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楚夕照一起从苏教官家里回来的时候，顾南明有些沉默，感觉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当他们坐上公交车的时候，车上意外的冷清，没多少人，顾南明和楚夕照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楚夕照静静地靠着窗户，像是在想些什么，路灯的光芒透过车窗，落在她身上。
顾南明心头忽然有些糟乱，像是有许多话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过了一阵，楚夕照看了他一眼，笑道：“有话想说？”
顾南明无奈道：“你善解人意过头了一点耶。”
楚夕照嘴角翘起，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种小狐狸似的狡猾来。
顾南明于是想了一想，终于道：“有些事情我觉得必须和你说一下。”
楚夕照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道：“我猜猜，反正不是表白对吧？”
“呃......”顾南明被噎了一下，有些窘迫，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组织起语言道：“我其实一直在回避去思考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小时候对恋爱什么的很憧憬，长大了之后就感觉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其实归根到底，我知道对我来说，我可能只是很难想象和人成为情侣关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这多多少少让我有些不适应。而且......”
顾南明挠了挠头：“我直说吧，对我来说，我始终没办法放下林雀。”
楚夕照点了点头：“嗯。”
“你不意外？”
“不意外。”楚夕照道：“我忘了是听你还是听别人说过，你当初是被林雀救下来的。林雀是我们执行者的大姐头，人长得好看实力又强，我也很崇拜林雀啊，所以你有这样的经历，会喜欢上林雀，我觉得是毫不奇怪的事情。”
楚夕照道：“不过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当初你没有遇到林雀呢？那是不是我就有机会了。”
顾南明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道：“你可以这么问，但我不能去这么想。倒不是说对不起林雀，我主要是觉得......这种思考方式，是更对不起你一点。因为这就好像是设置了一个前提假设，就是我似乎是在追不上林雀的情况下才会选择你的。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你本身就有很多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楚夕照笑了笑，忽然鼓起腮帮子：“即便这样，某些人也没有喜欢上我。”
顾南明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对话真是进行不下去了......
他道：“我拒绝去进行这样的设想，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不喜欢林雀了，我再来转过头来喜欢你，搞得好像你是我的备胎一样，这是对你的一种不尊重。今天说这么多，因为......你是一个很棒的姑娘，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犹豫和迟疑，就耽误你。”
楚夕照看着他。
半晌，才道：“你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有洁癖，你不能接受别人对你的三心二意，也不能接受自己对别人的感情怀有瑕疵。我不能说你是错的，因为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愿意缠着你吗？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并没有将我当成一个备胎，如果你是那样想的，那我只会对你感到恶心。”
楚夕照道：“但我看得出来，你只是很迷茫。”
顾南明愣了一下。迷茫？
他想了想，道：“好像是有点。”
“不是有一点。”楚夕照身体前倾了一下，道：“是非常、非常、非常迷茫。有时候我都很好奇你到底在迷茫什么，不只是感情上的事情，哪怕是你无数次舍生取义地去救人，去完成人物，我都感觉不到你的信念，你好像只是机械地被......生活这种东西驱使着一样，你不像是真实活着的人，就好像你只是‘存在’而已。但是现在似乎有点不同了，你是找到自己生活的动力了吗？”
“啊.......”顾南明低下头，握了握拳头。
然后笑了一下，道：“是的。你知道我原本不是新西府人，新西府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所以常常让我有隔阂感。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为执行者了，而且做得还不赖，就好像生活是一场赛跑，我只是拼命往前跑而已，但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拼命，我只是用努力用拼命用这些东西去将我的思维填满，因为我害怕自己一旦安静下来就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空虚。”
和对过往的一些追忆。
顾南明吐出一口浊气，道：“当初在雾灾当中，我冒死将侵蚀体引开的时候，其实我很害怕。但奇怪的是，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在心底深处，又没有那么怕死，好像是感觉，死了也没什么。当然，人是会变的嘛，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我感觉我活着还是......挺有用的。”
楚夕照笑了笑：“恭喜。”
楚夕照忽然伸出手来，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在生活上是没有那么迷茫了，但你在感情上还是啊！你既然喜欢林雀，为什么要只是在心底喜欢呢，你去追人家啊。要是你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喜欢林雀，那你来追我啊，或者被我追也可以啊，可你看，你偏偏就是留在原地，像只乌龟似的，好像要别人踹你一脚你才会动弹一下。你在干嘛，你在等林雀倒追你吗？”
顾南明震惊地看向楚夕照：“等一下，你在劝我去追林雀？？”
“谁知道呢。”楚夕照气呼呼地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不去看顾南明：“我只是想看到你有点变化。不然你这个样子，再过一百年你也还是会纠结，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谁都不选，好像只要两边都不去招惹，你就能同时对得起所有人一样。其实是谁都辜负了，还对不起自己。”
顾南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姑娘这么犀利啊。
而且眼光还挺准的.......
