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黑色矮跟小皮鞋,蓬松的纱质裙摆,宽大的黑色蝴蝶结系在盈盈一握的腰间,再往上,黑色的头纱披散下来,拢住了白皙的一字肩头,柳眉杏眼,朱唇红腮,今夜的刘妍美的有点让人窒息。
我靠在墙角,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个致命的尤物,看着她一步一步的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直直的朝着404病房而去。
当刘妍侧过身,我才惊讶的发现,她的右手攥着一条长长的黑色绸缎,绸缎的中央结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绣球,坠在地上,跟随着她的步伐慢慢的往前。
404病房里面忽然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女人大喊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快上来,快!”
是祁英的叫声,她应该是听从了我的话,将辟邪镜挂了起来,刘妍还没走到门口,强大的阴气已经激得辟邪镜碎掉了。
祁英明白,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是无法将赵海波在短时间内弄出病房的,所以她可能跟人商量好了,一旦出事,埋伏在周围的人就会上来帮她。
她到底还是不信任我的能力,找了别人。
就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病房的门一下子被拉开,祁英站在了病房门口,直接对上了刚刚走到门口的刘妍。
“是……是你!”祁英咽了口口水,艰难的说道。
她开门,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救援到了,却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会是刘妍。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刘妍的手刚抬起来的那一刻,祁英已经果断的将病房的门给关上了。
轰咚一声,震得我耳朵跟着嗡嗡嗡直响。
这一层全是vip病房,有十间左右,这么大的响动,却并没有一个人开门出来张望,我不知道是里面没有住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刘妍伸手推门,没有推得动,紧接着,像是发了疯一般的用脚踹门,力道大的出奇,病房门那么结实,几下就被她踹松动了,我抽出铜钱剑,刚想出去帮忙,就听到电梯再次响了一声:叮咚!
刘妍猛地回头,正对上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两个人。
一个四十多岁,身上穿着土黄色的道袍,手里握着一支桃木剑,这人长得贼眉鼠眼,两撇小胡子很是滑稽,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背上背着布包,手里拿着一挂铜铃。
两人一出了电梯,中年男人手一扬,一把雪白的纸铜钱洒向刘妍,紧接着挥舞起桃木剑,脚下的禹步倒是跳的有模有样,后面小伙子手里的铜铃不停的摇晃,嘴里念着经。
我看到这一幕,简直满头黑线,这祁英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从哪弄来这两个神棍?
刘妍定定的站在原地,像只木偶人一般,一动不动,白色的纸铜钱缓缓飞舞下来,掉落在黑色的婚纱上,黑白相撞,尤为醒目。
中年男人跳了半分钟,左手一抖,一张黄符掏了出来,右手桃木剑一戳,往空中一划,黄符无火自燃,趁着火还没烧尽,用力刺向刘妍。
刘妍手一伸,精准的握住了桃木剑,微微用力,桃木剑连带着那中年男人都一并被提了起来,狠狠的朝着墙上甩去。
噗通。
中年男人撞上墙壁,再慢慢落下,一口鲜血已经吐了出来。
后面的小伙子一看情况不对,下意识的往后退回到电梯里面去,手不停的按着关门键,想要将电梯门关上,但却怎么也关不上。
刘妍走上前去,一把将他薅出来,随手朝着旁边墙上一按。
小伙子两条腿吓得直哆嗦,软成了热汤锅里的面条,刘妍手上微微用力,他眼白一翻,晕死了过去。
嘁!
