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人愣愣的看着千岁。
血,那么多的血,从他脖子上那个狰狞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出来,速度之快,转眼间就在他身下形成了一大滩血泊。
而那个黑发的少年紧闭着眼,面容平静,如画的眉眼之间满是淡然。
博人愣愣的看着他。一个又一个的人从他的身边经过,他们惊慌失措的围在那个少年身边,然后又被一个眼熟的樱色头发的女人推开。
绿光亮起,博人终于反应过来,他跌跌撞撞的上前,把不知道是谁的人推开,来到少年身边,看着他绿光映照下精致的脸,看着他宛如陶瓷娃娃一般,完美却毫无生气。他后知后觉的开始颤抖,牙齿打颤,脸色发白。
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什么。可是博人已经听不见了。
他顺着那个拍肩膀的力道,双脚一软,轰然倒地,失去了意识。
…………
博人再睁开眼睛时,入目是一片雪白。
他的视线迷茫了一瞬,然后眼前突然出现倒在血泊中的千岁。他瞳孔一缩,猛的弹坐起来,掀起被子就跳下了床,然而下一秒他眼前一黑,一阵眩晕感使他身体晃了晃就要往地上倒,幸好他及时的扒住了一边的桌子。
他头昏眼花的等了一会儿,突然,他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抬眼朝那里看过去,一位护士走了进来,看见他以后责怪的说着:“你,不能突然站起来啊!”
“千岁在哪里?”她责怪的小少年完全没有听进她的话,一缓过来就炸·弹一样的问道。
护士一愣:“千岁?是刚才送进来的那个宇智波千岁吗?现在应该还在手术室……”
话音未落,金发小少年就风一样的跑了出去,他甚至没有穿鞋,飞快的将护士急切的呼喊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一路上跌跌撞撞,精神恍惚之间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个人。七拐八拐的终于问清了手术室所在,他急急的跑到那个走廊,扶着墙极速的一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或站或坐的三个人。
鸣人本来坐在椅子上,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紧握,脑袋低低的垂着,听到声音以后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满脸惊慌失措的儿子。他有些憔悴的脸上想挤出一个安慰的笑,但是他失败了。
他只得低低的招呼着他:“博人吗……刚才你因为低血糖和惊吓过度晕倒了。你怎么不吃午饭就跑出村了?”
博人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眼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灯,一时间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连呼吸都很困难。
鸣人此刻也没心思关心儿子的回答。他只是恢复了原来的姿势,继续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着。
手术室门边,佐助失魂落魄的倚着墙,露出的黑色单眸空洞无神,眼角微微发红。佐良娜抱膝坐在手术室对面的地上,默默的流着眼泪。
一股绝望的气氛,在几人之间默默的弥漫着。
博人沉默着走到手术室门前,将耳朵贴在大门上,希望听到点什么。
一片冰冷。而且,门内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起码博人听不到。
他不可抑制的恐慌起来。血泊中千岁的样子,挥散不去的在他眼前出现,他感到头晕晕的,同时胃部一阵一阵的绞痛。他的额角慢慢的布满了密密细细的冷汗,但他咬牙坚持着,一声不吭。
此刻他满心都是同一个恐怖的念头。
千岁,会死吗?
他全身发冷,四肢冰凉,但尽管这样,他抚摸着手术室门的手仍能源源不断的感到从指尖传来的那扇金属门的冰冷感。
那扇门隔绝了他和千岁。
正如死亡,会隔绝他和千岁一样。
一想到千岁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他便觉得整个人宛如堕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绝望感瞬间淹没了他,四周的事物都离他而去,只剩下他自己痛苦的呼吸。
冷汗顺着他的下巴尖滴落。
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外面的天色由午后的晴朗变为夜的黑暗,又从黑暗变为清晨的曦微。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小樱满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博人等三人齐齐上前围住了她,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焦急。
小樱的表情并没有非常轻松,她紧皱着眉:“总算是暂且救了回来,但是还不能说脱离了危险,伤口和失血量都太大了,大动脉被斩断了几乎有一多半……”
“那孩子,是真的想杀死自己。”她声音哽咽。
如果不是她前后脚的赶到……如果不是博人及时击落了那把刀……如果,那孩子的血再多流哪怕一滴……
她握紧了拳。
那就再也,再也救不回来了。
几个人的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
小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暂时先观察看看吧。过了今天才敢说能不能挺得过去。”
她说完就离开了几人,回到手术室把千岁推到重症监护室。博人从监护室门上的小窗远远的看了一眼千岁,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千岁脸上带着呼吸辅助器,呼吸造成的白雾时隐时现的样子。远远的看着,他的脸显得那样小,脸色像石膏一样苍白而毫无生气。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千岁。
从来没有。
这几天,他见到了千岁许多不同于往常的样子,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感到欣喜。
他宁愿他一直是那个冷漠又冷静的样子,那也比他现在这个比瓷娃娃还要虚弱的样子,或者之前那个悲伤的好像失去了全世界的样子强一百倍。
这一天是周末,他作为在医院等了一夜的人,一回家就被母亲赶去吃饭和睡觉。但是他满眼都是隔离室中的千岁的样子,一口都吃不下,但不得不在母亲担忧的目光中勉强扒了两口饭,然后就回了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突然蜷起身子,用力的攥住左胸处的衣服。
他的心好疼。
那样的千岁,让他的心好疼。
他猛的想起那个白发少年说的一句话。
他说,为了千岁,他可以做任何事。
那我呢?
