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审员们被老人的话惊住了,他们议论纷纷,全都激动了起来。
这时一个重大发现
老人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一脸玩味的看着经纪人。
“请让我把话说完。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注意到,刚刚开庭的时候,我还没注意,但现在我的脑海中却一直浮现那个女人的脸,她鼻子上也有同样的印记,而且也一直在按摩鼻子。”
大学讲师捏着自己的鼻子,肯定道:“他说的对,那个女人的确经常做这个动作。”
老人缓慢却坚定地分析着:“这个女人大概有四十五岁,但她却想让人认为她只有三十五岁。她画着非常时尚的妆容,染着酒红色的头发,穿上最时尚的衣服。她没有戴眼镜,女人常那么做。她们的想法,你们应该明白。”
粗壮男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她戴眼镜?就因为她按摩自己的鼻子吗?”
旁边的大学讲师立马反击道:“她脸上也有那种印子,我看见了!”
粗壮男愤怒的踢开身后的椅子,高叫道:“那又能代表什么?”
装修工被他的行为激怒了,站起来凶狠的对他说道:“听着,我受够了你总是大吼大叫……”
大学讲师按住了他,“好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召集人也看不下去了,他对粗壮男说道:“听着,他说的对,我也看到了,我是最靠近她的人,她鼻子上也有那些印子……”
粗壮男却并不服软,依然对着老人责问道:“你想要证明什么?她染了头发,鼻子上有印子,那代表什么意思?”
老人不理他,对着经纪人问道:“这些印子可能是除了眼镜以外,其他东西造成的吗?”
经纪人摇摇头,“不可能。”
粗壮男不满的说:“我从没看到她鼻子上有印子。”
经纪人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看着面前的老人,第一次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迟钝老头。
他没有赞同粗壮男的说法,“我看到了。奇怪的是,我之前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粗壮男不甘失败,大声问道:“那律师呢?被告的律师为什么没有提出质疑?”
彭怿辰握住老人的胳膊,反击道:“这个房间里有十二个人,有十一个人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公诉人呢?他为什么没有要求那个女人,在出庭时带着眼镜?”
“很多女人出门时都不戴眼镜,因为她们觉得戴上眼镜会变得很丑。”
“好吧,她的鼻子上有印子,我承认这一点,那是眼镜造成的,对吧?她不想戴上眼镜,那样子大家会觉得她很漂亮。但她看到那孩子杀死他父亲时,她是一个人待在房里的。”粗壮男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彭怿辰不回答,看着经纪人问道:“你会戴着眼镜睡觉吗?”
经纪人摇摇头,“不,不会。没有人会戴着眼镜睡觉。”
彭怿辰笑道,“因此,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断,她躺在床上时并没有戴眼镜。”
“那只是你的推断!”粗壮男依然不愿意让步。
彭怿辰立马反驳道:“这确实是我的推断,但是很合理的推断。我认为,案发时她往窗外看的时候,根本并没有戴眼镜。她证词里说她躺在床上,刚好往窗外看去,她根本没有时间把眼镜戴上。”
“等一下……”,粗壮男想打断彭怿辰,但却没有得逞。
彭怿辰坚定的说:“还有另一个推论,她只是想象自己看到了那个年轻人杀人,但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粗壮男再也坐不住了,他在房子里四处冲撞,就像网里即将离水的鱼。
“你怎么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她戴的是哪一种眼镜?也许她是远视眼?你怎么知道她看不到?”
彭怿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重申:“我只是说,那个女人的视力已经成为一个重大的疑点。”
工程师也助攻道:“在不戴眼镜的情况下,她得在夜晚中辨识出5、60米之外的人,这可能吗?”
程序宅第一次高声责问粗壮男:“你不能凭借这些疑点众多的证据和证词,就让一个人上刑··场。”
粗壮男依然不服气,“你们少来这一套。”
彭怿辰不放过这个机会,大声质问他,“你就不觉得她可能看错了吗?”
