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总,简小姐现在的情况非常的不稳定……而且,她现在不想见你!”席初原对段郁承说。
段郁承眼眸微沉,“我在这里等她!”
席初原无奈的开口,“你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反而会造成她的心理负担……”
言外之意,段郁承的有可能会加重简如约的病情。
闻言,段郁承十指收拢,猛的用力,指甲嵌进掌心,刺痛的厉害,可他脸上的神色未变分毫。
他这幅深沉汹涌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会答应的模样。
但叫席初原意外的是,他说,“好!”
“告诉她,我等她!”
段郁承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看了半分钟,直到确定里面的人真的不会出来,他才转身离开。
直到看着段郁承开车离开,席初原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放心吧,人已经走了!”
简如约抬起埋在膝盖间的脑袋,说,“谢谢你席医生!”
听惯了最近简如约喊的“初原”,现在猛的听“席医生”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了?”简如约见席初原眼神古怪,问。
席初原摇头,“没事。”
末了,他又问,“你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简如约拧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没有印象。”
“没事……不慌,慢慢来!”
“嗯。”简如约从诊疗床上下来,问席初原,“最近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要注意的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平时想事情简单一点,不要总是压抑自己的情绪。”
“好,我知道了。”
席初原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写写日记,这样也方便自己了解自己……”
简如约点了点头,“好的。”
顿了顿,简如约说,“我现在不想接受催眠。”
她总觉得自己能找回自己生病的原因。
亦或者,她心里一直在排斥那些病因,所以在迂回的拒绝。
“我了解。”席初原道。
如果来访者自己都不愿意,他什么都不能做。
简如约吃了席初原配的药之后,睡了一觉。
这一觉醒来,已是晚上。
她有些日子没回家了,有点想老爷子。
简如约不记得自己的车子停在了哪里,之后打车回去。
她进门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吵吵嚷嚷的,尤其是吴淑娴的声音,尖锐刻薄。
爷爷……
简如约大步往客厅跑去。
众人一看到她,吵闹声都停了下来。
简如约没去看简思学,吴淑娴和简念恩,将目光放在了老爷子的身上。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脸色有点不太好。
“爷爷,您没事吧?”简如约担心的问。
老爷子没有回答她,而是目光犀利的盯着她,“简念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闻言,简如约浑身一怔。
“我……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吞吞吐吐的,眼神里满是犹豫。
老爷子猛的用拐杖撞了一下地板,厉声问道,“是不是段郁承的?”
简如约紧紧的咬着唇,一个“是”字在嘴巴里反复咀嚼,就是说不出口。
“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气急了,“对不起?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你明知道简念恩怀了段郁承的孩子,还和段郁承领了结婚证,而你那不要脸的爸爸还收了人家郁封河的聘礼……”
说着说着,老爷子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胡闹了!”
老爷子气的浑身颤抖,简如约又是担心又是愧疚,“爷爷,我知道我错了……但您别气着自己啊!”
“气死算了,反正也活不久了!”
老爷子拐杖在地板上一敲,目光冷淡的扫了一眼吴淑娴,最后停在了简念恩七八个月打的肚子上,“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段郁承的?”
老爷子虽然没有见过段郁承,但以郁辛元和段岑芳教出来的孩子,应该做不出这种朝三暮四的事情。
简念恩和老爷子说过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她瑟缩着身体,一脸的委屈,“爷爷,我骗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未婚怀孕,您以为我愿意吗?”
“明明当初有婚约的人,是我和段郁承啊!”
说着说着,简念恩的眼泪下来了。
“如果当初不是郁家执意要我把孩子留下来,我又怎么会落得这么尴尬的地步,爷爷,我知道您一直看不上我,但姐姐是您的孙女,我就不是吗?”
简念恩死死的咬着唇,楚楚的眼眸里是盈盈的泪光,“爷爷,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公平一次!”
简念恩声泪俱下,就连简如约,都觉得自己卑鄙,不该占了简念恩这段太太的位置。
“好,我去和段郁承离婚!”
