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遇,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南风好不容易熄灭的火苗又窜上来。
陆城遇的目光在她的唇上一扫而过,淡声道:“我来医院是想了解工人们的伤情,不是跟着你。”
“……”沉吐了一口气,南风阴阳怪气地笑,“陆董事长真是勇气可嘉,这种时候都敢来医院,不怕被伤者家属报复吗?”
“cynthia小姐都敢来,我当然也敢。”
言下之意,她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都不怕,他一个顶罪的为什么不敢?
南风呵笑,不客气地反讽回去:“其实我是意外陆董事长竟然会亲自来医院,以往这种事不都是傅小爷负责?”
不等他回答,她就‘想起来’:“我忘了,傅小爷已经辞职。陆董事长一向很擅长把自己弄成六亲不认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他重复这四个字,复而嘴角一勾,意味不明。
南风不欲和他浪费时间,这次受伤的工人太多,被分别送去三家医院,她看完这家还要去另外两家。她反手关上车门,用手包遮在头顶,越过他一路小跑上台阶。
丽莎已经到了,见她身上的衣服微湿,还纳闷着雨也不是特别大,这一小段路怎么湿成这样?
南风没有解释,直接去了住院部。
到了工人所在的楼层,南风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
虽然工人们被分开送往三家医院,但病房还是不够用,医院只能在走廊上设病床,安置部分轻伤的工人。
走廊上两边放单人病床,还摆着遮挡的屏风,以至于中间的通道特别狭窄,护士和医生们行色匆匆摩肩接踵而过,混着病人的呻吟声和家属的哭泣声,恍惚间,南风以为自己是身在抗战时期的战地医院,或者是灾后现场。
南风挨个病床看了一圈后,便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医生说伤情已经基本控制住,不会再有恶化,她这才松了口气。
在医院留了两个小时,南风准备要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个自称也来看工人的男人。
转回头,她对身侧的丽莎说:“时间不够,我们分头行动。我去中心医院,你去附属医院,下午到as汇合。”
丽莎犹豫:“您单独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怕病人家属迁怒我?”南风一笑,“放心吧,我只找医生了解情况,不会向伤者家属表明身份,而且我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
丽莎想想也是,便点头答应。
南风去车场开车时,终于看到那个男人,他站在自己的车边打电话,瞧见她来,再说了两句就挂电话。
南风只当他是透明人,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擦肩而过的十分之一秒里,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你口红的颜色很漂亮。”
南风倏地转头,眉目已经不客气。陆城遇却仿佛是看不懂她的愠怒,伸手在她的唇角刮了刮:“只是涂漏了一小块,看起来像是唇上缺了个口子。”
“陆城遇,你……”
不等她发火,陆城遇手已经收回口袋里,同时截断她的话:“和你合作的人是萧晨。”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南风的恼转为嘲:“是又怎么样?”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就算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他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还有回天之力?
陆城遇眸色深幽:“让我猜猜,你们的下一步计划,应该是把我从陆氏董事长的位置拉下来。只有我不在,你们才能对陆氏和陆家为所欲为。”
南风不否认地轻笑:“陆城遇,记得我在巴黎对你说的话吗?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欠我什么,我就要你还我什么。”
陆城遇静望着她不语,那双颜色深黑的眸子像林间晨雾里虚晃的灯火,一时看不清楚真实情绪。
南风不躲不闪和他对视,天空还在飘洒小雨,将两人的头发打湿。
静默里,谁都没有先说话,时间在他们中间一秒一秒消逝,一如他们跨越近十年的爱恨情仇,也仿佛已经走到终点,只差最后一步。
最后是南风先移开目光,用钥匙解锁了车门,准备要走。
她的手刚伸出去,准备拉开车门上车,一直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的陆城遇,突然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南风错愕地抬头,只见她刚才站的位置,凭空砸下来一个小沙包!