博人问着自己。
我可以为了千岁做任何事吗?
他扪心自问。
然后他突然一惊。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有些暗沉的蓝眸紧盯着天花板。
我为什么,对千岁这么想?
…………
翌日,千岁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但是还是没有被推离重症监护室。博人和佐良娜被允许进入监护室,隔着透明的隔离窗看看他。
他趴在隔离窗上,静静的看着千岁苍白的面容,许久,一动不动。
出来的时候,他留意到楼梯拐角处露出的御神袍一角。悄无声息的靠过去,他听到小樱带着哭腔的声音。
“那孩子……夜里……心脏停跳……”
他听到自己的父亲深到令人绝望的叹息,还有佐良娜的爸爸破碎的低吟。
“他已经……不想再醒过来了吗?”
他靠着墙,大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心里好像突然被挖走了一块,空旷的可怕。
他出了医院,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转,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就是不想停下来。
最终,他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博人?”
他顿了一两秒,才转回头去看是谁:“……井阵?”
他这才看到,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井阵家的花店外面。
村里的小伙伴,除了他和佐良娜,都不知道千岁在医院里,就是蝶蝶也只是一知半解。
浅金头发的男孩蹲在门口摆出的几横排花前,手上满是泥土,显然正在侍弄花草。见博人脸色憔悴,眼睛下面有大大的黑眼圈,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又熬夜打游戏了吗?”
但是与以往精力充沛甚至可以说过剩的反应不同,他只是看了他半晌,才颇为勉强的笑了笑:“不,不是。”
笑得好难看。
井阵静静的看着他。突然,他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进屋来玩吧。”
博人抿了抿唇,正想摇头,井阵已经上前把他拉到了自己家的店里。正在柜台后面坐着修剪一枝花的井野看到了,笑着招呼他:“啊啦,博人,来找井阵玩吗?”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博人只得点头。看到旁边笑着看着他的井阵,他突然灵光一现,脑子一热就开口问道:“那个,井阵,我问你,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这说明什么?”
井阵没想到博人会突然这样问,但看他认真异常的盯着自己,他只得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答道:“嗯,那肯定说明,那个说这句话的人是另一个人特别忠实的信徒吧。”
博人皱紧了眉:“忠实的信徒……吗?”
井阵用手指点着脸颊,补充道:“嗯。说不定也是把对方当做神明啦,对方对他有救命之恩啦,之类的。”
博人垂下了眸子:“啊,这样啊……”声音低沉,仔细听的话还有几分莫名的迷茫和失落。
井阵被他不自觉散发的消沉气息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搭话。
屋里一时间静默下来,只剩下井野动用剪刀时发出的“咔嚓”声。
突然,井野放下了剪刀,一边将修剪好的花朵用漂亮的彩纸包起来,一边轻声的说道:“我倒是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呢。”
井阵疑惑的看向她,博人则是有些怔愣的抬头,蓝眸里面满是令人心疼的迷茫。
井野轻柔而熟练的将花朵包起来,又在上面撒了一些水,使它们看起来更加的娇嫩欲滴。她温柔的看着那束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浅浅的笑起来。
她青绿色的眸子温柔的看向井阵和博人,满满的都是笑意。
“……那就是,爱情。”
那一瞬间,在花朵拥簇下,博人缓缓的睁大了眼睛,蔚蓝色的眸子轻轻颤抖着。
黑发少年微笑的样子,在一片白光中浮现在眼前。
看着他,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有什么,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搔过他的心田,痒痒的,麻麻的。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爱情。
他在心里默念着。
像是剥开迷雾露出事情的真相,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渐渐明晰。
他再一次来到黑发少年的病房外,右手隔着玻璃远远的描绘着他平静而英俊的脸。
他的蓝眸中带着丝丝迷恋,静静的望着他,脸一分分的红了个透。
——啊,没错。
他对自己说着。
——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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