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第二天醒的时候,外头天光已经大亮,柳儿迷迷糊糊揉着还有些疼痛的额头坐起身,被窗外的阳光晒得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
是熟悉的她的屋子。
柳儿一时竟然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正欲起身下床,却忽然发现了依然垫在她身下的雪青色银纹披风,柳儿动作猛地顿住,整个人僵在了原处。
昨日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里,她陪着少爷去了郑家的雅宴,然后午饭的时候因为好奇尝了一口桌上的果酒,发现那酒甜丝丝的满是果味,一点也不醉人,便没忍住多喝了几杯,却没想到那酒喝着和果汁似的,后劲儿却大的很,几杯下肚,她就渐渐没了意识。
醉了以后的事情她记不清楚了,但是隐约能想起来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少爷很可怕之类的话,还拉扯了少爷的袖子,其他的她虽然想不起来了,但光是这两点,就已经够她喝一壶得了。
还有这披风,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少爷的,难道昨晚是少爷送她回来的么?
天呐,她到底都做了什么!这酒果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柳儿虽然直发懵,但还没忘了自己的身份,看着外头大亮的天色赶紧下床出门,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正要进来的岚儿。
岚儿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见她醒了,连忙过来摸了摸柳儿的头,“你醒啦?怎么样,头还疼么?快过来把这解酒药再喝了。”
见柳儿不说话,只是急急忙忙要出门,岚儿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将人拉住,“怎么了,这么急着要去哪儿。”
柳儿一脸愁苦,着急忙慌道:“去找少爷认个错。”
岚儿噗嗤一笑,“都这个时辰了,少爷早出门了,你去哪儿找?”说罢,看着柳儿一脸欲哭无泪,将人拉了回来坐下,笑这安慰道:“放心,没事的,昨日少爷送你回来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少爷没生气,今早起来还问了你一句,说不用喊你,等你自己睡醒来着。”
柳儿睁大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岚儿点头,“当然,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维宁大哥。放心吧,少爷若是真生气,昨日就会着人将你处理了,哪儿还会在这儿醒来。快先喝了这药。”
柳儿想想也是,遂放下了些心,闭着眼一口气喝了那汤药,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回想起昨天失礼的自己,满脸懊悔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都怪我,真不该管不住自己去喝那个酒,果真不是好东西。不行,等少爷回来,还是得主动去认个错才行,否则若是在少爷心里留了疙瘩,以后我可就惨了。”
岚儿瘪了瘪嘴,想着昨日少爷抱着柳儿回来时那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心道少爷估计不但不会留疙瘩,甚至可能还想再来一次。
若说之前岚儿对于少爷对柳儿可能存了心思这件事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那么经过昨晚,已经升成百分之八十了。可是看着眼前的柳儿却还是一脸懵里懵懂,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模样,岚儿也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岚儿起身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将门虚掩上,走回来拉着柳儿坐到了床上。咬着唇酝酿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柳儿,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少爷对你似乎很不一样?”
柳儿眨了眨眼,迷茫道:“有么?”
“当然。”岚儿掰着手道:“譬如之前晚冬那事,不过那事也的确是是她坏了规矩在先,再到雨雁那事,还有带你出府,再到昨日。若是别的丫鬟随主子出门做客,别说是喝的酩酊大醉,就是有一些小小的失礼,就该被直接打发了,而你呢,”岚儿说到这儿,示意了一下床上的披风,“不但没怪罪,少爷还亲自将你送了回来,这披风,昨日可是盖在你身上的。”
柳儿听着岚儿的话,原本觉着没什么的事,此时听岚儿说起来,倒真像是有些不合常理了,况且她知道的,还比岚儿要多,“可是……”柳儿道:“不是说大少爷对待下人最是宽厚么,而且大少爷也知道了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也许只是出于同情,才多宽让些呢。”
“哎哟,”岚儿点了下柳儿的头,哭笑不得,“有些主人的确对下人宽厚,可也不是这么个宽让法啊,再说身世,这府里多的是无家可归的,不只你一个,你可见过少爷那样“同情”别人?”
“这……”柳儿看着岚儿,不太明白道:“那你说,不是同情,那是为什么?”
岚儿轻咳了声,说到这事儿,她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小声道:“之前我也说过,咱们府的大少爷是个清心寡欲的,老夫人挑了好几个漂亮丫鬟送来祈安院,都没一个留得下来的,平日里也不怎么让丫鬟近身,如今却独独对你与众不同,你觉得少爷可能是什么意思?”
