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习惯似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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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小半个月下来,顾时行日日早出晚归,几乎整个人沉浸在公事上边。

这小半个月下来,便清了手上那些杂七杂八小案子。

时下正值大理寺卿要卸任之际。

大理寺卿位置空缺,便会有少卿接位。而同时也会有一个少卿之位空置出来,那么这升任少卿底下司直最有可能一同升任。

而顾时行如此废寝忘食,用命来拼搏,让另外几位比他年长司直都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个都似陪着他一般,也是日日一早到大理寺,然后天黑了才下值,累得苦不堪言。

苦不可言之下,都有人生出了阴暗想法,想寻几个人来把那顾时行给打一顿,让他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他们也好喘一口气。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对方不仅是大理寺司直,还是忠毅侯府世子,皇后亲外甥,他们没那胆子。

因在这四位司直“乐此不疲”勤政之下,原本积压了许多稀奇古怪且杂七杂八案子,竟然还没到年底,便清了一大部分。

如今临冬,天气转冷,昼短夜长,天黑得特别快,顾时行今日也还是在入夜之后才回到侯府。

回清澜苑,才用完晚膳,听到他回来顾夫人也很快到了他院子,身后婢女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五卷画卷。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顾时行疑惑地问。

顾夫人在上座坐了下来,婢女把盛放这卷轴托盘放在了顾夫人一旁茶桌上。

顾夫人看向面前站着儿子,心底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信自家儿子不正常,可这自从苏家儿子成婚后,他便越发地冷漠少语了。

儿子作息素来有条不紊,公是公,私是私,可如今却好似有些公私混淆了。以往都没有见过他这么废寝忘食办公过,而且还不是什么重要案子呢。

这就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失意了,想要用忙碌把多余想法给隔绝开来。

这一副情场失意模样,让身为人母她心惊胆跳。

他如今是顾家唯一独苗,若是他不爱美娇娘,爱事那俏郎君,那该如何是好呀?

辗转难眠了多个晚上后,顾夫人便决定让他先定下婚事,不能让他再这么错下去了。

兴许成了家,这男女喜好就会慢慢地纠正过来也说不准。

顾夫人面上一点都没有把心中担忧表现出来,面色淡淡地道:“虽然谈婚论嫁确实是有些影响,但不成亲就是了。先把姑娘定下来,与他们家先说好,等到你公职那边稳定下来再成亲也不迟。”

说着看向桌面上画卷,拿了一卷起来,打开给儿子看。

是个长相清秀端庄小美人。

开了一卷又一卷,婢女把另三卷也打开,然后铺满了桌面。

顾夫人道:“这些都是那些世家贵女,性子沉稳温柔,作为世家妇最合适不过。”

顾时行只是目光寡淡地扫了一眼,连一眼都不多看,神色甚是清心寡欲。

见他这神色,顾夫人心里抽了一下,问:“就没有一个满意?”

顾时行看向自己母亲,端方持重道:“母亲,如今公职正是忙碌,我时下尚未有成家打算。”

顾夫人心中一急,脱口而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你想顾家在你这一代绝了后吗?”

顾时行眉梢微扬,似有不解:“母亲何出此言,我并未说不成亲,只是时下不成亲。”

顾夫人轻咳了一声,收敛了心中着急,坚持道:“不成,你一定要挑选一个。若这上边没有你合眼缘,你或有看中姑娘,只要品性好,又沉稳得可给侯府当家,家世可不需要太高,一般家世也行。”

顾时行微微敛眸,略微低头,缓声道:“劳母亲费神了,只是我确实没有半分想要成家打算,并非是因没遇上合适,而是没有那心思。”

听到这话,顾夫人面色凝重了起来,语重心长地道:“行儿,你若是一辈子都没有成家打算,难道就一辈子不成家了?你已快二十四了,那比你小一岁长清都成亲了,他们小夫妻二人现下恩爱有加,估摸着明年便有好消息传出,可你依旧孤家寡人一个,我与你父亲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顾夫人说这话,一半是为了催儿子。一半是想告诉儿子,长清已经成婚了,夫妻感情甚好,他是没有半分希望,还不如早早死了心,正正常常娶妻生子。

“儿子明白,只是再晚几年再说,母亲莫急。”

怎能不急?!

发现还是无法说服儿子顾夫人,心神幽幽地看了眼桌面上画卷,

许是不够美?不够吸引儿子?要不降低一下品性要求,挑选几个貌美,兴许能把儿子引回正途?

