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上海迎来一个小高温天气,学校里有很多漂亮女生穿上了短裙。
丁可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的美女,她前段时间剪的短发长长了一些,风一吹,刘海往两边跑,她拿手按住,对着屋子里的解圆说她也要穿短裙。
解圆最近在研究纹身,打算在脚踝的位置弄个打眼的图案,说要走酷妹路线。她神叨叨地拿了一些她自认为寓意深刻的图案式样给丁可看,让丁可帮她挑一个。
丁可仔细看了一会儿,说:“哪一个你都会后悔,这都是些什么鬼。”
解圆一一跟她解释,说有的是她爸妈的生日,有的是她人生重大事件的纪念,还有的象征自由和爱。
丁可想起来肖唯也有一个纹身,很风骚的纹在人鱼线的位置,是拉丁文,意思是担当。这是他三十岁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情,几年后丁可在他拍摄的杂志硬照上发现,一度觉得自己的爸爸是个非主流。
“你要纹吗?一起去吧,我认识一个特别专业的师傅。”解圆又开始怂恿丁可。
丁可直言不去,她说怕疼。
晚上丁可跟赵子卿视频的时候,问赵子卿:“如果我想纹身,你觉得可以吗?”
布宜诺斯艾利斯早上的阳光正好,赵子卿刚起床,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他今天要去大使馆一趟,有一个拍摄地点的布局规划出了问题,他需要通过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与当地□□门协商。
他挑了条深灰色的领带,微微抬起头,手指很快地绕动领带的尾端,阳光照亮他一半的脸,他最近瘦了一些,下颌骨更加明显。
“为什么突然想纹身?”他说话的时候低头看一眼ipad上的丁可,笑容很自然地悬上嘴角。
丁可手指敲了敲屏幕上他喉结的位置,说自己心血来潮。
“那你打算纹什么?”赵子卿又问她。
丁可说没想好。
“那就不要纹,起码你得先想清楚自己的意图。”赵子卿穿上西装,抱着ipad靠坐在靠窗的沙发上。
“你想不想看看我穿了什么呀?”丁可换了个姿态,趴在了床上。
“我这儿是早上,你确定你又要闹我?”赵子卿偏过头笑了一下。
上个月,丁可冷了赵子卿一段时间。一方面是想给他时间让他自己调整心态,另一方面她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叠加给他。
彼此冷静的那段时间里,赵子卿会给丁可发邮件,他每天会拍一些当地的景色和自己的工作生活日常分享给丁可。
前期他在委内瑞拉,就拍加勒比海,后来他们到了阿根廷,他就拍街头的探戈。丁可每一次都只会回复他两个字——已阅。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在自己的镜头里露了脸,用西语跟丁可说了句话。丁可听不懂,给他拨了视频过去,说要听他亲自解释。
赵子卿便当着她的面又把那句话用中文说了一遍。从那一刻开始,两人又回到之前的甜蜜状态。
丁可知道赵子卿今天有重要工作,也就不用之前的招数对付他。她对着镜头做了个飞吻,说晚上他收工后会收到一些满意的照片。
她最近发给赵子卿的照片,很多都是大尺度,她计划待会儿穿短裙再拍几张。上回赵子卿来上海,说她穿短裙时腿很性感。
其实赵子卿不太情愿在异国他乡的大晚上收到丁可的“惊喜”,他严重怀疑这是小姑娘在整他。他岔开话题问丁可:“你妈和季琰的婚礼筹备的怎么样了?”