“怎么……”怎么回事?南风的话还没问出来,她和陆城遇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男女包围住。
那些男女他们打扮都很普通,但个个手里拿着刀枪棍棒,一脸的义愤填膺。
其中一个人喊:“就是他!他就是工地的老板,就是他害死咱们亲人!打死他,让他陪葬!”
伤者家属?南风第一反应是这个。
陆城遇眉心一皱,快速将南风推开,自己对上那些男男女女,没有任何征兆的,场面瞬间混乱。
那些人的目标是陆城遇,南风被推到一边,也没有人攻击她。
陆城遇以一敌十没落下风,只是这样打下去一定会出事,南风思忖着是要叫医院的保安还是要报警?只不过她还没做出决定,医院里突然冲出来十几个黑衣人,一下挡在陆城遇面前。
当先黑衣人高声喊了句:“陆先生,您先走,我们来教训他们!”说完就蜂拥而上,将那些伤者家属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黑衣人下手一点都不含糊,打得那些伤者家属痛呼不停,南风看不下去,扯了一把陆城遇的袖子:“让你的人把他们赶走就行,别打了。”
陆城遇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慌乱,忽的转头,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有摄像机的红灯一闪……
那些伤者家属被打了一顿后纷纷做鸟兽散了,同时散了的还有那些黑衣人,南风莫名的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转头看陆城遇,捕捉到他嘴角的嘲讽,不过稍纵即逝。
南风突然问:“那些黑衣人是不是你的人?”
陆城遇没有回答她,只道:“不是要走?”
南风当然要走,坐上车,心里的疑虑却千万重。
车子刚出医院就遇上红绿灯,她只能将车停下,无意中回头,她看到路边一条小巷里聚着一群人,竟是刚才企图要殴打他们的伤者家属,以及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黑衣人,他们好像是在……分钱?
愣怔了几秒,南风什么都想明白了——难怪她觉得刚才那一出莫名其妙,伤者家属动手前强调了自己的身份,保镖们动手前也自报家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谁,原来都是在演戏!
但是在不知真相的人眼里,他们就是伤者家属,就是陆城遇的保镖,而陆城遇的保镖在医院殴打伤者家属……
不用想也知道,这条新闻一出,舆论一定会把陆氏和陆城遇攻击得更加体无完肤。
这种好戏,恐怕又是萧晨安排的吧?
陆城遇也猜到了吧?
但为什么反应都没有?
坐以待毙,不像他的风格啊……
南风抬起头看车窗外的天空,雨还在下,没有一点停的兆头。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使得原本要进入夏季的榕城滞留在了春末。
清晨,南风坐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看微博,厉南衍脚步无声地走过去,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别着凉。”
南风将手机晃了晃:“放心吧,在这种时候,我一定会保重自己的身体。”
如她所料,今天的新闻比昨天的更精彩。
昨天她和陆城遇在医院被‘伤者家属’讨说法的事情在第一时间上了头条,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陆氏集团施工不当引发超大型爆炸事故,其董事长态度嚣张,率众殴打伤者家属’的通稿。
全部新闻都没有提到她的名字,字里行间只攻击陆氏和陆城遇,可见她的猜测是对的,昨天的事情果然都是萧晨的手笔。
“新闻一出,短短几个小时里,陆氏已经丢了七八个原本已经谈好的项目,损失惨重。”厉南衍手里端着咖啡,袅袅烟雾模糊他清冽的音色,“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一天,陆氏就会因为接连失去大项目导致而资金匮乏。”
资金匮乏。
这四个字对一个企业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当年的俞氏不就是因为资金匮乏,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以陆氏的根基,一时半会倒不了,只是……”南风面对着落地窗幽幽说着,呼出的热气将玻璃熏得朦朦胧胧,她用手指在上面画出两个人,一个是她哥,一个是兰姐。
烟雾散去,图画消失,但是真正的痕迹早已刻在骨头上,擦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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