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覆手将她紧紧抱住,“我听大郎说姐姐这几日都不曾好好吃饭,可有此事?”
“他怎么什么都与你说。”
“就算他不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姐姐瘦了么?”皇帝轻轻抚着她的背,“我让六子去御厨传了膳。”
“国舅爷让我来报喜,嫡妻吕氏为其生了一个儿子,个头还不小呢,像极了他爹。”
萧幼清转过身,抬头楞了一会儿,旋即站起扑入皇帝的怀中,将眼泪蹭到浅黄色的衣襟上埋怨,“官家便是这世间最令人讨厌的人。”
萧幼清揪着她衣襟,“那哥哥的事怎么办?”
皇帝捧着她的肩膀伸手轻轻擦拭着眼角,“我已经下旨赦免,除了革职褫夺功名与爵位,便就让他将功折过率兵到边境镇守,也算是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皇帝走到殿门,几个宫人见势福身,“嘘。”
听见脚步声,紊乱的心早已将她的思绪打乱,除了慌张便剩下对孤独的恐惧,随着脚步声逼近,害怕也接踵而至。
--哒--哒--哒-浅黄袍子里抬起的手撩开珠帘走进,“法场的行刑结束了么?”望着光照下的孤影,黑色的皮履鞋突然站定,“嗯。”
一直到抱着公主乘上内侍所抬的肩舆至内东门前的前后廷分叉路时,少年随在旁侧恳求道:“陛下去瞧瞧皇后殿下吧,因为舅舅的事,娘娘好几日没合眼也不肯吃东西。”
皇帝侧头看着南面去前廷的宣佑门,旋即正过头,“往前走。”
福庆公主扭过头,旋即连连点头,爬到车窗上朝兄长招手,少年见状打马靠近,福庆公主便抬起手遮掩,小声道:“爹爹对哥哥可满意了,先前在行宫还天天夸哥哥。”
少年透过车窗缝隙瞧见了车内一张严肃又极为干净的面孔,气色恢复如常,便紧了紧手中握的缰绳。
“臣等恭迎陛下还宫。”
大辇至晨晖门前停片刻后再次启程进入大内,少年起身跨上骏马随在车架旁。
皇帝还宫,监国郡王卫宗仁率群臣抵达晨晖门接驾。
大辇至皇城司北的右移门停下,皇帝牵着小公主下辇换乘,少年连忙从马背上跳下走到银梯前,皇帝抓着少年的手从银梯走下,只字未言。
“是。”
坤宁殿内午时的太阳早已往西边移去,西边的窗户渐渐有光照爬上,萧幼清看着开窗的外院,梅花将开。
过内东门至含通门到达坤宁殿后,皇帝将福庆公主交给少年,“跟哥哥玩会儿。”
“好。”
御驾进入禁中便放慢了速度,福庆公主掀开车屋内的帘子笑道:“哥哥。”
少年瞧着探出头来的妹妹,“爹爹身体好些了么?”
至此,萧幼清松了口气,继续蹭着她衣襟,“我没了翁翁、爹爹不能再没了哥哥,”萧幼清渐渐仰起头,泪如雨下的抬起手颤抚着皇帝的脸,“还有你。”
皇帝沉着一口气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蹭在鼻间,“三娘放心,我和哥哥都不会离开你,永远。”
皇帝还宫之后于垂拱殿召见荥阳郡开国公萧显符。
“二郎之过致使西北二州丢失,数位将军战死,皆因臣约束不周,陛下不杀之恩,罪臣无以为报。”
“昔日我从四川回来,第一个生有过节之人便是他,因此他是怎么样的人朕很清楚,年轻气盛又性子莽撞,是朕出兵太急,怪不得诸位将军。”皇帝从座上起身走到萧显符跟前将其扶起,“西夏那边的事,二叔可与朕细细道来?”
“是。”
“臣初次交战,遇到的是西夏的前锋,因为未能与西夏的主将正面交锋,长城之险轻易越过,直到进攻夏州,持续数日一直久攻不下,臣那时便起了疑心,我军能破长城天险却栽在一个州县之上,曹老将军进言说敌军极有可能声东击西,便请命与云泽一同领兵从西南进攻,而后夏州被攻破,可没过几日西南便传来消息,兰州丢失,臣这才明白曹老将军所言,夏州原是易守难攻,但比起长城之险还是远不如的,我军之所以能轻易越过长城便是...西夏故意,臣派云泽带兵前去救熙州,夺取夏州后敌军主帅带兵冲出,臣与之正面交锋了一次...”萧显符顿下,“陛下,与臣交战的是野利家的弟弟,而哥哥正是那设计诱敌杀害曹老将军后连夺兰、熙二州的主帅,若此二人不除,河西之地恐难取。”
皇帝背转过身,一手插在腰间,一手宽着额头,“熬过了一个卫慕,如今又来一家子?”