季琰有段日子没跟赵子卿联系了,上一次联系,季琰说他打球扭伤了脚踝,正好找到机会喘口气。
跟丁一蓓这样的女人过日子需要具备一定的经济基础,虽然丁一蓓并不在乎两人经济状况悬殊,但季琰还是顶着压力把好几项理财基金的钱撤出来用于这场婚礼。
只不过丁一蓓太过于吹毛求疵,他们俩到现在连婚戒都没有挑好。季琰的钱也基本上都没有花出去。
丁可跟赵子卿说,丁一蓓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大概是筹备婚礼累的,一周内连续去了两次医院。
“严重吗?”赵子卿问。
丁可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她每天都会给丁一蓓电话。只是照这个情况,他们的婚礼日期又要往后延。
赵子卿心里有一个怀疑,但没办法确定,更没办法跟丁可讲。听见丁可说婚礼延期,他准备晚一点打个电话给季琰问问情况。
“月底我想去趟北京,我还是去看看丁一蓓吧。”丁可又说。
赵子卿从丁可的神情中看出来,她心里其实也有疑虑,他们俩很可能怀疑的是同一件事情。
“再有一个多月我就回来了。”赵子卿手指触了触屏幕上丁可的脸,“你要乖一点儿。”
想邀请丁可出演的那部文艺片,月底在浙江某个小城里开拍。去北京的前一个周末,丁可去剧组里探班。
她碰上的第一场戏尺度就很大,因为清场,她只看到了部分拍摄。
这场戏从中午拍到了黄昏,演员终于在日落前找到感觉。最后一个镜头丁可有幸看到,是男主角在逆光的钢铁森林里穿行,他□□着上身,在光影切换中,笑着奔跑的样子像个少年。
这位导演有一个特质是丁可钟爱的,他拍的东西永远有少年感,他心里存在一个绮丽的少年本性世界。
哪怕他讲述的总是中年人的生活,但传递出来的内核仍旧是根植于人内心深处最纯粹的人性善恶本源。
既是本源,人的童年与青春期就不可能被摒弃忽略。
大多数题材的电影都在剖析人性,文艺片里往往藏匿隐秘的罪恶和直白的丑陋。大部分文艺片会选择描绘社会底层,在粗粝的世界里更容易挖掘到人性的细腻。
赵子卿以前对丁可说,市场里把小情绪讲深却把生活本来面目讲述太浅的作品实在太多,一味地探讨人性会让他看得厌倦。他觉得好的电影并不是把剖析生命个体与社会世界作为主旨,而是举重若轻地抛出一个鱼钩,让观众甘愿被故事带进自我审视的空间。
丁可觉得这位导演正具备赵子卿所说的这种能力。
赵子卿还跟丁可说,敏感肯定是艺术家的宝藏,但要作为一个普通人去生活,消除敏感或许才能得到更多的快乐。
丁可看着这个男演员,忍不住想起了赵子卿。她在心里幻想,如果有一天,赵子卿因为她也拥有了如此极致的样子,那是不是就代表他们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她承认,她对这段感情的确越来越上心。因为就连她热爱的东西,他都能带领她前行。
赵子卿这一天收工很晚,他回到酒店后又忙了一会儿工作,再去看时间,国内已经是中午。
他给丁可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北京怎么样。丁可很快回过来,问这几天能不能开他的车。
赵子卿倒也不是不信任丁可的驾驶水平,也知道她喜欢独自驾驶。但他人不在,丁可对北京又不算熟,他总归不放心。
所以他说不行。
“我爸对我就很放心。”丁可这样对他说。
赵子卿很快回她:“我不是你爸,我是你男朋友。”
不喜欢她剪短发,不同意她纹身,现在又不让她开车。丁可把这些账一笔笔记着,当她开着肖唯的越野去游车河的时候,特地拍了张照片发给赵子卿。
赵子卿此刻却无暇看丁可这张照片,他正对着一封邮件出神。半个小时后,他把邮件里的病历截了图发给周聿。
周聿很快就回了电话给他,说病历上显示病人在三年前刚做了心脏手术,主动瓣膜被置换成人工机械瓣,最近一次检查是因为升主动脉严重扩张,出现了升主动脉瘤。
赵子卿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几分钟,周聿问他:“子卿,这个病历是谁的?”
是谁?
赵子卿看着邮件里的完整病历,上面写着女孩子的年龄、姓名和籍贯。这个真相比他想象中来得快一点。
吴老去世之后他就开始着手调查,他人不在国内,事情反倒进展地十分顺利,冥冥之中就像有个人在推着他往前走。
挂了周聿的电话之后,赵子卿订了回国的机票,随后去交接工作。需要他出面的工作大部分已经完成,他极有耐心地交代了其他工作人员一些琐碎的细节,然后跟单位领导报备。
等他忙完这一切,回头看丁可刚刚发过来的照片,脑子里关于另一个女孩子的影子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思考了许久之后,他问丁可:“还在开车吗?”
丁可很快回复,说没有。
“视频?”
“你该不会是想教训我吧?”视频接通,看到赵子卿的脸之后,丁可立刻开口,“我技术很好的。”
“你平安到家就行。下回你要是自己开车,就提前跟我报备一下。”赵子卿说。
“你今天好像特别严肃。”
“有吗?”赵子卿笑了一下,然后对丁可说:“你后天去机场接我吧。”
“后天?你提前回国了?可是我明天回上海唉。”
“我飞浦东。”
丁可点了点赵子卿的鼻子,“你有心事。”
“是。”赵子卿如实说。
“但这一回,我可能没勇气一个人承担,所以我要你陪我。”他又对丁可说。
从吴老生病开始,凭着敏锐的直觉,丁可察觉到赵子卿偶尔的反常。但凡他回消息过慢或者跟她视频走神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有心事。
她也隐约感觉到,冷却他的那段时间里,他必定是一个人经历了一段孤独的心路历程。但他不开口,她就始终找不到突破口走进他这的心。
现在这个看上去无所不能的男人终于对她示弱,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后,丁可的情绪像塌陷的巧克力酱,一场温热裹紧她的心脏。
丁可的嗓音刹那间变得柔软,她像在许诺,对赵子卿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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