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省属沿海地区,经济尤其民营经济比较发达。
但王解放、王燕和小任匆匆赶到的这个小县城,位于浙省的西南部,山岭连绵,群峰起伏,山间盆地相对高度海拔600-800米,交通不便,没什么工业,经济条件比国家级贫困县雨山好很多,但无法与思岗相提并论。
山清水秀,森林覆盖面积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风景倒是很优美。
三人不是来旅游的,没那个闲情逸致游山玩水,带着手续直奔县公安局,涉及命案局领导很重视很帮忙,不仅亲自给江举派出所打电话,而且安排了一个民警送三人过去。
马不停蹄赶到江举乡,方所长正在派出所门口等候。
挨个握完手,热情介绍道:“王大,这是户籍民警崔小常同志,这是合溪村的管段民警汪琼同志。别看我们所离县城远,办案条件还是可以的,该联的网都联上了,户籍资料现在就能查。”
“谢谢方所。”
王解放异地办案经验丰富,给男同志散完一圈烟,一边跟方所长往户籍室走去,一边笑道:“男同志管户籍,女同志管段,这样的分工还真不多见。”
同样是女同志,从江省来的同行年纪看上去不大,居然是三级警督,管段民警汪琼禁不住多看了王燕几眼,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太会用电脑,跟不上时代,只能管段。”
“管段很辛苦,尤其在山区。”
“还好,我们这虽然是山区,但路基本上都修通了,有摩托车去哪儿都方便。”
王解放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一起走进户籍室,小崔打开电脑,调出失踪儿童父母一家的户籍资料。
失踪男孩叫夏斌,父亲也就是户主叫夏庆忠,母亲叫葛兰花,儿子失踪几年他们又要了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孩,今年两岁。
户籍资料是以“户”为单位采集录入的,不是家谱族谱,看不出夏庆忠和葛兰花的其他近亲属。
王解放回头看看身后,陪同他们一起来的县局民警小段反应过来,立即把看热闹的协警支到一边,顺手带上办公室门。
“小崔,麻烦你再检索一下,看夏庆忠和葛兰花有没有兄弟姐妹。”
“好的。”
小伙子噼里啪啦敲击了几下键盘,一连调出十几个户籍资料,夏庆海、夏庆山、夏庆民、夏庆贵、夏庆国……夏家的亲兄弟、堂兄弟真不少,葛兰花的亲兄妹也五六个,这只是户籍在本地的,还没把有可能迁走和因为其它原因注销的算上。
王燕一页一页看完,直起身问:“汪大姐,你对夏庆忠一家熟不熟悉?”
“不怕各位领导笑话,我一个人管四个村,对管控人员的家庭心里有底,对普通居民真谈不上熟悉。不过夏庆忠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儿子失踪当天,有群众看见村口有两个陌生人,他认定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不光报过案,还三天两头来所里打听进展,所以对他家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及他爱人,有没有兄弟姐妹、堂兄弟堂姐妹或叔伯一辈的人失踪失联?”
不是找孩子的吗,怎么找起大人!
汪琼被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据实说道:“王教导员,我们江举乡山多地少,窝在山里一年没多少收入,有人出去打工,有人出去做生意,一些人出去就不回来了,尤其那些生意失败在外面躲债的,几年都不跟家里联系,失踪失联的情况还真不少。”
“弹棉花的呢,他家有没有亲戚出去弹过棉花?”
