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延开握住她伸出车窗外细白手腕。
他手心干燥温热,一掌就将她手腕完全圈裹住。
皮肤骤然被他的体温环绕,杜施抖了一下,仿佛被他的温度烫到,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去,却被他握得更紧。
孟延开另一只手撑在她车窗大开的车门上,衬衫袖口半挽,露出浅麦肤色的小臂,遒劲肌理和隐现的青筋充满男性力量。
这车车身本就矮,他身高腿长一个人挡在她车门旁边,那种逼迫感,将本来就不宽敞的车厢显得愈加逼仄。
孟延开又只是攥着她。不出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施盯着他手表表盘上的指针,又扭动手腕挣扎了一下。
孟延开看她固执地垂着眼帘,抿着唇,一脸的拗色,又看自己手心中的纤细腕子,生怕他再加点力道就会将其折断。
他松开手,说:你车后面有个石头,倒出去也会刮到底盘。
杜施将信将疑地看向他,又看看后视镜,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有没有了,孟延开指指杜施车位右边。旁边就是假山,周围的石头堆砌不稳,滚落下来很正常。
杜施看了从车窗看出去,右边确实是嶙峋的假山,孟延开抱手而立,意思明显。不会帮她移开石头。
杜施推门下车,孟延开后退两步,给她让出道。
她绕着车尾来回检查一圈,又蹲下来往车底看,没见到所谓的石头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缓缓站起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两车之间挨得近,孟延开往那儿一站,挡住了她回车上的路。
他当着她的面,将车门掀回去。
杜施看向紧闭的车门,牵唇笑了笑,甚是无辜地看着他:孟总到底什么意思呀?我跟你可没过节吧?
你跟我的过节可大了去了,孟延开手一手支在车顶,一手搭着腰,将她从上往下打量着,徐徐道,我也想问你什么意思,怎么前脚叫老公,后脚又叫孟总?你将我也搞得混乱了。
杜施咬了下唇,靠着车身,脸上带着疑惑的笑:明明是你先让我搞不懂的,前几天还说我不识趣来着,可我识趣地离你远远的,你偏又来找我麻烦。
孟延开漠着脸,忽然嗤笑一声: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端也要端得适可而止,过犹不及懂不懂?
杜施笑意浅浅地迎上他目光:我不懂。
明明一脸的柔态,却丝毫不减嚣张。
孟延开定定盯着她半晌,双眸深暗,又骤然逼近。大掌扣住的她的下颌,动作强硬。
你说你费这么大劲,不就是想让我主动找你么?他开口时嗓音低沉,压低了身,靠近她,语气越发低了去,我现在邀请你跟我住,如果你答应,我们现在就过去。
杜施身后是冷硬车身,身前是他沉重紧贴的身躯,散发着极具侵略的雄性荷尔蒙,他靠得极近,导致她的呼吸都被他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占据。
杜施呼吸变得缓慢、凝重,声音紧紧巴巴的: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只有另外想办法让你答应了,只是到了那时候,可能会令你感到不适。孟延开又逼近一寸,几乎与她鼻尖抵着鼻尖,在能好好沟通的时候点个头,自然不会走到那一步,你觉得呢?
杜施听得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认真考虑他的话,然后低低地笑了出来。
她一只手攀上他的手臂,另一手往下包住他那儿,贴着上下挲摩了下,明显感到他呼吸一滞,杜施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你用美男计就用美男计,干嘛要威胁人呢?
她脖子和耳后,传来一股淡淡的清幽茉莉香,被体温柔化过后,那原本清冷的香味。变得无比柔软。
而且,现在已经过了用美男计的时候了,杜施说完,松开手,离他远一点,笑容寸寸淡下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是么?
