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红光,酒意正酣的顾文思找到了苏幕遮,脸上笑意不止,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拍在了桌案上,说道:“苏兄弟,按照你的计划,我联系了二十家富商,舍了老脸,筹集了十万两银子,这笔钱,足够请来慕容花间了吧?”
苏幕遮接过银票看了看,十万两是多,但均分下来,一家也就是五千两,对于这些帝都商家而言,纵是打了水漂,也不至伤筋动骨。
苏幕遮从中抽出了两万两,然后将剩余的八万两银票交给了顾文思,说道:“请慕容花间,还不至于花如此多费用,剩下的钱,便用作请柬与会员卡吧。”
“什么卡?”
“会员卡,这个晚点我会给你设计图纸。”
“可是这个卡,能花多少钱?”顾文思有些疑虑,摇了摇头,说道:“慕容花间姑娘是帝都一等一的花魁,两万两,实在是不够。”
“会员卡需要用金箔、银箔制作。”
“啊——”
顾文思离开了房间,酒醒了一多半。
顾薇儿看着自己忐忑不安的父亲,安慰道:“父亲,你就相信苏大哥吧。大不了,我们变卖了所有家产,去江南便是。”
“这可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如何能轻易舍弃?罢了,且相信他吧。”
顾文暗中派人打探过,对苏幕遮的底细也算了解,只是知道他的来历,却无法揣摩与清楚他的想法。
九桥门街市,酒楼林立,绣旗招展,又以仙楼最为繁华,雕梁画栋,丝竹声声,昼夜不息。帝都之中,无数富商豪门,王孙公子、文人骚客,都会来此游玩欢宴,希望得到慕容花间的垂青。
仙楼,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间之中,灯火明亮,一位芳华女子,轻柔的手指,抚过琴弦,琴声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女子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玉骨,绝美的面容,动人神魂,一袭乳白色衣衫,更多了几分出尘气息。
“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如何诉。便教缘尽今生,此身已轻许。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
琴声,歌声。
诉魂,入魂。
一位风韵妇人站在门口,听得歌声停歇,才敲门而入,笑着说道:“花间姑娘,人间大把的欢愉,何必蹉跎悲戚?”
“杨妈妈,你不懂我。”慕容花间手放在琴弦上,补充了一句:“没人再懂我。”
杨妈妈见此,走至慕容花间身前,从袖中抽出一叠卷起的纸张,放在了桌案上,说道:“今晚又有不少公子送来了诗词,若你有中意的,便告诉妈妈。”
见慕容花间不言语,杨妈妈叹了一口气,走向门口,突然回头说道:“我听闻西夷正使松正明在来帝都的路上,估摸着十余日便会抵达。他两年前来过一次,被你拒绝之后,纵马长街,伤了不少人。”
”此番他已不再是西夷偏将,而是大将,若是惹出祸端来,位尊殿的人,未必会阻止他,你好好思量下对策。”
慕容花间娇躯微微一震,瞳孔中浮现出了恐惧与不安,说道:“杨妈妈,我是赤宋的人,绝不接待西夷恶魔!”
“孩子,我们赤宋,打不过恶魔。”
杨妈妈叹息着离开了房间。
慕容花间手冰冷地捂着脸,许久之后,才拭去眼角的泪,走到桌案旁,将一叠风流才子的文稿直扫在了地上,嘴角含泪道:“你们的风流,入不了我的心。”
“这是什么?”
慕容花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一张文稿,上面的字虽然还算工整,但远不入书法之道,字写得这么差,还是多年来首次见到。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泪先流!”
慕容花间的内心被触动了,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曾经的人,曾经的事,转头不过几年光景,事已非事,人已不是曾经那个熟悉的人。
还能说什么?
又从何说起?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是的,如此多的忧愁,那小小的舟,又如何载得动?”
“是谁?是谁能作出这等忧愁的诗词?”
慕容花间连忙看去,只见下面写了一行字: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苏幕遮。】
慕容花间又品了一番诗词,收拾起残落的文稿,开门对外面的婢女喊道:“告诉杨妈妈,我要见一位名叫苏幕遮的公子。”
苏幕遮正在喝茶,身边并无女子作陪,只见杨妈妈来了,告知了消息之后,嘴角微微上扬,将茶碗放在桌案上,环顾周围的富商、官宦子弟、风流才子,拱手高声道:“在下梦仙居一名伙计,前几日,有一位白发醉翁到访梦仙居,留下了三副绝世上联,并言明,若谁可对出,便是天底下最聪慧的人,甚至还可窥见长生的秘密。”
“但苏某左思右想,这长生之道哪有谱,摆明了戏弄人心的把戏。不过,那三幅上联,确实是人间绝对,我便告诉老板,论聪慧之人,自然少不了琴音双绝的慕容花间姑娘。这才邀了一些银两,到这来碰碰运气,不成想,竟真得花间姑娘招引,诸位,苏某就上去了……”
能坐在这里的人,又哪里有几个没有身份的?
慕容花间竟然不见自己,却偏见一个酒楼的伙计?
实在是太欺辱人了!
“我看慕容花间姑娘是对那三幅上联感兴趣,否则如何也不能见一个下人。”
“是极,是极。花间姑娘才情自是一流,以对联为引,恐不能罢手。该死的,这一招我怎么没想到,诸位,我想到一个上联,花间月影清绝……”
“一边去,你们说,梦仙居绝对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我看八成是虚假的。”
“呵呵,若是真的,我倒是想去试上一试。”
“就你那脑袋,还妄想天底下最聪慧的人称号?”
拍桌子的声音,咆哮的声音,还有琴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杨妈妈阴着脸将苏幕遮带到了慕容花间房门外,哼了一声便转身而去。她生气是有缘故的,毕竟苏幕遮在她的酒楼里打广告,却没给她广告费……
推门,掩门。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苏公子,高才。”
慕容花间煮着茶,含笑说道。
苏幕遮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蒲团之上,正色回道:“花间姑娘,那首诗词是一位名为李清照的姑娘所作,我不过借诗见你罢了。”
“李清照?姑娘?”慕容花间思索了下,摇了摇头,说道:“能写出如此诗词的人,必不是泛泛之辈,我却没有任何耳闻,公子莫不是诓骗花间吧?”
苏幕遮接过慕容花间的茶,轻轻嗅了嗅,说道:“好茶。我若说自己所作,岂不是更能赢得姑娘好感?只是,我不想戴面具,起码,在你面前不想。”
慕容花间仔细看着苏幕遮,嘴角泛出了真诚的笑意,轻松地说道:“好吧,那我记住你的真面目。说吧,你想要的桃子,是什么?”
“演出。”
“演出?”
“对,半个月后,梦仙居搭台,你来演出。”
“我有什么好处?”慕容花间极少离开过仙楼,更没有踏入过其他酒楼,若没有什么利益,自己不会答应,杨妈妈更不会答应。
苏幕遮转动着手中的白盏,看着青色的茶汤,缓缓说道:“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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