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几家不管怎么提高价钱都招不到人,现在外面短工的价钱已经涨到了二十五文一天,他们都忍痛提到了二十七文也招不到人。
好容易有几个心动的,也在同伴扯了一下的动作中回过神来,犹豫不决。
清醒的同伴便劝他,“你忘了前两年的事?咱村的陈老三差点把命搭在褚家了,累死累活干了二十来天,一文工钱拿不到不说,还被倒打一耙,家里还得拿出钱去填才把人拉回来,你要嫌林家的工钱少,那就去尚家,卢家和周家那儿看看,他们三家名声都不差,现在工钱也是二十五文。”
“要我说就留在林家也不错,其他人家要忙也就忙这几天,等夏收一过又闲下来了,不比林家,虽说也是短工,但看得见的活儿多,只怕到入冬都有活儿干。且林家工钱给得爽快,每日还有各种汤水,偶尔还会熬了肉汤给我们喝,其实不比那二十五文的工钱差多少。”
“是啊,是啊,与其跑来跑去,不如就留在林家,说不定钟大管事看我们老实,以后还能留我们做长工呢。”
“长工?我,我可不想做长工,那可是得签身契的,哪有做短工自由?”
“说你笨你还真傻啊,林家是大善之家,连短工的工钱都给得这么爽快,难道还会欺负长工吗?”那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林家给长工的工钱高着呢,一年五两银子,要是做得好,过年是还有三百文到一两不等的封红呢。”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从林全管事那里听来的,听说他正在悄悄物色能干且老实的短工呢,打算雇他们做长工。”
众人闻言心动不已,一年五两银子,认真算起来比他们做短工赚的还少,但短工不仅工期短,活儿也很累,做长工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是跟着农时走,而且还包宿食,那家里可是省了一个壮劳力的口粮。
农忙时忙,但农闲时却是闲的,要是活儿少,他们还能兼顾家里,这份工钱就显得很重了。
他们常年给人打工,自然也知道别家的长工一年只有三两到四两左右,而且要求颇多。
有的东家宽厚,比如卢家,他们不会限定长工必须日日留在庄内,没有活儿时是可以返家的。
但刚才说的褚家却很严苛,听说除非放假,不然褚家的长工是不能离庄的,一旦被抓到,东家是必定怀疑他们偷了庄里的东西补贴家里。
每年还会找各种借口克扣工钱,可以说做褚家的长工是最倒霉的。
林家看着比卢家还要宽厚,所以做林家的长工还是很让人心动的。
众人不再想着离开,而是开始暗暗较劲,干活时更加不省力,还会想尽办法的表现自己,力图让头目们看到他们的优秀,留下他们做长工。
因此,农庄在走了那么多短工的情况下,开垦工作竟然还进展得那么快速。
林管家着人买了果树回来,开始在林清婉规划出来的果园里种下,等夏收过去,果树已经基本种下,甚至工人们还帮着在果园里建起了一排房子,那是给看守果园的人住的。
因为都是一户一户的,所以建得还不错,根据果园的面积,林清婉决定选出五户人家来看守。
只是除了自家的三户庄户,还得另外挑选两户,一时因为他们没有照料果树的经历,二是男主人们身体都有旧伤,有些体力活儿他们干不了。
除了自家的庄户外,就只能从长工和佃户里选了,可长工们都还只是候选,并未签订身契,所以还是先考虑佃户。
正巧林玉滨休沐,在家闲得无聊,林清婉便把她带上了,“我们去村子里走走,顺便看看哪家佃户合适去照料果园。”
林玉滨高兴的去换衣服,“小姑,佃户不是自由的吗,他们愿意去看守果园?”
“又不要他们卖身为奴,且果园的劳作时间宽松,他们还能继续租地耕种,多得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做?现在赚钱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
果园出来就是一片农田,现在果树刚种下,还不必施肥,所以可以等秋收交田后再搬过去,到时候佃农转租果园那边的农田便是。
林清婉牵着林玉滨的小手往长福村去,遥遥指着远方地里的渺小人头道:“有的工人需要从百里以外的家里赶过来,一旦住下就不再回去,知道为什么吗?”