楚夕照笑道：“万一你要是真和林雀在一块儿了，那我也趁早死心，但要是没追上，那我想到时候你也该认清了。你知道什么是放下吗？现在叫你放下自己对林雀的感情是不现实的，因为你根本没有拿起来过，拿起来了，然后再放下去，这叫放下。到时候我们再来讨论我们俩的事儿。”
顾南明有些奇异地看着他。
楚夕照凶巴巴道：“干嘛！”
顾南明眨了眨眼：“没看出来，你还是这样胸襟豁达的奇女子啊。”
楚夕照嗤笑一声：“其实我想的是，以后你要是在林雀那边摔了跟头，跑过来向我寻求安慰，我就凶你一顿，让你滚蛋，这样你最后一个都没捞到，哈哈！想想都开心，然后你就痛不欲生，余生的每一天都沉浸在后悔当中，想着，哎呀，楚夕照这么好的姑娘我怎么就没有和她在一起呢，好后悔呀好后悔.......”
顾南明大笑。
过了半晌，他认认真真道：“谢谢。”
楚夕照冷哼一声，将脑袋朝一边转过去，但是嘴角却有几分压抑不住地上翘。
过了半晌，楚夕照道：“快到站了。”
“嗯。”顾南明点点头：“快下车了。”
顾南明叹道：“真没想到苏教官还有这样的故事。”
“当执行者的，只要能活下来，谁没有经历过几段生离死别。”楚夕照道：“不过有些事情，答应的太晚，终究是会留下遗憾的啊。”
顾南明想起一句话，在心中默默道，追风赶月别留情。
两人下车，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楚夕照不知道在想到了些什么，路灯的灯光下，她的脸上飞起两片浅浅的红晕。走在路上，楚夕照忽然道：“说起来，你没有和人接吻过吧？”
顾南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啊？”
楚夕照忽然伸出手，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衣领。两人个子相差一个头，楚夕照矮一点，这一扯衣领，顾南明不由得弯下腰，楚夕照当即抱住他的脑袋，往他的嘴唇上用力啃了过去——那真的简直是用力地在啃，而不是吻，顾南明的嘴唇甚至都被她咬出了一点血。顾南明眼睛骤然睁大，心里卧槽一声，像是头上被一记重锤命中.......整个人都晕了。
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懵了。
半晌。
楚夕照心满意足地将他松开，舔了一下嘴唇上的血：“想不到吧，和你初吻的人是我楚夕照哒！”
她“哇哈哈哈”地狂笑起来，还没等顾南明做出什么反应，就转身一溜烟儿地跑了，像是做了坏事，怕被人打一样。这姑娘个子小小，看上去像是个乖乖女，但实际上，在清纯可爱的外表之下着实是埋着一颗狂放大胆的心，想来也是，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执行者了。
顾南明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愣了许久。
忽然感觉自己和楚夕照的身份有点错误......这剧情好像怎么想都不太对劲......楚夕照就是那种下山来抢劫的土匪，而他则是那个被土匪调戏了的小娘们儿。
话说这算不算猥亵？女人猥亵男人在新西府犯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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