“不!”
“她看错的可能性一点都没有吗?”
“没有!”
彭怿辰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他站起身走到白领的身后,“她不可能看错吗?”
白领低着头,只说了一句:“被告没有杀人”
他又走到一边的暴发户身边,“你认为审判能不能通过?”
暴发户轻轻摇摇头。
粗壮男依然不低头,“我就是认为那个混小子杀了他父亲。”
彭怿辰最后走到经纪人身后,轻轻问道:“你认为呢?”
这个真正的“对手”此时也已经不再坚持:“他没杀人。我被说服了,审判不能通过。”
粗壮男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经纪人,“你到底是怎么了?”
经纪人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客观和冷静,“因为我现在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怀疑。”
老人看着粗壮男,淡淡笑着说:“现在又变成了十一比一,就好像我们的讨论刚开始那样。”
粗壮男显然没有彭怿辰那种一人对抗所有人的镇定,他不断踱着步,反复嚷嚷道:“那其他的证据又是怎么一回事?那……那把折叠刀跟……其他……所有的证据呢?”
程序宅又给他一击:“你说过我们可以抛开其他的证据的。”
彭怿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粗壮的男人,却看出他已经不堪一击。
“现在就剩你自己了。”
粗壮男好像被刺激到了某根神经,高喝道:“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孤军奋战,我有权力选择我自己想要的。”
彭怿辰静静的看着他,“这确实是你的权力。”
所有人都看着粗壮男,不再说话。
粗壮男高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把我摁在地上,逼我反对法庭的审判吗?我就是选择通过,永远通过。”
彭怿辰轻声回答:“我们只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粗壮男喊着:“该说的,我全都说了。”
“但你没有说服我们,我们想再听一遍,我们有的是时间。”
粗壮男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咆哮着质问所有人。
“所有的证据,在法庭上做出的所有证词都证明他有罪。你们觉得我是白痴吗?”
“你们仅仅因为找到了一把差不多的刀子,就推翻了那小子购买凶器的证词?”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住在楼下的那个老头?那个老头听到了一切。那个老人看到那孩子正好从楼上冲了下来,他到底花了几秒跑到门口又有什么差别?”
“你们没有证据证明,当时从杀人现场逃跑的不是那个混小子。你可以像一个蹩脚的小丑,走来走去,但证明不了那个老人没看到那个混小子。”
“关于电车跟电影院又是怎么回事?我非常确定,那都是那个混小子在胡扯。我跟你赌五千块,我可以记得我看过的所有电影和演员。我告诉你们,你们把所有真相都扭曲了。”
“还有那套关于眼镜的说辞!你怎么知道当时她没有戴眼镜?那个女人在法庭上作证说她看到了他杀人。啊?!我告诉你们,我知道的才是真相!
“好了。够了,这就是真相。你们觉得呢?快说啊!!你们是一群狠心的混蛋,你们无法威胁我,我要坚持我的想法。”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精神越来越脆弱,好像勾起了自己心里的某些隐藏的伤痛。突然拿出自己钱包里,他和儿子的合影,摔在桌子上。
“你这该死的孩子,你毁了自己的一生!”
这个刚硬的、粗野的、凶蛮的男人,用手狠狠的撕碎了自己和儿子的合影,就好像撕碎了自己所有希望。
他用嘴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却抑制不住的流淌着。
他带着哭腔,终于和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悔恨妥协了,喃喃道:“被告没杀人……他没杀人……”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心里涌上太多想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召集人再次站起身,向所有人宣布。
“现在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我们一致认为,此案的判决结果不能通过。”
所有听审员都默默的穿上自己的外衣,静静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粗壮男还趴在那里没有动。
彭怿辰走上前,取下衣架上他的外衣,亲手为他穿上。就好像刚才两个人你死我活一般的争执,从来没有发生过。
走下法院高高的台阶,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发生在这个法院某个房间里,关于一个年轻生命的争论,好像全都随着四散的听审员,汇入了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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