“以前我们这儿许多人出去弹棉花,还有人在外面弹棉花发了财,他家有没有亲戚出去弹棉花,然后失踪失联,我真不太清楚。”
警察是人,不是神。
她一个人管四个村,不可能对每一家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至于户籍资料,同样很难看出什么。
一个人失踪其户籍依然在,不会自动注销,而且宣告失踪没那么容易,是自然人下落不明达到法定期限,经利害关系人申请,由人民法院宣告。并且宣告也要走法定程序,人民法院接到失踪申请后要向社会公告3个月寻找失踪人,没找到之后才会以判决方式宣告失踪。
这套程序走完,利害关系人再凭失踪判决书,到失踪人户籍所在地派出所,找到户籍室,申请注销失踪人户籍信息。
当务之急是搞清东山那具骸骨的身份,王解放不想浪费时间,干脆说:“方所,我想请汪琼陪我们去一趟夏庆忠家,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合溪村离集市不远,开车最多十分钟。”
“麻烦了,今天我们不走,就住街上,等会儿下班谁都别回去,一起吃顿饭。”
“王大,天下公安是一家,用不着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就这么说定了。”
请人家协助,怎么能不意思意思,今天请一下所里的人,等搞清楚情况要去县城请一下县局领导,王解放经常带队出去办案,这样的情况经历得不用太多,安排得面面俱到。
江省同行讲究,所里也很配合。
方所长嘿嘿一笑,决定亲自陪王解放一行去。
赶到夏庆海家已是下午3点多,夏庆海在县城打工,葛兰花一个人在家带孩子,看见路口来两辆警车,下来六七个公安,而且是冲自己家来的,急忙擦擦双眼,想看看他们有没有抱孩子,结果人一直走到面前都没看见孩子,顿时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妈妈,汪琼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作为一个警察,汪琼真有些怕看见她,每次遇上、每次被问起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尤其看到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时候,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兰花,这几位领导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斌斌有消息了?”
“正在找,正在查,还有些情况不太清楚,所以再找你问问。”
正在找,正在查,每次都这么说。
葛兰花擦了一把眼泪,紧咬着嘴唇把众人迎进堂屋。
这是一栋新建的二层小楼,从远处看挺漂亮,里面却很一般。墙刷的大白,水泥地面,没贴地砖,也没几件家具,大凳小凳全拿出来,小任还没地方坐,还要站着。
女同志问比较好,王解放跟王燕点点头。
王燕正准备开口,西屋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应该是刚才搬凳子把孩子吵醒了。
“没事没事,先看看孩子。”
汪琼和王燕不约而同站起身,陪她一起进去抱孩子,把尿,换尿布,再次回到堂屋,小家伙正眯着眼睛趴在她妈妈怀里喝奶,农村妇女没那么多顾忌,对一个母亲而言哺乳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葛兰花就这么抱出来了,把王解放、方所长和小任搞得有那么点尴尬。
“叫什么名字,白白胖胖,真可爱!”
“哎哟,偷看我呢,老老实实吃你的奶,我有什么好看的。”
……
汪琼和王燕先你一句我一句夸孩子,完了安慰失踪孩子的事,最后慢条斯理地拉起家常。人家不是嫌疑人,被害人身份没掌握更不用说嫌疑人邹某,现在决不能打草惊蛇,只能这么套近乎,这么旁敲侧击的问。
王解放干脆掏出香烟招呼方所长和小任出去过瘾,把这里交给王燕。
王燕探头看看东屋,发现一个极具历史感的工具,顿时眼前一亮:“兰花,这是什么?”
“弹棉花的东西。”
葛兰花能听懂普通话,但说不好,汪琼笑眯眯的翻译了一下。
“你会弹棉花?”
“我男人会,村里好多人会。”她们来了解情况的,葛兰花不再抱有希望,紧搂着女儿心不在焉。
“你们这儿好像不种棉花呀。”
“出去弹,不是给自己弹。王教导员,这是一门手艺,也是一个生意,以前工作多难找,想出去打工都不容易。后来有人出去弹棉花发了财,一个学一个都跟着弹,合溪村最多,许多人年头出去年尾回来,最远的弹到大西北。”汪琼不明所以,竟抢在葛兰花前面解释起来。
扯上这个话题就行,谁解释并不重要。
王燕摸摸小家伙的头,又好奇地问:“兰花,你爱人也出去弹过?”
“弹过,他光会弹不会做生意,人家能说会道会拉生意,能从早弹到晚,他拉不到生意几天弹一床棉絮,赚不到钱就回来了。”
“你家有亲戚在外面弹过?”
“有,多了,庆海会做生意,出去一年就弹了一个楼房,庆山也赚到钱,我哥还是跟庆忠学的,赚得钱都比他多。直到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才回来去县城开饭店的。”
葛兰花打开话匣子,接下来甚至不用刻意引导,她拍拍怀里的女儿,又叹道:“有人发大财,有人赚不到钱没脸回来,庆民出去多少年,到现在没给家打个电话,老头老太死都没回来,办丧事的钱全我们这几家花的。”
“庆民?”
“我小叔子,庆忠的弟弟。”
“他一个人出去的?”
“两个人,一个人不好网线,他收了个徒弟,跟徒弟一起出去的。不回来也好,老房子都塌了,回来也没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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