孟延开面容紧绷,那些表面的伪装统统无影踪,他冷冷盯着她,眉眼锋利。
杜施手捏着裙摆,没有将气氛弄得刀剑相向那般令人窒息,她放柔声音对他说:你放心,我不为难你了,我会跟我舅舅说,是我自己想过段时间,等感情稳定了再住在一起。我不勉强你了,你没忘掉叶言卿,这次你能为了她丢下我,说那些我不喜欢的话,下一次一样会。我本以为我能受得了,但是我预估有错。你和我……
杜施在这里停下,目光黯淡,平静得看不到波澜。她笑笑:你和我,先就这样吧,以后再说。
她想放弃了,但会想办法,尽量不让他有所损失。
是这个意思。
杜施没有去看孟延开的神情,她怕看到他终于松一口气的样子。
她不知道孟延开为什么不松开她。这时候他明明应该感到庆幸,终于摆脱了她这个强人所难一厢情愿的女人,然后赶紧离他远远的。
她越想越难过,正好这时候会所的经理来说:孟先生,代驾过来了。
杜施这时才抬眼,撞进他漆黑复杂的眼里,她弯起唇角,低低说:再见,孟先生。
说完,她拨开他的手,坐进了车里。
不过多时,旁边的车子开走。杜施缓缓启动车子开出去。
她回家之后,没进屋里,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北城空气质量不佳,夜里看星星也像隔了一层薄纱,不清不楚的。
她凝着那弯月亮,思绪惝恍,什么要月亮奔你而来,月亮它永远都在那里,高高在上,你用尽全力都触不到它,竟还妄想它奔你而来。
杜施又累又困。想着不如就小小地闭会儿眼。
闭上眼,过了会儿,她觉得自己睡着了,好像又是清醒的,可她却在做梦。
梦里是熟悉的博洛尼亚,是她上学时住的公寓那条街道,连砌成街道的砖石都透着中世纪浓郁古老的历史韵味。
她和一个男人拖着行李要出门远行,刚出公寓楼,他就往她头上扣了顶宽檐帽,那帽檐几乎将她整张脸都挡住,又往她鼻梁上架了个墨镜。
遮得太严实了,我都看不到路了。梦里她的视线被挡得一片漆黑。
那人说:严实点才好,别人看不清你的脸才安全。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露脸就不安全。
梦境的画面零碎,莫名其妙,一晃她和那男人又到了西西里,蓝得发黑的海水,一望无际,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那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温温柔柔的,低沉嘱咐,让她坐在广场的许愿池边等她,她就坐在那里等。
太阳晒得她好难受,可她也一点也不敢走开。游人来来去去,她从中午等到傍晚,没等到他回来。
夕阳如血,天又下起雨来,雨水落在她手背上,又冰又凉。耳边有人在叫她名字:杜施……杜施?
她四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那声音更是遥远,她又分辨不出方位。
她只好惶恐地答应:renzo!
猛地,她的脸被拍了一下,她骤然惊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周有宁,像是认不出她一样。
周有宁手里拿着一杯多肉葡萄,碎冰形成的冰水珠,沿着杯壁往下滴,落在她手背上湿湿冷冷的。
谁是renzo?周有宁往前倾了倾,饮品杯子上的水珠直接滴进杜施的领口里。
杜施被冰得低叫一声。你干嘛呀?
哎哟,不好意思啊。周有宁赶紧伸手去擦她胸口。
诶诶诶,你摸哪里呢!杜施拍开她的手,眨眼的时候觉得眼睫湿湿的。
都是女的,你大惊小怪做什么,再说你哪里我没看过?周有宁色里色气地盯着她,然后嘬了一口吸管,什么多肉葡萄,我葡萄呢?
杜施眼巴巴看着,甜不甜呀?
周有宁一边喝,一边点头。
杜施舔舔唇,可以给我喝一口吗?
周女士高傲说:不行,你减肥。并且当着她的面又嘬了一大口。
杜施叹了口气,男人女人都没一个可靠的,算了算了。
周有宁挤挤她,坐在躺椅上,神秘兮兮地问:谁是renzo?
杜施一脸疑惑:什么renzo?
你刚才叫的啊!周有宁戳她,少给我装傻,听起来像是意|大|利还是西|班|牙的男人名字。
杜施嗐了一声,什么呀,我不知道,我说的应是'扔咯',因为我梦见你拿玩具蛇吓我。
是吗?你觉得我会分不清renzo和扔咯的发音吗?这差别很大好吧。
杜施不做声,兴致缺缺地问:你来干嘛?给你门禁不是让你随便闯入我家的。
周有宁捂嘴笑得怪声怪气的:我看今晚你和孟延开那出大戏实在精彩,然后离开的时候,发现就你俩最后走,我还以为你今晚肯定跟他走了,所以故意在街上兜了圈儿,再来你这儿看看,你到底回没回来。没想到,你太令我失望了。
杜施说:我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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