“婚姻是儿戏吗?想结就结,想离就离吗?”老爷子低吼一句。
“但是爸,现在就让念念吃了这个哑巴亏吗?孩子还有一个礼拜就八个月了,您让我们要怎么办?”吴淑娴一脸的难过与悲愤。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老爷子不耐烦的开口,“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和郁家谈的!”
听到这句话,吴淑娴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简念恩也说,“谢谢爷爷!”
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大舒服,这么一会儿,就头晕的厉害。
“管家,来……扶我上去!”
“爷爷,我来!”简如约手臂一掺上老爷子的胳膊,就被他甩开了。
瞬间,简如约心口一涩,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爷爷!”她低语。
“简如约,我不能护你一辈子!”老爷子上楼之前,对她叹息道。
老爷子的话像是一把柔软的刀子,扎在了简如约的心上。
“爷爷,对不起!”
自从十八岁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生活乱了套,一切都和她原来计划的背道而驰。
和许樊笑话一般的婚姻,现在又和段郁承不清不楚的结了一次婚。
她看着简念恩浑圆的肚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自私。
“你放心,只要孩子是段郁承的,我断不会让你们遭受任何的委屈。”
吴淑娴冷哼了一声,“说的好听,你不会忘了当初是如何毁了念念和段郁承的婚约吧,他们孩子都有了,你居然还有脸和段郁承结婚!”
“简如约,你果然和你那不要脸的妈一样,都喜欢抢别人喜欢的!”
闻言,简如约眼神一凛,“吴女士,如果你真的有能力,自己喜欢的人能被别人抢走……还有,你们也别忘了简念恩和段郁承的婚约是怎么来的!”
她善良不代表她软弱。
全程,简如约都没有看过一眼沉默的简思学。
她这个父亲,早在她十八岁那年,就已经失望透顶。
“怎么,人家段郁承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能赖掉不成?”
吴淑娴虽然在简家做了七八年的豪门太太,但一动怒,她那些市井泼妇的习性就暴露无遗。
简思学当年之所以喜欢吴淑娴,是觉得她和那些精致做作的豪门名媛不一样,吴淑娴真性情。
可现在,他只觉得烦。
男人是视觉动物,不管曾经多么放在心上的宝贝,一旦她如不了自己的眼了,便觉得一文不值。
“够了,走!”
简思学神色不耐,吴淑娴还想再说,但碍于简思学在场,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简如约,你等着,正义永远都不会迟到!”
闻言,简如约忍不住的失笑开口,“好啊,我等着!”
简念恩跟着简思学和吴淑娴往外面走,经过简如约身边的时候,突然阴沉沉的开口,“姐姐,郁总那么喜欢你,你不要,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承哥哥呢?”
简如约眼眸微抬,“祝恪那么喜欢你,你又为什么死缠着段郁承不放呢?”
简念恩一听到祝恪的名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别在我面前提祝恪,永远都不要!”
简如约抿唇不语,静静的看着有点歇斯底里的简念恩。
“姐姐,不要再逼我了……这个孩子,他必须得姓段!”
这话说的奇怪,倘若真的是段郁承的孩子,又怎么会有“必须得”这一说。
简如约微微挑了挑眉,目光淡淡的落在了简念恩高高挺起的肚子上,“反正也快生了,他到底姓不姓段,很快就能知道了!”
简念恩盯着她的瞳孔闪烁,突然笑道,“是啊,很快就知道了……”
“姐姐,到时候你可别哭呀!”
话音落地,简念恩的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那模样比简如约这个真的神经病还像神经病。
“好啊,拭目以待!”
简念恩走后,简如约深反复的深呼吸,直到将心里那暴躁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去楼上看老爷子,却被管家堵在了门口。
“小姐,老爷子已经睡下了!”
简如约可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爷爷就能睡着。
“爷爷,我知道错了……您让我进来看看您!”
“爷爷——”
可不管她怎么乞求,老爷子始终不松口。
简如约失望的垂下了眼,“对不起爷爷!”
她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可以,她想彻底的远离京城。
面对段郁承,郁封河,简念恩等人每多一分钟,她就有可能再次失控。
她不想在自己的身体里出现另一个陌生人。
但这些情绪,她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
“我晚点的时候再来看爷爷!”