思想了几息,顾夫人心底有了想法。

快要到冬节了,那时她设个宴席,让那些个未成婚姑娘前来侯府做客。

顾夫人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让人把画卷收起来后,便离开了。

顾时行把母亲送走后,便回了书房。坐在桌前,双手放置在桌面上,面色沉敛,也不知他在沉思些什么,垂眸看着手中佛串,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顾家有家规,男子只可有妻不可纳妾。若是无后,年逾四十才可纳妾。

而他娶了苏蕴后,虽然二人并不亲密,但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夫妻二人会形同陌路,更没想过有朝一日妻子会换人。

心中到底还是无法对前妻忘怀,娶了旁人,也是耽误了别人。

总来说,是他尚不能接受罢了。

只是想起母亲所言,薄唇轻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而顾夫人在离去前,把墨台喊去问话了,只问了一句最重要:“你常年随在世子身边,可知世子会喜欢什么样姑娘。”

墨台一怔,随即内心激动,夫人可真是问对人了,世子喜欢什么样姑娘,他最清楚不过了!

墨台心底激动,但面上却装出了绞尽脑汁之色,佯装想了一会才道:“小觉着世子不喜欢那种样貌太过端庄,应会喜欢长相艳丽一些,但性子又温柔。”

顾夫人微微一愣,蹙眉问:“为何会这么认为?”

墨台是个机灵,都不用仔细想就有了说辞:“世子遇上再好看姑娘都不会多瞧一眼,但若是见着了模样艳丽,似乎会多看一眼。”

顾夫人微微蹙眉思索了好半晌,墨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心里同时又在忐忑着世子知道后会怪他多事。

可看着世子第二次废寝忘食,平日本就够沉默寡言了,时下话更少了,脸上也比平日多了更多冷淡,墨台心里也是焦急,所以也就不忐忑了。

毕竟说不再寻苏六姑娘是世子,可自己折腾自己也是世子。

分明放不下苏六姑娘,却说了违心话。

诶……

苏蕴在庄子陪了三日小娘,第四日清晨便离开回了金都。

回到金都,苏蕴让随行人先回去了,其后让马车停在离小摊比较近茶馆,赏了银子给车夫让他喝茶去。

而后苏蕴与初意一同去了那胭脂摊子。

胭脂摊子生意很好,远远看去,便看到有四五个姑娘围在胭脂摊子旁。

因洛明宴是男子,不便招待,所以是洛妙筠在招待。小姑娘舌灿莲花招待着顾客,把客人夸赞得眉开眼笑。

而先前苏蕴让他们兄妹二人去牙行寻了两个丫头,其中就有一个跟在洛妙筠身边。

那小姑娘和洛妙筠差不多年纪,五官还算清秀,在洛妙筠身旁帮忙拿胭脂给客人试用。

至于洛家兄长则是坐在湖岸边上石头上,手上捧着一本书卷在温习。

湖岸吵闹,可他好似丝毫不受影响。

洛家兄妹二人模样本就不差,那洛家兄长相貌英俊,坐在岸边看书,而那些看胭脂姑娘则时不时偷瞧着他。

洛妙筠卖出了两盒胭脂,收了银子后便看见了不远处苏蕴,连忙招手,转头朝着洛明宴喊了一声“哥哥”。

洛明宴闻声,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她。

洛妙筠以嘴型无声地说:“是苏姑娘。”然后往不远处望去。

洛明宴循着她目光望去,只见站在柳树下之下,美艳却也温婉姑娘。

略微愣怔一瞬才回过神来,算一算,已经有两个月未曾见过苏姑娘了。洛明宴忙把书卷放下。

等摊子客人走了,苏蕴才走了过去,佯装看胭脂。

洛妙筠知晓苏蕴不想让旁人知晓她是胭脂摊子东家,所以打发了另一个小姑娘,让她回去多拿几盒胭脂出来。

等小姑娘离开了,洛明宴才走了过来,朝着苏蕴略一拱手:“苏姑娘。”

苏蕴轻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淡淡笑意,问:“生意可还好?”

