跑了出去。
“哥哥!”沅陵县主从屋内跑出,红着眼委屈的跑到卫桓跟前一把抱住,亦不管旁侧有没有人只当是儿时每每被爹爹罚了便跑到二王与六王跟前哭诉。
卫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这是怎的了,是谁敢惹我家妹妹落泪?”
“你的官是越做越大,可有什么用,整日都不回家,我不稀罕你的官。”
一个女使硬着头皮走入禀报,“阿郎,大娘子,皇太子殿下到了。”
“殿下?”
“那是因为…”卫桓轻轻挑起眉头,“那是因为我减免了他们商税与农税罢了。”
“所以爹爹怎么会是坏人呢?”宗仁瞪着天真的眸子不信道。
宗仁低下头,“不管是娘还是爹爹,宗仁都会孝顺的。”
卫桓攥着窄袖圆领的袖口,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爹爹这辈子做了很多坏事,”她又低下头喃喃道:“不管哪个爹都一样。”
“娘亲说爹爹要给宗仁找先生,是韩先生么?”
“你倒是聪明。”
临重阳,京城里满是观赏的各色菊花,东京街道两旁的酒家都用菊花扎缚成门洞,途径的马车内小宗仁规规矩矩的坐在皇太子左手边。
“前些日子母亲带宗仁出宫,外面的臣民都在称颂爹爹...”
“孩子,你所看到的或许只是表象,这世道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无暇,你爹爹做了很多恶,若果有一天被老天爷惩罚了你一定要代替爹爹好好保护你的母亲知道吗?”
宗仁将头低的低低的,“宗仁是男子汉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好娘亲,可若娘亲没了爹爹,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宗仁也会很伤心很伤心。”
宗仁的话让卫桓心里一颤,“你母亲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她将你也教导的很好,爹爹不会离开你们,一定。”
“娘亲说的,韩先生是当朝的国士无双,若要求先生便要找韩先生这样的,谢谢爹爹。”
“别,”卫桓将头扭过,“我全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才让他做你的先生,把这谢好好留着孝顺你母亲。”
母亲早逝父亲又不在,这座皇城里她能依靠的人少之又少,“韩景明他欺负我,不让我去看爹爹也就算了,六哥哥回京后他也不让我入宫去找哥哥。”
韩汜跟着她走出至其朝皇太子缓缓躬身,“见过皇太子殿下。”
接着卫桓便安抚了她一番又走到韩汜跟前数落,“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臣知错。”韩汜再次拱手,“然时局动荡,县主不单单是殿下的妹妹也是臣的内人,臣妇在内宫走动终是不妥,等日后安定下来县主想去哪儿臣都绝不阻拦。”
“好了,”卫桓走到卫静柔跟前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她的眼角,宠溺道:“今后沅陵几时想入宫找哥哥哥哥一定都在,县马要是再让你受委屈哥哥也一定替你出气,这次就原谅人家吧。”
“姑姑,姑夫。”几个大人身侧还站着一个极为乖巧的孩子。
皇太子带着嫡子亲自登门其用意明显,韩汜便朝孩子拱手,“见过寿春郡王。”
“母亲说过入了家门便是家人,只有父子没有君臣。”
韩汜原与楚王府没有交集,之前在御前行走和萧幼清碰面也只有客气的礼仪,今日见到其年幼的嫡长子倒是让他惊讶了一番。
韩宅一处没有帷幕的厅屋中摆了一张四方矮桌,君臣对坐,桌上放置了一个吃涮食的风炉,风炉底下燃烧着炭火。
女使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有几个小碟子分别盛着薄批、酒酱、椒料,得家主人点头后女使便将这些酱料都倒入风炉里又添了半炉热水。
紧接着又进来好几个女使将一盘盘羊肉与蔬菜及新鲜的螯蟹端上,风炉内的水煮沸后韩汜起身撩起袖子将一盆青菜特地端到楚王跟前,“自家菜地里种的菜。”
卫桓瞧着那盆从韩宅院子里收割起的菜蔬低头笑了笑,“先生不忘本,本宫又怎能辜负一片赤诚。”
看着太子夹起碟子里涮好的菜蔬,韩汜又道:“废太子常常来,臣也曾拿此招待,只是比起韩汜地里的菜蔬废太子更喜欢吃陛下赐的羊肉。”
从开封府到成都府再到凤翔府远至西夏,她将半个九州走遍,见了最奢靡的场面也体验了最底层的不易,“禁中每日宰羊上千,平常人却是连这一口菜蔬都吃不到。”
“殿下心忧百姓,实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卫桓扭头看向庭院处,因至重阳沅陵县主便带着宗仁与周岁的女儿在一起插花做糕点,“他是本宫的嫡长子。”
先前寿春郡王受宠皇帝时大内就有流言传出,“恭喜殿下,郡王聪颖过人又得太子妃教导仁孝敦厚,他日必为明君。”
“本宫想让先生为其师。”
韩汜朝其微微拱手,“君上有命,臣子受之,殿下信任,臣又岂敢辜负。”
她便朝庭院里的小男童招手。
