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卿第二次打电话给周殊同求药是在别院里。
“谁的电话?”周殊同转头问一旁的警卫员。
“陆大少爷的。”
得到这样的回复,他显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接了起来。
“喂?”
“是我,陆长卿。”
周殊同叹了一口气:“还是为了药的事情吧?”
“她要是一直这么躺下去,你把老婆本都掏空了也供不了她多长时间的。”
陆长卿的清晰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那我就不娶老婆。”
“那也没用啊。”
“这个药是管制药,不是你简简单单地出个钱就能买来的。”
可是陆长卿却说:“如果我能给你提供卢沟桥一带日本人的行军路线呢?”
周殊同一怔,他顿了顿,像是花时间消化了一番这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一样,接着他局促地说:“你上哪打听这样的消息去?”
“我自有门路,而且绝对可靠”陆长卿显得成竹在胸,“只要你信我。”
电话听筒的另一边沉默了,周殊同暗自衡量着这句话的分量轻重,一时间难以做出决定。
陆长卿没有着急催促他,而是把时间留给他做选择。
“好。”
周殊同答应了下来。
陆长卿松了一口气:“多谢。”
他挂断了电话,重新回到客厅里来,对着沙发上正捧着茶杯细细端详的卜算子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
陆修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这里既不是华融金融的顶层办公室,又不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北平,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前世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笼,陆修的眼前如同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地略过,蒙太奇的画面带他回到了那个混沌的年代,那个屈辱的年代。
他设身处地的看到了国破山河在,他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四面楚歌声。
他抵押了祖宅,手下的全部产业也全部一并折了换钱。
在这个空间里,时间好像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概念,就像是那个时代迅速贬值的钞票一样,面额很大,可是却不值什么。所有的感官都好像生锈了一样,钝钝的,仿佛隔着一层什么。
冥冥之中,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他。
“求你。”
陆修猛地回头,他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为了我的国家,我恳求你。”
那是……他的声音?
陆修听到那个与自己同出一辙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西装笔挺的人仿佛踏空而来,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昏暗而空旷的空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再无旁人。
那人穿着挺括的西装,裤线笔直,襟前的领带夹是金的,露出一小截怀表的链子。
陆修认出来他了。
那是陆长卿,也是数十年前的那个与许春秋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自己。
“求你。”
他恳切地重复着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试探与小心翼翼。
他知道这件事情是强人所难,可是他别无他法。
陆修笑了。
他伸手抱了抱他,他伸手抱了抱几十年前的自己。
“是我们的国家。”
……
陆长卿再一次睁开眼睛,眼前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
许春秋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说:“你醒了?”
卜算子的话蓦然涌现在心头。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个时代吗?
——她在二零二零。
他发现自己竟然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还活着?”
“欢迎来到2020年。”许春秋轻轻地道。
原来这便是卜算子所说的时空裂缝,原来他口中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我只有一天的时间。”
陆长卿飞快地接受了现实,显然是有备而来。
许春秋点一点头,示意他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有没有办法查询资料,我需要民国二十六年的战报,越详细越好。”
“重点是卢沟桥一带日本人的行军路线。”
陆长卿拎起外套就要往办公室门口冲:“有没有档案馆之类的地方,能否劳驾引个路。”
许春秋摇摇头把他摁回沙发上:“不用去档案馆。”
她三两步跨到办公桌前的老板椅处坐下,打开陆修的电脑十指翻飞地打字搜索了起来。
民国二十六年,也就是一九三七年。
七七事变。
“有了。”
许春秋点开结果页面,摘了段重点扬声念给了陆长卿。
“1937年7月7日夜,卢沟桥的日本驻军在未通知中国地方当局的情况下,径自在中国驻军阵地附近举行所谓军事演习,并诡称有一名日军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北平西南的宛平县城搜查,被中国驻军严词拒绝,日军随即向宛平城和卢沟桥发动进攻。”
“又称‘卢沟桥事变’,揭开了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
“对,就是这个。”陆长卿立刻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冲过去。
他倾身站在许春秋的身后,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这块他不能理解究竟是作何用途的方块屏幕上。
他看得很吃力,一方面是因为不习惯从荧屏上看东西,总觉得晃眼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发觉到,几十年后用的汉字形体居然和民国的时候大相径庭。
一部分字已经彻彻底底地变了样子,好在尽管有些字不认得,但是依靠上下文推理以及字形相似的程度,绝大部分内容还是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主要是行军路线,卢沟桥一带日军的行军路线。”陆长卿急促地道。
许春秋点点头,一口气把页面往下拉。
“好了。”话音刚落,她立刻察觉到陆长卿的异样,“怎么了,怎么了陆少爷?”
陆长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视线动也不动地道:“没事,就是有点不适应。”
许春秋联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手忙脚乱的时候,立刻反应过来陆长卿为什么会感觉到不适应。
她记得浏览器是可以转繁体的。
可是摆弄了半天她也没有找到那个按钮在哪。
她偏头一想,从笔筒里抽出一支中性笔来:“我用繁体抄下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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