简如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有点睡不着。
她打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反着面的相框。
拆开相框,她抽出了里面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她五岁的时候拍的,扎着羊角辫,眉心还有一点红,身上穿着和哪吒一样的红色表演服。
笑笑的人儿露出了参差不齐的门牙,笑的都快不见眼了。
照片里,简思学抱着她,而江绾眉正亲着她的脸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幸福的开心的笑容。
这张照片,是他们家唯一的全家福。
他们离婚的时候能分的分了,不能分的直接扔了。
这张照片也在不能分的那一堆里,所以扔在了垃圾桶。
当年,她从洛杉矶跑回来后,在书房的垃圾桶捡到的。
他们身为父母,可以把自己当做累赘,垃圾一样的推开。
因为,他们还可以和别人,重建新的家庭,再生漂亮可爱的小孩儿。
可她自己的父母永远只能是简思学和江绾眉。
简如约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又反着装进了相框,末了将相框缩在了抽屉里。
这一晚,简如约睡的并不安稳。
断断续续的梦境,似真似假,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跟没睡觉一样。
她打开了房间的摄像头,却发现这一晚,她都没从床上下来。
心,蓦地一松。
外面阳光明媚,春光正好。
简如约推开了窗户,新鲜的带着花香的空气沁入脾肺,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才彻底的苏醒了过来。
下楼的时候,老爷子自个在跟自个儿下棋。
简如约没脸没皮的跑了过去,抢过了老爷子手中的白子,“爷爷,我来陪您!”
“吃早饭了吗?”虽然过了一夜,但老爷子还在气头上,说话的语气生硬而又冷漠。
简如约故作可怜,“还没有,爷爷……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老爷子昨天那样训简如约,一是恨铁不成钢,二是不想让自己的亲孙女被吴淑娴那样的人指着鼻子骂。
这会儿看简如约又是讨好又是撒娇的,无奈又生气,最后还是罢了。
“哼,别以为我就会原谅你,说……这几天去哪儿了?”
“额……”简如约没想到老爷子的话题跳跃的这么快,一时没想到要如何回答。
老爷子却问,“是不是和段郁承那个小子在一起?”
半响,简如约才应了一声,“嗯。”
老爷子低叹了一声,心想都是命啊,谁也逃不掉。
“爷爷,我没打算和他结婚的,但现在我们还是结了……”她说话的声音很小,特别的没有底气。
老爷子知道自己孙女心里的疙瘩,伸手在她的脑袋抚了一下,“人总是想当然的以为不可以这样那样,但有时候身不由己,我一直都在跟你说,我们做事情要无愧于心!”
“爷爷,我知道了。”
爷孙俩说了一会儿话,简如约心里好受多了。
她又拉着老爷子吃了一顿早餐。
上午,她一直待在家里。
下午约了向楠。
她询问了一下老爷子的病情,但不同于往日,这一次,向楠的表情有些严肃,“老爷子的情况有点不太乐观!”
“怎么了?”简如约顿时紧张了起来。
向楠将老爷子的检查报告递给了简如约,一边给她解释,“目前,老爷子的心脏正在萎缩,而且萎缩的程度比我预料的要快,而且,目前的情况不适合手术治疗……”
简如约攥着检查报告的手在颤抖,“那您的意思是……我们……我们只能眼巴巴的干等着了?”
向楠也是无能为力,“如果能尝试,我们当然希望多一些方法,可现在老爷子的身体不允许我们做这些!”
顿了顿,向楠继续道,“而且老爷子自己也不愿意尝试!”
闻言,简如约眼眸猛的一抬,不敢置信的盯着向楠,“您的意思是爷爷自己放弃了治疗?”
“不是放弃,而是不得不放弃,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手术和药物治疗。”
“手术治疗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而且手术越早越好,这也意味着,一旦手术失败,老爷子……”
成功与危险并存。
如果失败,老爷子连药物所维持的寿命都没有。
简如约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牙关,将心里的难过和不甘生生逼了回去。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向楠摇了摇头,“我提前告诉你,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好好的陪陪老爷子剩下的日子!”
“我……我知道了!”