院子里的桌上摆满了刚做好的糕点,又用粉面制作成形状如狮子蛮王放在糕点上做装饰,几个女使将糕点端入蒸炉,两刻钟后取出,糕点的香气顿时溢满整个庭院。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菊花,妇人披着淡蓝色的褙子躬身剪下几朵黄白色蕊若莲房的万龄菊与白而檀心的木香菊及黄而圆者的金铃菊将其分别插入青白两色的胆瓶中。
“宗仁以后长大了可不能学你姑夫。”
宗仁牵着妹妹的手,“宗仁要做爹爹那样的人。”
“以前人人都说你爹爹是官家最不成器的儿子,可是姑姑却不觉得,你爹爹很温柔,了解女子的心思,便不会同那些男人一样做错事还不自知…”
“宗仁。”院子一头传来呼唤。
“爹爹叫我了。”宗仁便将妹妹牵到乳母手中。
“等等,把这个带去。”卫静柔剪下几面小彩旗插在狮蛮上,“刚出炉的小心烫。”
孩童身侧的宫人便上前将糕点接过,宗仁朝其微微拱手,“多谢姑姑。”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拘谨,这点可不像你爹爹。”
宫人随宗仁走到皇太子跟前将掺合了果仁的糕点端上,“爹爹,这是姑姑做的蒸糕。”
糕点上插着纸剪的彩色小旗,随后宫人又将插花放置在方桌中央。
卫桓望着胆瓶里的木香菊,“君不见万松岭上黄千叶,玉蕊檀心两奇绝。”
韩汜对坐着缓缓道:“此间风物属诗人,我老不饮当付君。”
卫桓低头笑了笑旋即朝身后招手,内侍呈上一盏煎茶至寿春郡王跟前。
“今日请先生来教导这个孩子,但非王子院僚属亦非讲官而是弟子师。”
宗仁很是听话的端起茶盏走至韩汜跟前,躬身后又拜下,“请师父喝茶,受学生一拜。”
韩汜接过茶喝下,轻轻摸了摸宗仁的脑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愿弟子日后仁孝勤谨。”
宗仁再次拜下,“先生教诲,弟子谨记。”
韩汜扶起寿春郡王走至太子跟前拜下,“承蒙殿下信任,韩景明定不负殿下所托。”
九月九日重阳,京郊变得尤为热闹,京城各个寺院举行斋会,只有开宝寺与仁王寺举行狮子会。
马车从晨晖门出途径昭庆坊一路向北,开宝寺位于艮岳之南,今日重阳庙里上香的游人比往常都要多。
“舅舅,是大狮子。”卫桓怀里的小女孩指向开宝寺的石狮子,许多僧人坐在石狮子上讲经说法。
“六哥放她下来吧,抱了这么久,她可以自己走的。”康宁公主与萧幼清带着帷帽同驸马一同随在卫桓身侧,萧幼清身侧还有两个垂髫之龄的孩童。
“无妨,小孩子嘛能有多重。”
字里行间都是宠溺,康宁便顺着道:“六哥喜欢她就将她留在大内吧。”
卫桓犹豫的摇头道:“熙儿是阿姊的幼女,父母之爱子,我又怎能让你们分离。”
“这个孩子黏六哥她们姊妹两又都喜欢大郎,若能够在禁中得太子妃殿下教导也是她的福气。”
卫桓摸着小女孩儿的脸,笑道:“以后熙儿跟舅舅住好不好?”
孩子天真的望向萧幼清身侧的男童,“熙儿要和哥哥住。”
“熙儿以后和哥哥住了就不要姊姊了么?”说话的女孩儿是几个孩童里最年长的。
“阿姊凶。”她便躲在舅舅的怀里不敢去看姊姊。
“好啊,竟还嫌弃姊姊凶,今后可不给你买糖吃了。”
这才让她又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的望着。
开宝寺的住持从寺中走出,朝着他们合手微微躬身,“几位施主。”
萧幼清便上前朝其微微欠身,“慧真长老。”
“已有不少年不曾见到施主了,想来施主的烦心事已解,今日重阳可是来上香的?”
萧幼清点头,又朝身后挥了挥手,几个便服打扮的内侍抬来大大小小的箱子,“幼清是来还愿的,一点心意用来修缮禅院。”
“请随老衲来。”
主持领着他们去了开宝寺西隅的福胜禅院,里面有座呈八角十三层的木塔,名为福胜塔。塔下埋有阿育王的佛舍利。
回去的路上卫桓与萧幼清单独坐在了一驾马车上,“适才娘子在供奉前说了什么?”
萧幼清看着她迫切的眼神,温柔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希望阿潜与大郎都能平安顺遂。”
“是吗?”
萧幼清点头,撩起车帘探向窗外,街道旁各家各户都栽着菊花,随后便被一大片映入眼帘粉红可人的桃花菊所吸引。
【“敬首尊者在上,弟子萧幼清跪伏,佛曰众生平等,因果循环,善恶皆有报,幼清不求百岁但愿携身所爱之人终老,求敬首垂怜令萧幼清走在她之后,非幼清贪恋世俗,是私心也是万般无奈,然幼清可在此立誓,辅一世明君兴三代百年绝不负天下苍生。”】
作者有话要说:福胜塔烧过一次,仁宗时重建好像成了铁塔吧…具体的不太记得了。
敬首尊者是十方十大菩萨之居于东方的菩萨。
六哥是嫡出里除了沅陵年纪最小的,也就只有沅陵这一个妹妹其他都是姊姊。
涮食南宋有记载,菜疏即青菜,晋代出现此叫法唐代也有记载。
之前有一道菜我可能写错名字了,是蟹酿橙~
为啥要走在她后面,是因为身后事要处理,要大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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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要带你去见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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