“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贪功冒进的明明是朕啊,与你们何干。”
“陛下。”
“二叔退下吧,好好歇息。”
“是。”萧显符倒退着离开。
皇帝走回御座撑着扶手缓缓坐下,“朕在西夏的时候就隐约有感觉那两兄弟甚至是那一家子人都不简单。”
“都说异族人豪爽,”紫袍从朵殿内走出,朝皇帝缓缓躬身,“臣却觉人都是一样的,他们学中原的礼仪,但不受礼教约束,故而可以娶夫、兄的妻妾,弑父杀兄也为常事。”
“朕要想取西夏除了自身的实力还要想办法从内部瓦解才好。”
“官家不是说李元灏看似隐忍,实则生性暴虐且为人多疑。”
“他若不多疑便不会造成与自己亲舅舅一族那样的事,朕突然想起来,野利氏貌美且极为善妒。”皇帝沉思道。
“李元灏宠爱貌美的野利氏,许也是个好色之君,”韩汜顺着皇帝的话思索道,“加之现在的中宫野利王后善妒,官家可以从此着手。”
皇帝摇头,“李元灏此人小心谨慎,如今在西夏进行剃发令,又如何还会接纳汉人女子...”皇帝突然呆愣,旋即问道身为同知枢密院事的韩汜,“现在西夏边境镇守的是那野利家的两兄弟?”
“回官家,自停战后哥哥与弟弟皆被封为宁令,哥哥号称野利王奉命镇守在西平府,弟弟被封为天都王,不过没有看到弟弟的踪迹,但是北辽那边的消息是西南之地有夏军出没,臣推测弟弟天都王很可能是率兵镇守于西夏北部抵御北辽。”
“不能用汉人女子,朕便想到了一个故人。”
韩汜眨了眨眼睛,“官家的故人,都是女子么?”
“...”皇帝摊了摊手,“她是弟弟天都王野利启虞的妻子,容貌艳丽比野利王后还要好看,不过性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胆子也大,思想奇特是个古怪的女子。”旋即撑着椅子站起,“朕得想个法子才行。”
“胆大不同寻常...”韩汜低下头深思,“若如官家所言,她又是天都王之妻,倒是可以在这个女子身上做文章。”
“在女子身上做文章...”皇帝摸着光滑的下巴想了许久,“法子朕倒是想到了,但需要能接触到李元灏,如此一来便只有再次互市了。”
“互市对于国朝而言,出远大于进,且西夏与北辽在某些物事上极为依赖我朝,互市的几年中,从北辽及西夏所赚取的盈利占据三成税收。”
“那就以退为进,先缓和缓和吧,互市一事仍交给你去办。”
“是。”
“子固。”韩汜走后皇帝唤道。
“官家。”
“让西夏的细作打听点人与事。”皇帝朝其招招手,旋即凑在他的耳侧嘀咕了一阵子。
薛进愣了愣,旋即叉手道:“是。”
乾元九年十一月,冬至前夕,萧云泽结发妻为其诞下一名嫡长子,皇帝还宫理政,以其功勋及父祖几代人为国捐躯而特赦死罪,褫夺所有在朝官职及勋爵,命以戴罪之身为朝戍守边疆。
萧云泽至老丈人家中谢过后便带着襁褓里的孩子入宫谢恩。
乳母抱着孩子,萧云泽扑通一声跪地,重重叩首道:“臣,有负陛下信任,至将士们枉死,至河西二州丢失,百姓遭战乱流离失所,臣罪该万死。”
皇帝本有一肚子火要发,听见婴儿的哭声后想起了吕氏的不易与萧幼清的伤心,遂叹下道:“朕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武之地,朕希望你能够永远的记住,你的命是曹老将军以及将士们的血换来的。”
萧云泽自知自己获释而无人弹劾除了是萧家的嫡长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是左相的女婿,“陛下与殿下的苦心,云泽无以为报,若再有赴沙场那一日,必以死相报。”
“才从刀下还魂,如今又是做了父亲的人,便不要动不动就说死,能够为国效力全身而退,这才是为帅者的万全。”
“陛下教诲,臣谨记。”
旁侧的婴儿一直哭啼,不过声音并不是很大,皇帝瞧着萧幼清一言不发遂侧身拍了拍她的手,朝旁边的乳母道:“将孩子抱过来。”
在皇帝的示意下,乳母将孩子抱给萧幼清,几斤重的襁褓刚入萧幼清怀侧时竟停止了啼哭渐渐安稳入睡。
皇帝笑道:“这娃娃长得是极好,也不怕你。”
萧云泽挠头道:“他生的第一天可黑了,就像殿下小时候一样,当时臣还向母亲抱怨嫌弃了许久,说母亲怎么给我生了个这般不好看的妹妹。”
兄长的话让一直沉重着脸色的萧幼清当即捂嘴笑了笑,抱着孩子看向一贯温柔的皇帝,旋即问道兄长,“他取名字了么?”
萧云泽摇头,“尚未,本是想等到百日,臣斗胆,想请殿下赐名。”
萧幼清想了会儿后看着皇帝,“官家给他取吧。”
皇帝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婴儿逐渐粉嫩的脸,“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父母之爱子,总是给予期盼不愿他们远离,便唤他燕归吧。”
“臣代他谢陛下赐名。”
皇帝看着萧云泽嘱咐道:“好好善待你的妻子,多为她想想,莫要辜负。”
“是。”
作者有话要说:姐姐很重要很重要,但是坐在某个位置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一开场也写了冠很重,对她们两个人来说。
要是女主是个昏君,那随便烽火戏诸侯,但是女主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文一直是以感情为辅。
至于对于儿子…还好吧,女主一没有想要怎么样对他,二还是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否则怎么会让韩做他的老师。
姐姐都说过其实女主是拉不下脸而已,作为上帝视角,文里的只言片语不足以表达出全部情感,没有经历过,所以不能感同身受,心里的创伤哪有那么容易好。感谢在2020-06-1617:35:35~2020-06-1705:4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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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寿春郡王请圣躬安,恭迎陛下还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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