“为了赚钱?”林玉滨犹豫的问。
林清婉点头,“就为了那一天二十文钱,苏州已经算是繁华的了,但工作的机会也很少,大部分人除了务农并没有其他额外的收入。而还有一部分人连地都没有,又租不到地,便只能靠给人打短工过活,或者就和之前长福村的村民一样租种官田。”
“所以?”
“所以学堂里那些同学的酸言醋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能为这么多人提供工作机会是一件有功德的好事,他们不过是嫉妒你才那样说的。”
林玉滨脸颊一红,低头小声问,“您都知道了?”
林清婉眼带责备道:“你该早点告诉小姑的,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闷在心里,要是把自己闷出病来,那担忧的还是我。”
林玉滨见小姑都知道了,也不想着瞒了,孩子脾气爆发出来,生气的嘟着嘴道:“他们并没有当着我的面说,不过是背着我议论,让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雇工危机让大家看到了林家的影响力,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有些怪林清婉的。
毕竟今年夏收平白增加了人工成本,而秋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也幸亏夏收那几天老天赏脸,没给下雨,不然大家心中更恨。
或是是大人在家里说多了,卢氏家学里便有几个学生隐隐针对起林玉滨来。
让林清婉诧异的是,女学生们还罢,倒是男学生那边传得更多些,因为男女是分开教学的,一开始林玉滨都没发觉。
还是到卢氏家学门口的时候,男学生们总是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低声议论着,她才发觉的。
林玉滨一向敏感,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身上不妥,羞得差点钻到地里去,不过是念着不能给家里丢脸才强自镇定的上车。
但她检查过自身,并未发觉不妥,如此来回两三次后,她脸皮也练出来了,每次他们一盯着她说悄悄话她便瞪回去,直吓他们一跳。
这下连尚明杰都发现不对了,因为他是林家的亲戚,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打听出来内情,赶忙告诉了林玉滨。
林玉滨当然不会告诉小姑她在学堂里被针对了,因此想着靠自身反击回去。
可惜,那几个男生实非君子,只敢偷偷议论,不敢挑明了与她说,让她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找到。
近日她还在等待时机,却没想到小姑就知道了。
她沮丧的低头,“是不是二表哥告诉你的?”
“不是,所以我决定下次见了他罚他一顿,竟然不告诉我。”
林玉滨在心里为尚明杰默哀,问道,“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林清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傻孩子,你忘了我跟你们石先生一直有书信往来吗?她告诉我的。”
只要老师有心,学堂里能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们?
所以林玉滨才被针对不就,石贤便发觉了,不过她没插手,而是让学生们自己去解决,见林玉滨总不得其门而入,戾气渐重,这才写了一封信交给林清婉。
这件事如何解决还得问过家长的意见。
而林清婉没把那几个男学生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林玉滨的心理健康,不过是些许议论,怎么就戾气重了?
所以林清婉今日旨在告诉林玉滨,你应该感到骄傲,因为我们林家给许多人提供了工作的机会,养活了很多人。
而那几个连当面与你说话都不敢的男生不仅目光短浅还是懦夫,你为什么要去在意他们的看法呢?
若是你小姑我,只怕连看都不屑看他们一眼的。
你高高兴兴的去上学,高高兴兴的学到知识,再高高兴兴的回家来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反击了。
因为他们用那异样的目光看你,还当着你的面嘀嘀咕咕不就是想把你弄得心慌意乱,然后失态或做错事吗?
所以你只要不受影响就是最大的反击。
林玉滨听得眼中闪闪发亮,但还是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道:“可我还是心中难平,觉得有气无处泄。”
林清婉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姑教你个法子,也让他们有气无处泄。”
“什么法子?”
林清婉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林玉滨怀疑道:“就这样?”
林清婉低头看着气质天成的侄女颔首道:“回去以后你对着镜子练练,要发自内心的轻蔑,只要他们看到了就一定会和你之前的状态一样的。”
林玉滨半信半疑,不过秉着对小姑的信任,她决定回去就试试。
说话间,俩人到了一座茅草屋前,林清婉停下脚步道:“这是陈季生家对吧,我们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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