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还不贵?你不如去抢算了!”饶是谢朗一个富二代都觉得这个价钱实在是离谱了些,禁不住咋舌说道,“不就是粉晶吗,没雕没琢的一块毛坯料,卖这么贵!”
许春秋短暂的犹豫了一瞬,接着说道:“好,我买了。”
“一口价,十万块”徐老仍然是轻轻捻着手里的鼻烟壶,微微睁了睁眼睛,口中的价格却翻了一番,“不买的话出门请走。”
“您怎么还坐地起价呢,拍卖场都没有这么黑的!”谢朗憋着一口气,“怪不得你们家店都积了灰了也没有人来!”
做艺人的收入不菲,再加上许春秋日常的开销其实不算大,五万块对于她来说尚且还算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是十万买这么一块原石就着实有些勉强了。她恋恋不舍的用指尖在那块石头的纹理上摩挲了一番,把它重新放了下来。
“实在是抱歉,十万块的话……”
话说到一半,许春秋的声音突然被打断了。
“要不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他不紧不慢的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只要你回答对了,我就还按照原来的价钱卖给你。”
许春秋迟疑了一下,没有随意答应。
徐老突然笑了一下,手中捻着鼻烟壶的动作停了,他信手指向墙上歪歪斜斜的挂着的那幅画,是晚清海派画家任伯年的花鸟图。
大抵是因为年代久远,画纸已经发黄了,积了一层灰的花鸟图看上去又薄又脆,真假难辨。
“你觉得这幅画是真品还是赝品?”
谢朗觉得简直是荒唐:“您这是在强人所难吧。”
可是徐老却挑一挑眉说道:“她又不吃亏。”
“就算是随便瞎蒙,她也能有一半的机会猜中呢,稳赚不赔的事情。”
而许春秋却像是连思考都不需要,几乎是紧接着就脱口而出:“赝品。”
徐老虚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阵,慢慢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宝贝似的握在手里的珐琅彩鼻烟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你是怎么判断的?”
“猜的。”
许春秋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其中真正的缘由。
她能这么肯定,是因为这幅画的真迹,起初是妥妥帖帖的保管在陆公馆里的。
陆少爷心血来潮,送头面给许春秋的时候,连同这幅画也一并叫人抬去了戏园子。
“这是我们少爷总给许老板的头面,说是下回还点一曲《长生殿》。”
许春秋唱着唱着,渐渐的唱成了有头有脸的许老板。
陆家的下人抬着沉甸甸的头面进来的时候,许春秋正对着镜子上妆,头还没有勒,她涂了脸,刚刚开封了一小盒新的胭脂,正捻了一抹细细的红色要往眼眶上揉。
两个穿马褂的下人一人各执着画卷的一头把那副画放在她的面前,摊开在了梳妆台的台面上。
“许春秋。”
是陆少爷的声音。
他喜欢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低低的声音带着一点微微的沙哑,语气之中好像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许春秋闻声一惊,捻在指尖上的胭脂红一不留神,结结实实的失手按在了画上。
一个艳红的指印子。
两个下人的脸“唰”的一下就跟着白了,目光虚浮的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八成是什么名贵的画。
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蛋,搞砸了。
许春秋低低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些不敢看他。
陆少爷撩起帘子,长腿一跨,迈进了后台来。
“怎么了?”
他的定睛一看,视线落在了画上,仍然是笑着:“多大点事儿。”
他取了许春秋画眉眼用的细狼毫,捏着细细的笔杆子,蘸着她抹在画上的胭脂描描画画,三两下落笔成一朵含苞欲放的梅花。交错的枝杈、振翅欲飞的鸟,殷红的梅花画龙点睛一般的抢眼。
“这不就行了。”他收了笔,笔尖上还残余着些许胭脂,他沉吟片刻,抬手把最后的那一点红色涂抹在了她的眉眼之间。
许春秋的脸霎时就红了,手足无措的、呆呆的立在那里。
“不要动。”他的声音很轻,一半是音一半是气,温热的气息好像就在她的颊边,脸颊两侧像是有火在烧,“闭上眼睛。”
她于是垂下眼帘,真的闭上了眼睛。
他替她涂了眼眶,用拇指轻轻柔柔的把那一抹浓艳的色彩揉开。
许春秋觉得自己好像能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中细腻的指纹,她颤着睫毛重新睁开眼睛,看到陆少爷拿白巾子擦了手,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熔化了。他的唇角弯成弧度:“漂亮。”
那之后她小心翼翼的把画收了起来,生怕蹭花了画上的胭脂,还有陆少爷添的那朵梅花,可是又总是忍不住惦记着,一来二去的看熟了,那副画就像是彻彻底底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再也难以忘却。
……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打从一进到这家店的里间就注意到了这幅画,枝杈的走向、雀鸟的姿态,一切都和记忆中的那么相像,独独少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那不可能是真迹。
根本不需要思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徐老的神色微微一动:“五万。”
许春秋知道,她答对了。
“您把收款码给我吧,我立刻付款。”
徐老却摆摆手:“没有。”
不能扫码付款吗?
“那您把收款账号给我,我打到您的账上。”
他还是摆摆手:“不给。”
不给账号,这怎么付款。
徐老朝着她的方向步步走过来,半天没有说话。
半晌,他终于开口:“不要钱了,看在老傅的面子上,送你了。”
老傅?
许春秋明白了,这八成是傅老爷子的熟人。
他接着不由分说的把那块石头往许春秋的怀里一塞,转头回到了太师椅上。
许春秋哪里能白收人家的东西,于是连忙摸出钱包来,把里面所有的现金掏出来放在台面上。
而徐老却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好像这店赚钱亏损都与他没有关系一样。
“余款我尽快送过来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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