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颇为满意的看着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成品,她奸诈地笑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好一些。”
机辨缓缓睁开眼,他低垂的眼眸瞥见地上脱落了一圈干枯的皮肤,那些像蛇褪般的皮肤,恶心的萎缩着,有着难看的灰白色。
“我成了?”他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是,你成了。”
“成仙就是这样的感觉?”他还是有些不愿相信。那三道天雷真的劈向他?那他的肉身为什么还在?
“难道你没有察觉到自己宿疾并销,身轻心畅。”红莲违心说道。
那三道天雷并不是机辨要历的劫难,而是老天对红莲妄为的警告。只因他俩呆在一处,红莲又哄骗说要替他承受天劫,这才瞒了过去。机辨修的是鲛人法术,寿命将终,这具身体早已不适合修行,她逆天而行,强自受法于他,也只是助他修成一个人仙。
然后又拿出一颗丹丸递给他,“吃了。”
“这是什么?”
“这颗丹药可以代替仙人体内的金丹。你现在虽有一定灵性和法性,但是身体一直很虚弱,并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运转结丹。有了这个你才能像我一样自由来往三界。”
机辨一脸警惕的看着红莲,“如果不吃呢?”
红莲一把收起丹药,“不吃也行,只是你现在虽以得道不再生病,但是只能在人间活动,若是想去往三十六重天,怕是不行了。”
“那鬼地方不去也罢。”他起身一甩衣袖,大步阔斧的朝山洞外走去。
“你去哪里?”红莲问道。
机辨并未停下脚步,一脸漠然的说:“回家。”
红莲一把拦住他,“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和我呆在一起,你难道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机辨冷着眼斜瞟一眼,爱答不理地说:“我许久未归家,需要换洗一身干净的衣裳。”
“你...”红莲气得咬碎一口后槽牙。她忿忿地想:等我熟悉你灵气那天,看你还如何嚣张。
浮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化作一团黑烟飘在半空中,如鬼似魅,“他可靠吗?”
红莲眼露凶光,完全一副女罗刹的凶残模样,“由不得他。”
“相柳让我来告诉你,水族余众以全部集合。傲因也将鲛人族精锐皆调派过来,由我们差遣。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你这一步了。”
“傲因不和我们一起?”
“他要留在海里牵制龙族。”
“不是说好了,睚眦去牵制龙族吗?”
“还不是你的好徒孙清尘。据说他给了睚眦一个东西,睚眦见到后伤心欲绝,已经好久不出门了。”
“什么东西?”
“狼后的断尾。”
“什么!他要毁约?”
“那到不至于。龙王对他的所作所为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睚眦没那么容易原谅他。让他自己去想吧。到是你,真的有把握?你的好徒孙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一定会阻拦的。”
红莲一脸轻蔑地笑道:“清尘确实不好对付,但他的软肋确是明明白白的。”
“你说那个叫云孤的。”
“不然还能有谁。”
“三界众人皆知清尘最是偏爱这个弟子,日日携带身旁。你如何动得了她?”
“是啊,最偏疼她,就会冷落旁人。为人师表,一碗水端不平,厚此薄彼,就会因此生出许多怨恨。”
“你有办法了。”
红莲笑了笑,没有吱声。
机辨回到国师府,匆匆来到别院,发现院内空无一人。他唤来红珠问道:“琴娘子呢?”
红珠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句实禀告,“国师离府那日,琴娘子见您许久未回,深感忧虑。后来琴娘子说要出去转转,也不让我们跟着,再后来便一直未归。管家以派人出去寻找多日,并未找到。”
机辨一时失神,想:又不见了...
他踉跄几步,那些痛苦的回忆充斥着全部头脑,他头痛欲裂地怒吼道:“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找!”
“是。”红珠战战兢兢的回道。
机辨看着瞬间空无一人的国师府,恍惚起来。
“国师,陛下宣召。”一个小厮匆匆跑来禀告。
“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去。”
御书房内,轩辕彻拿起手边上好的鲁墨狠狠的砸向地上。‘哐’的一声闷响,那块鲁墨断成好几节碎块。
“他们想干嘛?!是要造反吗!!!”轩辕彻气的破口大骂,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大伙连气也不敢出。
“国师到。”
门口内侍的通传声让大伙都松了口气,这个家伙惯会处理一些棘手的事,他来了就好。
“陛下。”机辨急步走入,连忙躬身行礼。
轩辕彻神色不悦地看着机辨说:“国师有好几日没来上朝了。”
“臣家中出了些事,实属无奈,还请陛下恕罪。”
轩辕彻大手一摆,满脸不耐烦地说:“罢了,罢了。说正事吧。丞相你来说。”
宋丞相说:“柔兰大汗木骨拓来信,达达尔族与回契族一起拥立穆迪族为大可汗。大汗现在被三族孤立,犹如傀儡,坐立难安,想向大魏借兵镇压各族。”
机辨沉思片刻,问道:“穆迪族、回契族、达达尔族为何突然叛变?”