柳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地明白了岚儿想说什么。“你是说,难不成少爷是看上了我么?”话一出口,还没等岚儿做出反应,柳儿就先自己摇了摇头。
“不会的,你莫要瞎说了,晚冬和雨雁那次,是她们自己坏了规矩,这次出门,也是少爷看我会识字下棋,所以才允了的。”
而且昨日在郑家,少爷不也有几次冷脸么,当时她也怕少爷一言不合就要打发了她来着,不过还好都有惊无险。
但是仔细想想,少爷似乎的确对她挺好的,有时候她觉得就这么待在府里也挺好。但是若说少爷看上了她,那可真是太天方夜谭了,她自己都不信。自己不过是个小丫鬟,还老是给少爷添麻烦,少爷怎么会喜欢她呢。
想着,柳儿忽然想到了昨日在郑家看到的那位宁小姐,还有她笑着唤少爷陆祁哥哥的画面,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岚儿见柳儿解释的这么认真,一时也有些动摇了,毕竟她也只是凭感觉,和大少爷都没说过几句话来着。不过她还是觉得若说大少爷对柳儿完全只是普通丫鬟,她是绝对不信的。
岚儿叹了口气,知道柳儿对这事一向迟钝的很,道:“我也都是猜测罢了,但不管怎么说,你也多少长点儿心,别一直傻乎乎的。少爷的性子虽然是大家公认的清冷,但也是个男人,哪会真像和尚似的?更何况你模样生的这么漂亮,又正值大好年华,水灵灵的跟朵花儿似的,还整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难保大少爷不会起心思。”
岚儿摸了摸柳儿的头,“虽然我是觉着你要是跟了大少爷,也是个不错的出路,但毕竟只是我觉得。具体还是得看你,别再傻乎乎得了,赶紧想想以后是要出府,还是留在府里。对了,你不是还要找你的家人,依我看,你不如直接去找少爷来的快些。做生意的人,朋友遍布四海,指不定比那些官府镖局来的还快呢。”
柳儿若有所思的咬了咬唇,找少爷帮忙这事还是算了吧,她已经够给少爷添麻烦的了,不过岚儿也是关心她,柳儿于是乖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不用担心。”
看着柳儿不论何时都这么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岚儿心里又心软又心疼。忽然觉得柳儿跟着少爷也不是那么好了。
唉,若是柳儿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就好了,要不然若是只能当个姨娘,估计受了委屈都不敢说,想想都心疼。
岚儿还想再叮嘱两句,恰巧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岚儿吓了一跳,稳着声音道:“谁呀?”
“岚儿,你可在里头?”是采风的声音,岚儿赶紧过去打开门,歉意笑道:“柳儿昨日不大舒服,喝药时不慎洒了些,我正在里头帮她换衣服呢,怎么了?”
采风似乎找了挺久,微微喘气道:“这会儿该去洗衣房拿浆洗好的衣服来了,怎么你倒忘了?”
这原来是采月的活,如今岚儿替了采月,便交由岚儿了。
岚儿这才猛地想起来这回事,方才只顾着说话,倒给忘了,忙道:“是我的错,谢采风姐姐提醒,我这就去。”
采风提醒完了,也不多话,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岚儿回屋和柳儿知会了一声,少爷不在,里屋目前没什么事,让她不舒服就再睡会儿,等闲暇时再说话。
柳儿睡了这么久,又被岚儿这一番话说清醒了,哪里还睡得着,看着还在床上的陆祁的披风,拿起来追了上去。
“我同你一起去吧,刚好也把这个拿过去浆洗一下。”
岚儿想了想,道:“也好,不过你还是得换件衣服,不然这样出去,旁人又少不了闲话。”
柳儿这会还穿着昨日出府的衣服呢。
柳儿也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没换,拍了下脑门,赶紧换了衣服,同岚儿一道出了院子。
洗衣房的赵妈妈原本就认识岚儿,这会儿岚儿又进了祈安院,对两人愈发客气,将洗好的衣物给了两人后,还给两人兜里塞了几块自家做的酥糖糕。
若是钱财二人自然不敢收,但是小吃糕点什么的,二人也就笑着接下了。
赵妈妈亲切地将二人送出了院子,没成想刚出院子,就遇上了同样来拿东西的雨雁。
雨雁自是看到了方才赵妈妈将二人送出来的画面,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小人得志,你们俩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岚儿白了她一眼,拉起柳儿直接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看着雨雁在原地气的直跺脚,岚儿才解气地撇了撇嘴,道:“别理她,有病,总觉得所有人都和她作对似的,也不看别人有没有那个时间。”
倒是柳儿觉得有些奇怪,道:“雨雁不是老夫人院里伺候茶水的么,怎么也会来洗衣房?”
岚儿道:“你不知道,还不是她自己作的,上次那事素秋姑姑那样保她,只让她思过两天,可她不但不好好安分两天,总觉得其他人故意看她笑话,又和老夫人院里的春纤起了冲突,所以被调到外院干跑腿的活儿了。要不是有素秋这个姑姑在,我看说不定早被逐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虽然柳儿不大喜欢雨雁,但见她落魄了,也没觉得有多开心。不过看雨雁似乎对她敌意越来越重了,以后见到她还是绕着点走为好。
两人没有多留,拿着衣服快步往祈安院回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巧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身形瘦长,着一袭藏蓝色滚边锦袍的男子,身边跟着常官家和一个青衣小厮。
正是陆家二少爷陆祍和近身小厮维安。
陆祍皱着眉,边走口中还边不满地埋怨,“娘为什么这么晚才放我出来?那祠堂哪是人待的地方,跪着抄书抄了这么多天,抄的本少爷手都快断了!”
常管家没说话,只那小厮赔笑着哄道:“二少爷,奴才知道您受苦了,老夫人也天天惦记着你呢,刚还送了药来,奴才回去替您好好揉一揉。”
说话间,几人就快走到了近前。岚儿头皮一紧,躲也躲不及了。赶紧拉着柳儿行礼。
“奴婢见过二少爷。”
陆祍正在气头上,开口就要骂人不长眼睛挡了他的路,一转头看到了两人的模样,登时就移不开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迟钝的柳儿小可爱。
岚儿:“少爷肯定看上你了!”
柳儿(坚定摇头):“不可能!”
陆祁哭晕在厕所……
这一更补昨天,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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