一声不屑,刘妍转过头去,再次看向404病房。
外面打斗的声音并不小,祁英早就听到了,躲在病房门后面,拉开一条缝朝着外面看着,这会子正好对上刘妍。
刘妍盯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祁英故技重施,再次关上了门。
但是那门刚才已经被刘妍破坏过,这会子用力一关,竟然倾斜了开去,颤颤巍巍的,感觉随时都会倒下去。
祁英手里握着手机,一个劲的狂叫:“走开,你给我走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这女人嘴真够硬的,她刚才搬的救兵根本没起多大作用,这会子不知道又要搬哪个救兵。
这边正想着,我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艹,祁英竟然是给我打的。
铃声一响,在空旷的走廊里面不断的发出回音,本来走向祁英的刘妍一下子转过头来,凌厉的眼神朝着我射过来。
在她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已经抬脚迅速的朝着她冲了过去,我得先发制人。
铜钱剑直刺向刘妍的心口,刘妍下意识的伸手来抓铜钱剑,两只手刚握住剑尖,我已经松开了手,顺势往后一拉,铜钱剑的尾部露出一撮红绳来。
这红绳浸过黑狗血,对阴煞之物的震慑作用特别大,今天下午我躲在甜点店的角落里,将四根红绳编成了一张网,系在了铜钱剑的尾部,因为我知道,刘妍只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控制住了,我要驱煞,却不能伤害到她。
刘妍握住铜钱剑的一刹那,我已经迅速的将红绳网翻了过去,兜头盖在了刘妍的头上。
门后面的祁英一看这形势,反应比那中年神棍快多了,眨眼便冲了上来,拽住了红绳网的两个尾绳,我手里也拽着两个,我们俩心照不宣的朝着对方绕过去,整整绕了三圈,确定将刘妍结结实实的困在了网里,我俩才松了一口气。
“快去把赵海波抬走。”我喊道。
祁英踹了一脚中年神棍,又顺手掐着小伙子的人中把他弄醒,三人进去抬赵海波去了。
刘妍的被困在红绳网里,没有任何动静,她静静的站着,并没反抗,只是我看到红绳网靠到黑色婚纱的地方渐渐的褪色,由红变黑。
坏了,看来这黑狗血的阳气也无法彻底镇住刘妍身上的阴煞之气,硬打我们不一定能打得过她,夜半时分,正是阴煞之物最嚣张的时候,打,不是明智之举,能尽快逃到人多的地方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赵海波也很争气,三个人架着他出来的时候,伤口被挤压到,有的地方纱布上都渗出血来了,他硬是一声没吭。
我按下电梯,赵海波经过刘妍的时候,刘妍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一秒都没离开过。
一直等到大家都进了电梯,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一楼是急诊大厅,那边人相对多一点,并且也好往外面跑,所以我们下意识的便按了一楼。
电梯缓缓下降,中年神棍被刘妍一击,伤得不轻,靠着电梯壁哼哼着,小伙子在一边询问着,一口一个师父你没事吧?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得跟着这个神棍到处招摇撞骗?再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被毁了。”祁英扶着赵海波,语重心长道。
她身在职场,是个女强人,见到不上进的年轻人职业病就犯了,总得说两句。
小伙子眉毛一横:“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恩重如山,我有责任将他的法术传承下去。”
“呸!狗屁法术!”祁英唾弃道,“刚才这老神棍被削你又不是没看到,从小到大脑子都被他洗坏了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小伙子恼火道,“师父心有大爱,不忍下死手伤人才会被对方有机可乘,你不可以质疑我师父的法力。”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花了两千块请你们来办事,啥作用都没起,还钱!”祁英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小伙子嘴瘪了瘪,看向中年神棍,那神棍哎哟哎哟的嚎着,闭着眼睛靠在小伙子的身上,装没听见。
祁英一看火气更是直往上蹿:“别给我装死,信不信我去法院告你们!”
“别!”神棍一下子醒了,连声解释,“祁小姐您听我说,刚才那女……那玩意太厉害了,我的法力敌不过她,但也是出了大力的,我也受了很重的内伤,您也看到了,虽然这事我没帮您解决掉,不该拿全款,但至少也得给我一半的辛苦费吧?”
“就你跳的那两下子,给你两百都嫌多,其余的钱尽早退给我,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祁英再次警告。
……
我看着他们讨价还价,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你们觉没觉得,电梯似乎运行好久了?”