宋丞相又说:“达达尔族族长的外孙路修远,是南锡上任国君路承延的皇子,他的父母死于一场宫变,他自小便被叔父流放,后不知怎的就去了柔兰。他一直在各族间活动,鼓动柔兰发兵南锡,意图替他夺回政权。木骨拓觉得柔兰与南锡路途遥远,中间还隔着大魏,此战胜少败多,不愿发兵。可这路修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动其他两族与他一起讨伐南锡。木骨拓虽极力阻拦,但寡不敌众,他们便动了易主的心思。”
机辨沉思许久,说:“陛下,臣认为现在不可借兵。大魏本就四邻复杂,处在各国中心,兵力更是分散在四周安守边境。现在的片刻安隅也是通过联姻换来的,若是将兵力调走,国内守备力量必将薄弱,此乃国防大忌。”
宋丞相面露难色,说:“国师,若是按兵不动,等那柔兰真由穆迪族坐稳,届时他发兵南锡,大魏便成了柔兰与南锡的战场。而那穆迪族也不知是否与木骨拓一般亲和大魏。”
机辨口述柔兰地形,手指点茶,画出地形山川,他胸有成竹地说:“陛下,据臣上次出使柔兰了解的情况,穆迪族族长原是木骨拓的亲叔父,此人与木骨拓各统强兵,在草原上谁也不服。他对木骨拓坐上大可汗之位向来不满。想来那路修远必是许诺其城池权利,才将其说服。回契族是木骨拓的亲弟弟,回契族居住在柔兰并不富饶的地界,长年缺少物资,对外部肥沃之地垂涎已久,回契族一向是出征南下的主力军。柔兰地域广大,他们三族向来分居柔兰三面,各自画地为王。此次看似团结一致,实则内怀猜忌。我们若是动用兵力征伐,兵马长途奔波,易疲劳生变,粮草供应也是个大问题,折损太大,不如用离间计。兵法有云:远郊而近攻,离强而合弱。陛下可派使臣出使柔兰,特赐木骨拓“狼头纛”,并以高规格礼仪对待,向其他三族传达他是大魏永远的盟友,让他们心生忌惮。并让使臣携带大量金银财帛赐回契族,许以重利,诱导他与大魏结好,也可削弱木骨拓的势力。并暗中接见路修远,与他分析形式利弊。他既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从柔兰发兵南锡并不是最佳选择,并暗示他大魏有意与他结盟征伐南锡,当然只点到为止,由他自己去臆测,只当大魏是真心想助他一臂之力。到时穆迪族被孤立,必会心生猜忌。三族结盟不攻自破。”
宋丞相细细一想,颇为赞同的看着机辨点头附和。
轩辕彻一脸赞赏地看着机辨说:“依国师之见,应当派谁出使柔兰。”
机辨说:“当然是掌管邦交与边陲部落事情的九卿之一钱大人最为合适。”
钱怀瑾听到机辨说自己的名字时,心中一惊。
轩辕彻意味深长地看向钱怀瑾问道:“钱大人可愿出使柔兰?”
钱怀瑾赶紧恭敬的躬身答道:“臣愿意。”
轩辕彻点点头,又对他一一嘱咐,并催促他明日动身。
钱怀瑾领旨后便匆匆离开。
轩辕彻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缓缓说道:“钱大人的才学心思不像商贾人家出身的,倒像士族的公子。”
“陛下多虑了,士族大家势力再怎么盘根错节,不也是秋后蚂蚱。更何况钱府势单力薄,只有钱大人一人再支撑而已。”
“国师所言极是。最近皇后和朕说,宇儿早已过了议亲的年岁,之前因太子没有成婚所以这事一直悬着,现在太子以成婚,宇儿作为长子,也该给他商议亲事了。”
宋丞相说:“想必陛下心中已有心仪的人选。”
轩辕彻指着他笑道:“老狐狸!”