洛妙筠激动地道:“从登高节之后,生意便越来越好了,因会送小盒胭脂,回头客人也越来越多,也相互介绍,生意好时候一天能卖出去二十来盒胭脂和香膏呢。”

苏蕴也是知晓,去庄子寻小娘时候,初意便把前边一个月帐送回来了。

比起第一个月几两银子,第二个月翻了个几倍,除去成本和给洛家兄妹分成都还有十几两银子。

之前在苏府月例,加上卖给铺子香膏与绣品,一个月约莫有七两。时下她与小娘月例恢复到了十两一个月,再加上这十几两银子一个月胭脂生意,拢共加起来一个月有二十几两了。

纵使一个月有二十几两银子,苏蕴还是不安于现状。

多些银子傍身,底气才会足。。

她现在有那苏雯赔五百两银子,也就相当是有了开铺子本钱。

苏蕴与他们说了开铺子,然后小摊继续留着,让两个小姑娘中一个看先守着。而铺子也不需要开太远,等到铺子名头出去后,这摊子就转个别人,但必须得在她铺子进货,不能以假充真。

兄妹二人听了她话后,洛明宴没有半点犹豫,直言道:“苏姑娘只要有想法,我兄妹二人必然鼎力相助。”

苏蕴笑道:“那便好,等洛郎君考上了,洛姑娘也可以不用到铺子前头管着,只需要管人管账便可。”

可洛小姑娘却是道:“与我交集都是女子,我也不怕,我可以打理好铺子。”

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有成就感,所以洛妙筠对这胭脂生意有着满腔热情。

苏蕴也没有多说什么,到时候洛家兄长若真考上了功名,那时再商量也不迟。

随后说了一下让他们帮忙寻一下铺子,还有对铺子要求。

说着,有人过来看胭脂,她便停一下,等人走了再继续说道。

这时,有一辆比普通马车要宽敞许多马车从另一头道路而来。

初意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忙拉了拉自家主子。

苏蕴回过神,看向她,只听到她小声地说:“是顾世子马车。”

苏蕴抬头望去,只见墨台驱赶着马车从远处而来,她们再想躲开,已然来不及了。

苏蕴惊了一下。

顾时行怎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路过,还是因为旁原因……?

他不是打算不再纠缠她了吗?

墨台看到了苏蕴,马车逐渐慢了下来。

墨台似乎与马车人说了什么,几息后,马车内人伸出修长白皙长指挑开了一半帷帘,与胭脂摊子前苏蕴对上了目光。

这是他们从苏长清大婚至现在第一次相见,时隔有半个多月了。

顾时行只是扫了一眼她身后兄妹二人,便又落在了她脸上。

目光略显深沉。

许是一同生活一屋檐下四年了,苏蕴隐约看得出来顾时行有些不一样了。

可苏蕴怕人知道她在外做了小营生,不自觉地露出了戒备。

而这丝戒备全然落入了顾时行眼中,有些刺眼。

膝上手心微微收紧,收回了目光,把帘子放下,朝外吩咐:“别慢腾腾,快走。”

墨台看向苏蕴,面色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驱马离开了。

看着放下帷帘,还有渐行渐远马车。

苏蕴愣怔了一下。顾时行反应,好似他们不认识一样。

他装作不认识她一样,是她没想到。

所以说,嫡兄大婚那日,他是来真?

马车远去后,顾时行冷沉着脸,冷声道:“谁让你从这里经过?”

冷冷沉沉嗓音落入墨台耳中,墨台一个激灵,拉着马车缰绳,小心翼翼地道:“小只是……恰巧路过。”

马车传出了清冷地一声“呵。”

墨台:……

感觉隔着一张帘子,却还是被自家世子看穿了。

他偷摸询问过了北砚,说他看上了苏六姑娘身边小婢女,然后给了北砚好处,北砚才告知那个小婢女随着六姑娘去了庄子,得去三日,今日才会回来。

墨台跟在自家世子身边那么多年了,也时常出入大理寺,所以也是知道一些分析。

苏六姑娘有胭脂摊子营生,从庄子回来定然会去看一眼,如此肯定是一早就回来。

推算了一下时辰,正好是在自家世子中午下值时辰,所以便想着给世子制造一个机会。

可世子似乎不怎么珍惜这个机会。

马车中,顾时行眸色晦暗不明,唇线紧抿。

未见之时,倒是觉得自己没有多想上辈子妻子,可一旦见了,却觉得自己有几分自欺欺人了。

他确是想她了。

曾经四年,看似没有太多交流,可在那间屋子中,却满是她踪影。

他看书时,她便静静地坐在一旁做女红,或是看账册。

他总是一抬眼便能看到她,看到她那娴静而认真神色,然后他便继续低头看着手中不是必须要看案宗,书卷。

知晓她依旧不习惯,所以总等她放下手中活计,上床就寝后,他才会把书卷放下,躺到她身侧。

身边没了这个人,明明摆满陈设屋子,却似是空荡荡。

这习惯便似慢性\\毒\\药,起初不觉,等发觉之际,毒素已入骨三分。

顾时行抿着唇往后一倾,背靠着马车后方,宽大手掌遮住了双目。

俊美脸上,多了几分无奈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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