我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愣住了,全都朝着电梯楼层按键看去。
上电梯的时候,是我按的1,按键按下去之后是绿色的,下面还有-1、-2,而此时,所有的按键全都不亮了,但电梯还在下降。
“怎么回事?”祁英的声音里都带了颤音,旁边的神棍和小伙子紧紧的靠在一起,恨不得两人相互抱着,将头藏在中间才好。
赵海波颤抖着声音说道:“她不会放过的,她恨我,是我的错,你们把我丢下吧,我不想害了你们。”
祁英立刻说道:“我不会丢下你的海波,我说过,只要有我活着,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话音刚落,电梯停了。
叮咚。
这一声电梯门要开的提示音,狠狠的撞在我们的心头上,所有人瞬间挺直了脊背,靠向电梯壁,瞪着眼睛盯着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往两边打开的时候,那个神棍一下子冲过来,伸手不停的按关门键,一直按一直按,可是电梯的门还是不受任何影响的打开了。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灯光很暗,黑色的婚纱拢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更加的肃穆。
神棍愣在了电梯门口,下一刻,一只手伸进来,将他狠狠拽了出去,由于惯性,撞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彻底的昏迷了过去,他的徒弟,那个小伙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直接晕在了电梯里。
祁英架着赵海波往里面缩,我掏出一把铜钱,朝着刘妍的脸上扔过去,刘妍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同时抬脚,踹在了我的膝盖上,我腿下一瘸,跌倒在电梯里,两道黑纱从头顶上穿过,分别勒住了祁英和赵海波的脖子,将他俩直直的拉了出去。
电梯门瞬间被关上,所有的楼层按键同时亮了起来,电梯不断的上升、下降,来来回回,一刻不停。
我跟那小伙子像是坐过山车似的,身子都稳不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弄不好赵海波和祁英都要死在刘妍的手里,代价太大了!
我只能趴下,稳住身体,从背包里面拿出几张黄符,贴在电梯上,但是没起作用,我急了,转头看见那小伙子,大声问他:“喂,你破身了没?”
“什……什么?”小伙子愣道。
我急了,喊道:“你跟女人上过床没?”
“没有,修炼之人童子之身最是要紧,我小小年纪,怎么可能……”
“闭嘴!”
我受不了他的碎嘴,指着电梯门道:“朝那撒泡尿!”
他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我,直摇头:“不可以在电梯里做这么不文明的事情,再者,很容易引起漏电,有安全隐患。”
“那你想死?”我真的被他弄得没脾气了,质问道。
他嘴唇抖了抖,低下头,红着脸,朝着电梯门走过去,我贴着电梯壁爬起来,背过脸去捂住眼睛。
十几秒过后,电梯猛地一顿,停住了。
叮咚。
门开了,电梯停在了二楼。
我一把推开还在整理裤子的小伙子,冲到楼梯那边,沿着台阶往下跑。
二楼是专家坐诊层,一楼是急诊和门诊室,负一层是停车场,负二层……
当那股熟悉的寒气冲过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负二层是停尸房。
我瞬间意识到,我们找刘妍头都找秃了,怎么就没想到她会躲在停尸间里?
既然她准备向赵海波动手,那就很有可能埋伏在离赵海波最近的地方,停尸间阴气最重,是最佳的藏身之处。
我脚下步子放慢,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凌晨两点,深更半夜,停尸间简直就成了刘妍的加油站,我千算万算,算错了这一点。
还没走下最后一层台阶,我就听到了祁英痛苦的呻吟声,以及赵海波不断的求饶声。
“别打了,刘妍,一切的错都在我,求你放了祁英。”
“刘妍,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刘妍啊,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女孩啊!”
赵海波越说,祁英叫的越痛苦,刘妍今天不把俩人折磨死看来是不会住手了。
我抬脚便想出去帮忙,就听到刘妍忽然冷着声音说道:“娶我,还是一起死?”
紧接着,我便听到拖曳的声音,我立刻跑出去,就看到祁英被黑色绸缎五花大绑的吊在走廊里,鼻青脸肿。
我跑过去想要将她放下来,她却直摇头:“别管我,去救海波,快去。”
地上有拖曳形成的血迹,我跟着血迹往前走,在第三间停尸间门口停了下来,朝里看去,就看到停尸柜的门开着,赵海波被压在停尸柜上,脖子上掐着刘妍的手。
“刘妍,你冷静一点,你不能伤害赵海波,他可是你最爱的男人啊。”
“想想你们在一起的那些最美好的时光,你们心中对彼此,至少在那个时候都是深爱着的。”
“你爱他,就不能伤害他,因为伤害他,就等于伤害你自己,不是吗?”
