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围都是墨雁平的人,他们是主动出击,肯定是有万全的把握的,带来的人可能不是很多,但能带过来的,必定都是足够让他信任,可以随时调度的那种。
不仅仅是墨雁平懵了,就连我当时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庆幸,而是疑惑。
墨雁平又一次发号施令,周围仍然一片寂静,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确定了不对劲,而我也缓了过来,抱紧了言蹊,警觉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很明显,墨雁平的人被控制住了,能有这么大威慑力的,会是谁?
我第一反应是不是斗篷男来了?
可是斗篷男不是没有跟墨雁平交手过,之前并没有这样未出现便已经镇住全场的表现。
如果不是斗篷男的话,那么来人并不一定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很怕又出现第三方,这样我会腹背受敌,成为他们争夺的猎物的。
墨雁平眼睛瞪的老大,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黑暗,而我腰上的短鞭在抖动。
卢老五在颤抖。
他抖什么?他现在就是一魂魄,到底什么东西让他害怕成这样?
吼~
一声不高不低的吐气声从黑暗中传来,那不是正常人的声音,倒像是野兽的声音,仅仅是一声,墨雁平已经竖起了右手,轻声道:“撤。”
眨眼间,周围所有人,包括墨雁平,包括再次受伤的云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的身后,卢欣远远的站在那里。
整个黑夜里,只剩下我们俩与有些迷糊的言蹊,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黑暗中到底有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让墨雁平闻风丧胆?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来的勇气,竟然搂着言蹊往前走了几步,停了一下,又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迎面一头庞然大物朝着我冲了过来!
那家伙很大,足有一头小象的身躯,我只能看到它的轮廓,以及它的背上,架着一顶白色的轿子。
我下意识的护住言蹊蹲到了地上,一手护住头,等着被踩踏的疼痛传来。
一阵寒风从我的头顶呼啸而过,那一刻我只感觉到周围潮湿的空气中,有冰渣子凝结的声音。
那股寒冷一闪而逝,很快周围恢复了正常。
我慢慢的抬起头来,然后站起身,朝着四周不停的望,什么都没有。
卢欣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我茫然的看向她,她也一脸不解的看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墨雁平怎么撤了?”
“刚刚……你看到什么了吗?一头庞然大物……”我试探着问道。
卢欣摇头:“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我出现幻觉了?
我不信,肯定有东西,只是卢欣看不见罢了。
“我们得赶紧先离开这里,墨雁平要是杀个回马枪,咱们就完了。”卢欣有些焦躁,“这里离长白山不远了,上车。”
墨雁平他们撤得急,三辆车丢下了两辆,卢欣选了一辆坐上了驾驶座,我坐在后车座上,召唤出卢老五,直接问他刚才是什么人?
“我也不确定是谁。”卢老五显然也是惊魂未定,“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人必定来自幽冥之界,以那强大的气场来看,恐怕应该是坐于冥界高堂的那几位中的一个。”
“冥王?”我问。
卢老五摇头:“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听说冥王……”
“冥王什么?”卢老五欲言又止,让我很着急。
之前我曾怀疑过斗篷男与冥王的关系,但一直搞不清,或许卢老五能知道一些。
“我听说现在的冥王,早已经不是万余年前的冥王了,反正有问题,更像是一个傀儡,我这也是听道上的说的,具体怎样,我也不敢妄加言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刚才那位,不一定是他。”
不是冥王,难道是某个判官?还是别的什么?
他出现了,可能只是路过,却这么巧救了我?
想不通。
如果幽冥之界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能治得了墨雁平的话,也不至于让墨雁平猖狂到如此地步。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满脑子都是那个巨大的黑影,以及它背上的白色轿子。
轿子里面坐着的是谁?到底是谁!
“你别想太多了,不管他是谁,能够帮我们度过了这次危机,就是我们的造化。”卢老五说道。
我点点头:“我们得立刻赶去长白山,墨雁平没能成功的把我带走,接下来肯定是要在长白山发力,我得救凤仪。”
“白璃,你不必这么紧张,时机还没到。”卢老五皱着眉头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心静下来。”
“为什么说时机没到?”我问。
“龙头香的事情,很大,大到任何人出手,都必须万无一失,如果我是墨雁平,肯定要选择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卢老五说道,“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
二月底,接下来的三月……
我一拍脑门,懊恼道:“我最近真的是太焦躁了,竟然把这茬给忘记了!三月三上巳节,墨雁平一定会选择这一天的。”
“对,除非他被逼无奈,否则只会迟不会早于上巳节,咱们还有几天时间筹备。”
卢老五的话让我稍稍的放松了一点,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言蹊,这一摸,大惊失色。
言蹊身上很烫,我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云晟摔到了哪里,赶紧检查,可是除了额头上有一点青紫之外,并没有任何破掉的地方。
“言蹊?言蹊?”我晃动他的小身子,想要叫醒他。
言蹊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冲着我微微一笑,笑得那么虚弱,随即眼皮子又往下搭,我又叫他,这一次他没有醒,嘴里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我贴近了去听,就听到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去找妹妹。”
“妹妹,妹妹……”
抱着小小的人儿,我整颗心都酸了,他即使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想着跟我道歉,跟我解释,还在记挂着他未曾谋面的妹妹。
我忽然就想到,我那天夜里离开狐族的时候,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当时我跟言蹊说,我是去找妹妹,找到妹妹把她带回来,这只是我的托词,可是我忘记了,言蹊与凤仪是有心灵感应的,他能感应到凤仪在哪里!
