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确切情报,朱明东还是不太放心,与派出所的同志打了个招呼,装着路人从嫌疑人租住的民房门口走了个来回,确认抓捕环境确实比较有利。
东海农村不同于北方农村,大多人家不砌院墙。
王学东租住的这家是一栋有了年头的二层楼,门口是一片水泥地,独立的厨房外有一口水井,堂屋大门洞口,王学东的女友正同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坐在门边串珠子-----一种像门帘的手工艺品。
王学东租得是一楼西边的房间,一个门朝东的锁子间,房门虚开着,完全可以冲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虽然要抓的是王学东,但他的女友一样要带回去盘问,至少要带到余浜派出所,确认她不是同伙,确认她与王学东没其它违法犯罪行为才能放人。更何况她与王学东已经同居,已经怀上王学东的孩子,就算不对她采取强制措施,抓捕行动展开之后她一样会阻扰。
有点麻烦,不过相对案破不了这点麻烦实在算不上什么。
“小吴、老刘,你俩跟我上,动作一定要快,不要让他反应过来。长浩,你负责孕妇,执法记录仪不是带了吗,检查下有没有电。小钱同志,我们总共就四个人,请你再帮帮忙,帮长浩控制住女的。”
“朱局放心,我协助顾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派出所民警一口答应道。
孕妇很麻烦,要是出点什么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顾长浩不想流血流汗又流泪,连忙从包里取出执法记录仪,确认电池和储存空间都没问题,朝正在检查装备的领导和同事们点点头。
“行动。”
对付一个正在睡觉的嫌犯而已,朱明东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再次来到民房门口,做手工活儿的俩女人刚抬起头,他猛地拔出枪,以百米冲刺般地速度冲向锁子间。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
孕妇吓出一声尖叫,女房东甚至没反应过来,朱明东已经在小吴、老刘的协助下,把嫌疑人死死摁在一张简陋之极的床上。
“干什么,烦不烦,让我睡会儿啊!”干了一夜活儿,早上7点才睡,王学东太累太困,以为在做梦,迷迷糊糊中又以为是不是哪个工友在开玩笑。
这小子,居然有心情睡觉!
等小吴和老刘把他反铐上,朱明东一把揪住他头发,顺手掏出照片,比对了一下,确认没抓错人,厉喝一声:“王学东,睁开眼看看我们是谁?”
“谁啊?”手被什么东西绑在背后动不了,头发被揪得生疼,外面传来小兰的嚎啕大哭声,王学东猛然清醒了许多,使劲儿睁开眼,气急败坏地问:“你谁啊,干什么?小兰!小兰!你没事吧?”
边嚷嚷,边挣扎着,虽然没完全清醒,脾气还挺大。
朱明东示意部下把他架起来,亮出警察证和刑事拘留证,怒视着他双眼,冷冷地问:“看清楚了吗,知道我们是谁了吗,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抓你吗?”
警察,深正的警察!
王学东心中一凛,下意识说:“为什么?”
“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跑了我们就逮不着你?”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你们搞错了,人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
谁也没提杀人的事,他居然开口就说没杀人,人不是他杀的,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朱明东又好气又好笑,气得是案去年把分局搞得焦头烂额,今年“积案办”的老刑警们查出头绪,又把分局搞得很尴尬很没面子。好笑的是这小混蛋死到临头还狡辩,死不承认又怎么样,作案动机、作案时间和证据全有,就算没口供一样能把他送上法庭。
但作案细节能搞清楚自然要搞清楚,朱明东紧攥着他肩膀,示意小吴去搜搜身份证、钱包之类的东西,顺便帮他收拾几件换洗衣服,把他顶在墙上追问道:“我提杀人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为杀人案来抓你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狡辩!”
刚才没反应过来,竟说漏嘴了。
王学东懊悔不已,一边挣扎着想看看外面怀孕四个多月的女友怎么样,一边急切地说:“警察叔叔,你们真搞错了,我没杀人,我发誓,人不是我杀的。”
杀人要偿命,不承认很正常。
这样的嫌犯朱明东见多了,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啪一声抽了他个耳光,“死不承认就能逃避法律制裁,人不是你杀的,现场怎么会有你的脚印,怎么会有你的DNA?”
