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门被推开了,南宫静女披着斗篷,发梢上沾着水汽、结了冰碴,齐颜见了快步迎上去:“殿下怎么不将头发擦干再回?当心头风。”
南宫静女笑而不语,从一旁的托盘上取过齐颜的官帽双手托着、踮起脚尖、戴到了齐颜的头上。
南宫静女:“今日是你第一次上早朝,朝堂上的礼仪我也不懂,不能再提前告诉你些什么了……想必这些日子你也从同僚那里学了不少,到了朝堂上多看几次也就清楚了。旁的……多听少说总是没错处的。”
秋菊打了一个手势,丫鬟们静悄悄地离开了正殿,只剩下二人。
齐颜执起南宫静女略有些凉的手,内心却并不平静:今日跨出公主府的大门,驸马内臣的身份就再也不能束缚自己了。
从前这些话总是自己去嘱咐她的,如今反过来听听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南宫静女为齐颜细细抚平肩膀上的褶皱,柔声道:“我听说内廷司会为三品以上官员提供早膳的,莫要误了时辰、去吧。”
齐颜:“殿下……”
南宫静女:“嗯?”
齐颜:“今夜,我自回府去了。”
南宫静女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拿下了搭在齐颜肩膀上的手,平静地说道:“知道了。”
看着这样的南宫静女,齐颜的心中亦有诸多不舍,可走到今日这般、她们都回不了头了,压下心中的诸多思绪:“我走了,殿下。”
景嘉十年,第一次早朝。
文武百官来得很齐,就连抱恙在家的太尉陆权也来了。
高位却是空的,五皇子南宫达端坐在龙案旁边的小案上,穿着一袭端庄华丽的皇子朝服。
随着一声唱和,文武百官齐齐下拜,朝着空位三呼万岁,而后又向南宫达行了礼。
后者撑着小案勉强起身:“列位臣公免礼,平身。”
众人:“谢殿下。”
看到南宫达行动不便的样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面色各异,更多的是不服气。
齐颜手持玉笏,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站在队伍里。
南宫达清了清嗓子:“诸位大人可有本要奏?”
话音刚落,主管天下农事的大司农来到了大殿正中:“启禀殿下,老臣有本要奏。”
南宫达:“李大人请讲。”
大司农将玉笏别在腰间,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打开,当众朗读道:“景嘉九年秋,天堑洛水泛滥、沿岸数郡皆受灾、庄稼损失惨重。另有,秦州、淮州、扬州等历年富庶之地收成皆欠佳,据各府衙来报称,一些农户为渡过寒冬连今年春耕的粮种都已经吃掉了,春耕在即、部分农户面临无种可撒窘境……兹事体大,臣不敢做主,请殿下定夺。”
语毕,朝堂上掀起阵阵议论。
齐颜仍旧捏着玉笏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仿佛这大殿中的议论之声与她毫无关联……
户部尚书:“这可如何是好?农户无粮户部如何征税?达不到税额可是重罪,大司农大人,您这……”
工部尚书:“这可不行啊,工部积压了几个预案都是今年交差检验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司农听到数位同僚的责问,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毫不示弱地回敬道:“好哇,你们一个个的竟责难起老夫来了?诸位大人稳坐朝堂,老夫以花甲之数老朽之躯奔走在农田间,你们……”
朝堂上很快吵成了一锅粥,二皇子南宫威,三皇子南宫望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窃喜的模样压都压不住。
齐颜这才微微抬眼,向御阶上的小案看去。
南宫达眉头紧锁,几度欲言又止、显然是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
他因身有残缺,多年来深居简出、突然间身系重担却压不住这些老臣。
就在齐颜打算在心里给南宫达画个“x”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撞击声突然传来。
南宫达手持御赐玉如意,重重地敲击着小案上的白玉笔搁、不少人停止了争执,南宫达却没有停下来。直到大殿彻底恢复了它应有的肃穆和安静,才住手。
齐颜目色一沉,收回目光。
南宫达环顾一周,将玉如意轻轻地放在案上:“大司农大人辛苦了,请先入列容稍后再议,其余臣公可还有本要奏?”
几位朝臣相互打量,纷纷出列。
户部,工部、礼部、吏部、兵部……除了刑部外,五部尚书齐齐递上了奏折:“臣,有本要奏……”
南宫达的表情略显崩溃,命内侍将五份奏折取来:“其他大人可还有本?”