从楼上下来,简如约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向楠的那一句,“好好陪陪老爷子剩下的日子”,明明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数着日子活。
简如约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没控制住,掉了下来。
她再一次来到了医院的小花园,又是在相同的位置,点了一根烟,就这夕阳的余晖,一口又一口的往回吞。
那些烟草的气息像是她心里的悲伤和难过。
她要好好的陪陪老爷子,不能让老爷子有任何的遗憾。
但有时候,事总是与愿违。
从医院出来回家的路上,简如约接到了郁封河的电话。
“简简——”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约,带着简如约理解不了的亲和。
“郁总,有事?”
上一次在郁芝兰的生日会上,她送给了郁封河那个u盘之后,他安分了一些时日,只是现在,他突然找上来,保准没好事!
“想请你聊聊天,况且我们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
“没空!”
简如约准备挂电话,郁封河在那边突然开口,“难道你就不好奇简念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闻言,简如约嗤笑,“难不成是郁总您的?”
“怎么可能,我对你的感情日月可鉴……”
“高攀不起!”简如约说,“简念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如果是段郁承的,你就得给你妹妹的孩子当后妈了,难道你就不膈应的慌!”郁封河说着说着轻笑出声,“简简啊简简,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为了和我断了联系,居然连花钱买老公这种事都干的出来!”
“谢谢郁总的夸奖,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挂了电话后,简如约直接将这么号码拉黑了。
以郁封河的性子,他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是这一晚,他再没有给简如约打过电话。
为了能心无旁骛的陪陪老爷子,,简如约给他们订了一个家庭旅行,时间就是四月底。
老爷子一听到这话,狐疑的盯着她,“怎么突然想去旅行了?”
“散散心不行吗?”简如约看着老爷子,“我好歹也是个二十几岁的美少女吧,难道就不能出去旅行吗?”
“能是能,但你得找二十几岁的美少男啊,我这一把骨头的……”
“爷爷您在我心中是最英俊的老头!”
老爷子一听这话,嘴角微微翘起,“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吧!”
“好,您就等着我带您游历祖国的美好山河吧!”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月底。
出发的前一天,简如约照例去了席初原的诊所。
这段时间,她的情绪稳定,第二人格没有再出现过。
但这不能保证之后不再出现。
怕在旅行期间复发,她又找席初原多拿了一些药。
“这是一个礼拜的量,吃完了我给你寄!”席初原说。
“席医生,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这不是有前车之鉴嘛,万一你又把三天的药一顿给吃了,小命呜呼了怎么办?”
闻言,简如约有些不好意思,“席医生,您就别埋汰我了。”
“得,我不说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联系我,祝你们旅行愉快!”
“谢谢!”
从诊所离开,简如约就发现一直有辆车子在跟着自己,起初,她以为是郁封河或者宁雪安排的人,但半个小时后,她发现,对方就只是跟着自己。
终于,在车子听到一家咖啡店的门口是,简如约过去敲了敲车窗。
“先生,跟踪我有意思……”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住了。
因为在车后座,她看到了段郁承。
简如约愣了几秒钟,随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什么时候段总的跟踪技术这么low了?”
段郁承抬眸,看了一眼简如约。
那眼神深情又复杂,仿佛要把简如约给吸了进去。
简如约对这种眼神没有抵抗力,仅仅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故作无所谓的开口,“段总,您要是没过瘾待会继续跟,但别影响我,我怕一不小心咱两追尾了!”
“简简!”
“别这么喊我!”简如约凤眸含笑,“毕竟您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不止我一个。”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拜段总所赐!”
她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段郁承,接着说,“段总要是有空的话下车谈谈呗。”
几分钟后,两人面对面的坐在了咖啡馆内。
咖啡馆内放着林俊杰的“确认过眼神,你是对的人”,简如约看着对面的段郁承,觉得讽刺。
“简念恩的孩子怎么办?”
闻言,段郁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简如约嗤笑,“那是你的孩子,怎么能和你没关系,又怎么能和我这个你法律上的配偶没关系?”
“段郁承,你到底想想说什么没关系?”
她目光如冰,叫段郁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去跟她解释。
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简如约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段郁承,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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