“真不是我杀的,我进去时那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已经死了。”
编,真会编。
朱明东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他衣领,质问道:“没杀人,你为什么跑?进去时那个女的已经死了,你怎么不报警,不打110?”
“我,我怕说不清!警察叔叔,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如果我杀了人,我去抵命,但那个蛮不讲理的女人真不是我杀的。”
这小混蛋心理素质还挺强,看样子心理防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突破的。
朱明东懒得跟他费口舌,回头看看,确认该收拾的全帮嫌犯收拾好了,同老刘一起把嫌犯架出锁子间,在闻讯而至的周围村民围观下,把嫌犯塞进余浜派出所协警开过来的警车,打开警灯,拉响警笛,直奔镇上而去。
王学东的女友任小兰坐在后面的面包车里,吓得魂不守舍,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为王学东辩解,一个劲儿哀求顾长浩放了他们。
“他的事放一边,先说你的事。”顾长浩看看她的身份证,不解地问:“你家也在川下镇凤凰村,你们谈恋爱的事村里人怎么不知道?”
“他家穷,我爸不同意,我们的事不敢让我家知道,他也没跟他家里说。”任小兰擦了一把眼泪,看上去很少可怜。
原来是自由恋爱,可惜所托非人。
顾长浩暗叹口气,追问道:“去年7月份你在什么地方?”
“深正。”
“深正什么地方,具体点!”
“光华电子仪表厂,在隆华区。”
她不一定记得街道名字和门牌号,但有厂名就行了,等会儿打个电话一查就能查出来,顾长浩清清嗓子,又问道:“你们是一起去的?”
“不是。”
“谁先去的?”
“我,我过完年就去了,他原来在东海打工,后来没活儿才去深正找我的。”
“后来呢?”
“他在深正找了几天工作,没找到合适的,就先回了老家。”
“因为没找到工作回去的?”
“也不是找不到,是没找到合适的,进厂工资不高,他有手艺,会钢筋工,在工地干一个月能挣三四千。”
……
反复盘问,她始终这么说。
到了派出所,跟所长教导员简单寒暄了几句,借用派出所的讯问室继续盘问,任小兰对于王学东去年在深正的所作所为似乎并不清楚,在楼上接受审讯的王学东也交待他在深正期间白天出去找工作,女友白天一直在厂里上班,晚上二人才去任小兰管同事借的租住屋相聚。
这个案子韩局亲自过问,遇到这个情况要及时向韩局汇报。
朱明东来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用手机汇报道:“韩局,女的不太像撒谎,刚才家里的同志也去她打工的那个厂核实过,去年6月份、7月份和8月份生产任务紧张,工人很难请到假,星期天都不休息,工资表上也显示她一直在上班。”
“没嫌疑是好事,不然一个大肚子押解回来也是麻烦。”
“那我就把她放了?”
“没证据当然要放人,王学东呢,王学东交代没有?”韩博回头看看正跟孙维菊聊得火热的导师,问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没有,这个小混蛋抱有侥幸心理,满口瞎话,死不承认。”
“满口瞎话?”
“他承认案发当晚去过现场,翻墙进去的,但进去之后发现陈红已经死了,满地是血。他说他身上的钱也不多了,于是拿走陈红的钱包和手机,还在屋里翻了翻,看看有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
当警察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注意事项,不管谁入警老同志都会叮嘱千万不要轻信当事人的话。
嫌犯坚称没杀人,韩博一样深表怀疑,但还是低声问:“他没杀人,那他三更半夜去被害人家干什么?”
“他说被害人蛮不讲理,白天当那么多路人羞辱他,简直奇耻大辱,打算晚上过去砸被害人的车。结果到了才发现被害人的车停在院子里,大门紧锁,于是捡了半截砖头爬上墙头,准备在墙头上砸,砸了跳墙就跑。”
“然后呢?”
“进去之后发现车停在院子里,正准备砸车,又发现被害人家的门开着,里面灯亮着,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被害人躺在屋里,地面一片血迹。他说他是出于好奇,扔下砖头跳下去,想进去看个究竟。再后来发现被害人已经没了呼吸,屋里又没其他人,于是见财起意……”
没有哪怕一点说服力,想到在东海问也问不出什么,韩博沉吟道:“先把嫌犯押解回来吧,注意押解安全,押解回来之后安排经验丰富的审讯专家审讯,争取尽快搞清细节。”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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