见无人出列,南宫达长吁一口气:“退朝。”
……
齐颜随着一众官员走在路上,礼部侍郎公羊槐挤过人群来到齐颜身边:“铁柱!”
“白石。”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拐到一处僻静之地,公羊槐笑着问道:“第一次上朝的感觉如何?”
齐颜感慨道:“没曾想朝务竟如此繁忙。”
公羊槐笑的有些高深,用仅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此朝会,我也是第一次见呢。”
齐颜:“此话怎讲?”
公羊槐:“大司农的奏折是年底就压着没禀的,今日提出再正常不过。但你不觉得五部尚书同时有本,颇有些……”逼宫的韵味么?
公羊槐咂了咂嘴:“礼部吏部是二党的人,工部户部归顺了三党、兵部虽为六部之一,但历来唯太尉大人是瞻。今日朝会五部尚书同气连枝……看来是对这位五殿下不甚满意啊。”
齐颜劝道:“这件事还是轻声些吧,隔墙有耳。”
公羊槐拍了拍齐颜的肩膀:“我知道,但你要心中有数。”
齐颜:“多谢。”
……
三日后,齐颜接到了一道由五皇子南宫达代为起草的圣旨,宣一众直系皇嗣入宫。
地点在御书房,齐颜到的时候除了六皇子南宫烈和年纪较小的老八老九外,都来了。
御书房里加了两排椅子,正位是悬空的、南宫达命人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御案前、自己坐在了上面,这令老二和老三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皇子坐在左侧,公主坐在右侧、齐颜的位置在南宫静女旁边。
她注意到就连回了幽州的大公主南宫素女的位置,南宫达也预留出来了。
二皇子南宫威放下茶盏,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五弟如此兴师动众把大伙都叫来,难道是只想请我们喝茶?”
南宫达:“这次确是有要事想请兄弟姐妹伸出援手,老六还没来……我们再等等吧?”
四皇子南宫震嗤笑一声:“他来有什么用?”
南宫达对内侍说道:“六皇子到哪儿了?再去催催。”
随着一声唱和,南宫烈出现在了书房,他笑着扫过每一个人,大咧咧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接到圣旨我还以为父皇龙体康泰宣召我们呢,原来是五哥~。”
一句话成功刺激了在场几位皇子敏感的神经,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
南宫达下意识地摸上了靠在椅背上的拐杖,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
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御书房内的沉默:“五哥,既然人都到齐了,请你主持大局吧。”南宫静女挺直腰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身为嫡女,她的话放在几位皇子哪儿也颇具分量。
果然“二三四”三位皇子脸上的不悦收敛了些,南宫达感激地看了南宫静女一眼,说道:“呈上来。”
内侍捧来一副托盘,上面放着六份奏折、南宫达将托盘放到案上,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内侍:“是。”
南宫达:“这是前几日朝会,五部尚书和大司农大人递上来的折子,我来给大家简单说说。”
南宫静女:“五哥,这不妥吧?”
南宫达笑了笑:“父皇虽然命我监国,但这天下仍是我们南宫家的天下,父皇若怪罪我愿一力承担,只希望在座诸位听完后能齐心协力解决问题。”
南宫达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受灾农户无春耕之种,大司农大人的意思是国库拨款,户部尚书却说去年税收欠佳,再加上洛北赈灾和战事国库吃紧、兵部尚书奏请:各地部队器械老旧,请求朝廷拨款……明年又是大考年,礼部请朝廷尽快选出主考官、拨款修缮各地考场、吏部的折子和礼部倒是能搭上,说有一批地方官年过花甲,请朝廷拨款安置、也好腾出些许空缺给新科举子。至于工部……”
南宫达看了南宫静女一眼,继续说道:“原定今年未明宫重建完成,以及父皇登基十余载帝陵的修建也到了尾声,还有洛水的曹工及各地的官道……工期都在今年。之前……异族奴已去九存一,父皇又免了受灾地的徭役。这请工匠和采买材料都是银子,户部没钱。”
在听到“未明宫”三个字的时候,齐颜就觉得不好,可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南宫静女,她想偷偷提醒都做不到。
齐颜眯了眯眼,内心非常不满南宫达把南宫静女当枪使,可身边人却浑然不觉,果然“中计”了。
南宫静女:“国库若吃紧,未明宫不修也可。”
开了这个口子南宫达的表情轻松了,其他人则若有所思,齐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垂下眸子,隐去了寒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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