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一听尉迟敬德全然交待了,面若死灰。
他恨恨瞥了尉迟敬德一眼。
心中暗骂尉迟敬德愚不可及!
这种拿太子殿下作伐的事也敢当面说出来,难道不怕日后太子清算?
正当程咬金绝望之际,李佑却是哈哈大笑。
他指着尉迟敬德道:“就为这点破事,搞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尔等权谋之术,真真是可笑可悲可怜可怒!”
“本宫问你,你若想参与此事,为何不直接来找本宫?”
“难道本宫就毫无容人之量?”
尉迟敬德面色苍白,不知道如何辩解。
他跪倒在地,“臣愚钝!”
“臣罪该万死!”
李佑霍然起身,指着尉迟敬德怒斥道:“愚蠢!”
“确实是愚不可及!”
“长安城那么多愚夫愚妇,包括尔等一干公卿,如何编排本宫的,你们以为本宫是瞎子还是聋子?”
“本宫要是没有气量,尔等还能畅所欲言?”
“呵呵,本宫是储君,是国本,百骑司可不是吃素的!”
尉迟敬德硬着头皮辩解道:“此事关乎国计民生,臣实在不敢报与殿下!”
“臣……”
李佑摆摆手,打断道:“本宫看你不是不敢报与本宫,而是鬼蜮心思太多,怕本宫不允吧!”
尉迟敬德心道:我不就是想分杯盐政改革的羹么。
谁知道你脑子里怎么想的?
万一为了所谓的清廉就把老子排除在外,那我不是惨了!
李佑沉吟片刻,也明白尉迟敬德二人的意思了。
他们自觉私心太重,想从中谋利,不敢当面与自己谈及加入盐政改革。
所以被房杜两个老狐狸拿捏了。
半是被房杜戏耍,半是为了表态加入改革派。
才做此荒唐之举。
一瞬间,李佑就把二人的动机想了个通透。
他怒不可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尔等堂堂国公,为私利毫不顾及自家的体面,心中也没有半分国家的核心利益!”
“本宫看尔等勋贵,难堪大任!”
“怪不得,历代开国勋贵,即使皇帝不杀功臣,最后也成了于国有害的蛀虫!”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尉迟敬德程咬金骇得脸色大变,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不大的密室,李佑来回踱步,排遣心中激愤。
越是深入这个时代,李佑坐看风云的心态越是难以维持了。
后世纵使有万般不是,千般不好,却也比这个所谓的大唐盛世文明得多。
李佑尤其看看不惯帝国衮衮诸公,不做半分实事,一个个拼命玩弄权术的心态。
眼中完全没有天下万民,只把百姓当做羊来养。
士大夫还美其名曰——“牧民”!
赤果果的丛林社会!
良久,李佑叹息一声,心道自己也是入戏过深,太过理想主义了。
在这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代,要求这些人关注国家利益,天下万民,实在有些脱离实际了。
欲要成事,必要和光同尘。
困难的不是打败敌人,而是如何平衡自己人的利益。
李佑轻咳一声,淡淡道:“二位国公起来吧!”
“本宫刚才失态了!”
尉迟敬德与程咬金起身,面面相觑。
不知道刚才还是疾风骤雨的太子殿下这会怎么又和颜悦色了?
李佑哪里是和颜悦色,只是一时激愤,现在冷静下来,想明白情况罢了。
对于这些只相信“谁拳头大谁有理”的武将而言,李佑很清楚,谈利益才是他们的语言。
与程咬金这样杀人盈野的武将谈万民福祉,谈盐政改革让百姓吃上盐,实在是对牛弹琴!
这些人当然听得懂。
但他们被社会毒打太多太深了,根本不会在乎所谓百姓之福祉。
李佑瞥了一眼面前的程咬金,面色复杂。
面前这位就是在赤果果的丛林法则中成长为当世名将,继而列位国公的人物。
对于这样的人,他怎么好谈什么百姓的利益。
他摇摇头,苦笑不已。
李佑粗通历史,他知道,古代很多所谓的名将勇士,其实是一个个杀人盈野的变态。
他们把百姓当做牛羊,动辄屠城,纵兵抢掠,无恶不作。
百姓见到这些兵将,比看到当地恶名昭彰的土匪还要畏惧。
李佑心中叹息,既然如此,不如以利诱之!
尉迟敬德、程咬金见太子迟迟不发话,刚缓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二人内心深处,其实对太子并无多少敬畏之心。
甚至,犹有轻视。
指望两个征战半生的沙场宿将对区区少年有多少敬畏,的确可笑。
哪怕当面是东宫太子也不行。
只是二人碍于礼制,又担心他日太子登基之后,报复家族,才不得不屈膝惶恐。
李佑洞若观火,对尉迟敬德与程咬金的心理不说一清二楚,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这两人别看战战兢兢,跪伏在地。
实则眼底并无半分敬畏。
李佑也没有丝毫气馁,以二人的资历功绩,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他虽然心有怒气,但也知道不好处理这两个位高权重、资历颇深的“老油条”。
恐怕李世民都不好对这两个无赖下手,更不要提他一个新上位的太子。
要知道,这些国公勋贵可不是孤家寡人,背后都代表着一大批人的利益。
动一个就得处理一大片。
除非他们犯了谋逆大罪,李世民是不会允许他动手的。
况且,李佑也没有强行动手的意思。
生活在这个时代越久,李佑越发能感受到皇权也不过如此。
在这个交通极其闭塞的时代,权力运行是极其缓慢低效的。
李世民虽为一代雄主,但在李佑看来,不过是长安城的“城主”。
即使有百骑司这样的特务组织疏通中外,李世民的耳目也未必有多么灵敏。
要知道,此时从南方到北方,即使快马加鞭,通信也得十天半月。
至于旅人迁徙,动辄数月,其中艰难险阻,病害匪患,几乎有生离死别之忧。
只有在长安城里,皇帝的影响才是朝发夕至。
出了长安城,李佑估计大多数百姓对于皇帝的敬畏还不如乡里的地主老财。
至于州府郡县,势力盘根错节,大大小小的世家族多如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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