宋丞相捧着肚子,笑容可掬地说:“陛下廖赞了,呵呵。臣听说东幽国国君亲弟李修平的女儿吉珠郡主李元烟,自小聪慧机敏,才貌双全,深得众人喜爱。这位吉珠郡主至今尚未婚配,且与皇长子年岁相仿,若是能成,正好又可以传颂一段佳话。”
“宋爱卿与寡人想到一处去了。只是...皇后似乎属意娘家侄女,听闻皇后以派人去清河郡将那位崔小姐接来小住。若寡人再派人去东幽国求亲,岂不要与皇后起龃龉。”
宋丞相说:“皇后是大魏的皇后,不是崔氏的皇后。东幽国虽是东边的弹丸小国,但却占据大半东海。我国渔民出海捕捞常被东幽国驱逐。前朝多次发兵东幽,皆以失败告终,为此可是消耗了不少国力。东幽国独踞海域一方,又极善水战,海面天气变幻多端,神鬼莫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发兵东幽实在不是良策。我朝初立,国库尚且空虚,还是要以怀柔政策为上。这次若能与东幽国修的百年秦晋之好,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轩辕彻点点头,“但愿皇后能明白寡人的良苦用心。”
宋丞相说:“皇后出身名门,是大家闺秀,自然知晓家国大义的道理。”
机辨在一旁许久都不出声,轩辕彻看他一脸忧思似在走神,想必是在担忧家中的事,他关切地问道:“对了,适才国师说家中出了事,可解决了?”
“回陛下,还没。”
“是何事让国师如此忧心?”
“臣家中来了位远客,不慎走失,家丁们寻了几日还没找到。臣一时心急,便误了上朝,还请陛下恕罪。”
“原来如此,这事让谢英领着城防军去寻就是了,国师尽可放心。”
“臣先谢过陛下恩典。”
谢英道:“臣知道了,请陛下放心。”
机辨刚回到家中,管家就匆匆迎了上来,“国师,有客人来访。”
“谁?”
“朝摇掌门和云孤姑娘。”
机辨沉默一会,说:“我换身衣裳就过去,请他们稍等片刻。”
“是。”
过了一会,机辨穿着一身常服出来。他看见云孤与琴娘极其相似的面容还是不由得微微一愣。明明早已熟识,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这张脸都会感到惊异。
“国师。”
“不知掌门今日来所谓何事?”
“我今日是来特意奉劝国师,不要相信红莲的蛊惑之言。”
机辨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哦?”
“红莲是被天界放弃的人,她作恶多端,逆天而行,迟早要被擒拿。国师何苦为她枉送性命。”
“我也不喜这个女人,她经常疯疯癫癫的说些痴言妄语,让我极其厌烦。但她了却我一桩心事,我也答应也了却她一桩心事,此后便扯平了。”
“她想让你去不周山帮她救一个人。”
“掌门既知,何故多问。”
“她骗了你。”
“此话怎讲?”
“红莲早年因触犯天规,被天帝贬下凡间历劫,因此损失一半修为。她口口声声说要助你飞升,不过是要吞噬你的灵力去填补她遗失的另一半修为。不周山封印着某个洪荒时代上神的元神,是火族上神用自身元神亲自封印的,岂是你的修为能解救。你原本修的鲛人族法术,红莲修的是正统天道,两种法术并不能融,强行修成,日后也会气血逆行,走火入魔。她这般行事可见并为考虑你的死活,为了尽快完成心愿,她已病急乱投医。红莲原是西天梵境佛陀脚下生出的莲花仙,天生的神女,若是让她找回失去的另一半修为,不周山就守不住了。到时漫天天火,三界动荡,天帝降罪,国师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机辨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满不在乎地嘲讽道:“我不信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并不代表就会信你。红莲的阴谋诡计我并不感兴趣,掌门想必对红莲也是无计可施,所以才来找我。但我又岂是任人摆布的。”
云孤气急败坏地说:“我师父好心劝你,你却出言不逊,折辱师父!我当初还当你是个良善之辈。”
清尘呵斥道:“云孤,不得无礼。”
云孤被呵斥,憋了一肚子气,脸气鼓鼓地活像只包子。
机辨见她与琴娘极其相似的容貌,心里越发疑惑,她与琴娘为什么这般相似,就像亲母女。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心里猛地一颤!他不安的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手心紧张的居然冒出冷汗。他故做镇定地对云孤说:“但我对你的维护之心向来都是真的。”
清尘见机辨又开始扯一些陈年旧事,心里也堵了起来。既然今日劝告失败,那也不必久留。他抚了抚衣襟,起身准备离开。
机辨出声阻止,“掌门请慢,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告知。”
“请讲!”
“不知云孤姑娘的父母在何处?”
清尘不动声色地将机辨的异样尽收眼底,他虽不解其意,但面上仍风轻云淡地说:“她自幼被人遗弃,是我将她带回朝摇教养。并不知其父母下落。”
“原来如此。”
“国师,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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