我一边说一边靠过去,既然这一切是因为失恋引起的,那就得从感情方面入手,我希望能唤起刘妍心底对赵海波的爱与不舍。
刘妍很平静,出奇的平静,却反而让我心里没底。
我不停的试探着向前,想要伺机拉赵海波一把,但是没想到的是,刚走几步,刘妍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我,龇着牙冲着我吼了一声,右手一抖,黑色绸缎便朝着我心口撞了过来。
绸缎是软的,中间的绣球很大,按道理来说是不好甩的,却没想到那绸缎一甩起来,像是一根坚硬的铁棒一般,还没靠到我,一股强大的气流直接将我冲倒。
我还没爬的起来,绸缎却又像是一条灵活的黑蛇一般,从我的脚腕穿过,紧紧的绑住,刘妍手一抬,我的身体便飞了起来,朝着一边的停尸床砸去。
这一来一回,我感觉半条命都快交代掉了,心里面也是诧异,刘妍身上的只是那厉鬼的一抹分身,竟然都这么厉害,那厉鬼本身该有多强大,我想都不敢想。
“娶,我娶。”一直挣扎着的赵海波忽然喊了起来,“刘妍,别再伤害别人了,是我赵海波负了你,我有眼无珠,后悔了,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我愿意娶你为妻,立刻、马上,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你曾经说过,咱们的婚礼要西式的,有教堂,有草坪,有牧师宣读结婚祝词,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咱么以后还要生一儿一女,男孩像你,女孩像我,我们一家四口永远不分开,刘妍,这些我都记得,从未忘记过!”
赵海波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后来甚至握着刘妍的手深情告白,如果换一个环境,这一幕不知道要感动哭多少人。
刘妍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海波,然后慢慢的抽回了绸缎,一头自己握着,另一头交给赵海波。
赵海波缓缓伸出手去,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像是个孩子,即便他极力的压制着,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他对刘妍还有爱吗?
如果有,我想,经历了如今这些事,那点残存的心头好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浑身都在痛,喉咙里面一片腥甜,靠着墙壁依偎在那里,看着那黑色的绣球在空气中荡阿荡,忽然大喝一声,脚下一个用力,朝着那绣球扑了过去。
我师父的老本行是什么?
是做阴媒的。
我从小看着师父主持了一场又一场冥婚,心里对各种形式的冥婚都有了解。
冥婚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最常见的,是男女双方均已过世,由双方家属促成这段阴缘。
第二种比较特殊,是一方活着的人,找已经故去的魂魄结冥婚,活着的那个人,一般情况下命格奇弱,特别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找一个强大的魂魄结成阴缘,用来保护自己。
第三种则极为罕见,是已故的灵魂找活人结冥婚,目的不言而喻,想借活人的阳寿来渡自己。
师父曾经说过,咱们做阴媒的,第一种只要符合三不准原则,来者不拒;第二种要量力而行;而第三种是绝不可以接的,那是助纣为虐!
而眼前的情况,让我一下子全都想清楚了,那厉鬼一直附身在人身上,逼男人娶自己,可能是因为自身怨气,而也可能是因为她需要以这样的方式吸取男人身上的阳气,助自己达到某种目的。
每一段冥婚都是要缔结阴婚名帖的,冥界会记录在案,一旦冥婚既成事实,想要解除,要么是鬼魂双方都愿意,要么就是一方魂飞魄散。
厉鬼每操控一人结成冥婚,她就可以吸取男方的阳气,她的目的一定就在这里,死不妥协的男人会受到惩罚,甚至以生命作为代价,而妥协了的男人,最终的下场也只可能变成那厉鬼的药渣罢了。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海波跟刘妍礼成,我敢保证,简单的仪式之后,刘妍会立刻朝赵海波下手,最终的结果便是一对硬凑在一起的苦命鸳鸯不明不白的魂飞魄散罢了。
绣球被我压在了身底下,那东西软软的,却冰寒刺骨,我抱着绣球,像是抱着一块刚从冰库里面采出来的寒冰。
刘妍的好事功败垂成,终于气急败坏,一拳朝着我头顶上砸下来,我抱着绣球想要翻滚着躲开,可是她的速度太快,眨眼间拳头已经近在眼前。
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等着被刘妍狠狠的揍,结果拳头并没有砸下来,横刺里,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手里面握着一块乾坤镜,连连朝着刘妍的眉心撞过去,手法相当娴熟,几次之后,我只看到一股白色雾气一下子从刘妍的身体里蹿了出去,刘妍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昏死过去。
我抱着绣球,眼都不眨的盯着来人。
他四十多岁,瘦脸,细眼,梳着大背头,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西装,唇角含着笑,也在看着我,关心道:“受伤很重吗?”
我立刻摇头:“还好,谢谢您出手相救,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他将手中的乾坤镜收进怀里去,右手伸向我,我赶紧伸出手跟他相握,就听他说道:“白姑娘,你应该叫我一声卢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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