他想我回去,而我回去的前提条件就是带回妹妹,所以他再次感应到凤仪的存在的时候,就只身去找凤仪了。
应该就是这样的!
他希冀着自己能够带回妹妹,妈妈就会回来了,而在他去找凤仪的路上,被云晟发现,哄骗了出来。
想明白了这一切,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言蹊浑身上下没有异常,可是却一直在发烧,这应该也是凤仪在进化的过程。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他,盯着他,等待着回到长白山。
我们刚到地头,就碰到了墨贤臻的人,他们是专门在那儿等我们的。
一见了面,墨贤臻看到我怀里的言蹊的时候,大大的松了口气,随即便责备道:“你们母子俩我真的是服气了,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离家出走一个比一个果断。”
我咬着嘴唇没说话,其实我这趟回来,并没有打算直接回狐族,只是想让卢老五送言蹊回去,而我直接去蛇族那边,却没想到狐族那边得到的消息更快。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言蹊交给墨贤臻,我去做我的事情,可是看着言蹊的样子,我又舍不得,下不了决心。
墨贤臻以为是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了,又开口道:“别傻站着了,有什么话回去跟墨爷爷说吧。”
“我……我先不……不……”
拒绝的话有点难说出口,墨贤臻却说道:“白璃,先回去吧。”
“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你先带着言蹊回去,他身体有点不对劲,我办完了事情就回去。”我一咬牙,最终还是决定按自己的计划走。
却没想到墨贤臻很坚持:“先回去,一切等明天再说。”
“为什么等明天?”这天刚刚蒙蒙亮,难道今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什么事情非得我先回去?
墨贤臻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我更加好奇了:“墨贤臻,狐族今天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你该回去给爷爷一个解释,现在就走。”墨贤臻说完,伸手将言蹊从我手上接过去,转身就走。
他的动作有点太急躁,让我明显感觉到异常,狐族,不,很可能是长白山今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能让我知道,所以墨贤臻才会这么三缄其口。
而我一旦回去了,很可能会被他们软禁起来,至少今天不会让我得到任何消息的。
我推了一把卢欣:“你们跟他回去,我随后回来找你们。”
说完,我拔腿就跑。
墨贤臻大叫着让手下快点抓住我,但是他们哪是我的对手,我运起内力,跑得飞快。
一直等将墨贤臻的人甩的无影无踪了,我这才停下来,缓了一口气。
从地头到长白山,还有一段路,我遮遮掩掩的回去,然后直奔蛇族。
到蛇族,见到柳如凤的时候,天早已经大亮了,柳如凤看到我还是很高兴的:“柳易急匆匆的回来交代我那些事情,我还担心了你一下,如今能看到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斩龙脉的事情,只要柳易准备好了,我愿意竭尽全力去帮他。”我说道。
柳如凤点头,然后吩咐人给我做早餐:“你先吃饭,吃完了好好休息一下,柳易那边的修炼我已经找人帮他了,你安心在我这儿先住着。”
“今天长白山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忍不住问道。
“大事?”柳如凤眼神闪烁了一下,摇头,“没有,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你别骗我了,我来蛇族之前,已经跟墨贤臻那边碰过面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出去打探了。”一个个都瞒着我,什么意思嘛。
柳如凤很是为难:“丫头,这事儿吧……你最好还是不参加的好。”
她说着,看了一眼时间,这就准备出门了:“你先吃饭休息,回来我再跟你细说,行吗?”
我一把拉住她,威胁道:“今天你不跟我说清楚,就是对我不信任,那斩龙脉的事情,我得再考虑一下。”
柳如凤咬着牙,在我面前来回走,然后叹气道:“丫头,你何必这么倔,要是能跟你说,大家也不会这么纠结,你就装傻一点不行吗?”
“需要所有人都避着我的话题,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最亲近的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从你们没有悲哀的表情上来看,不是这一种,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今天要发生的事情,跟墨贤夜有关,是吗?”
墨贤夜现在在我这儿已经成了一个禁忌,在他没有述职之前,我还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会炸掉。
毕竟在述职之前,这些个上方仙是不能动情的,到时候很可能是要遭情劫的。
柳如凤不说话,显然我是猜对了,当时心头便咯噔一声。
墨贤夜飞升没多久,现在应该还在天庭的某个角落勤勤恳恳的接受考察呢,应该不会跟长白山有什么联络了。
他们到底在紧张什么?
“墨贤夜今天要来长白山吗?”我的心提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柳如凤,期待着她的答案,可是又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柳如凤那个为难啊,知道糊弄不了我了,说道:“丫头,你先得答应我,不管墨贤夜今天怎么样,你都不能冲动,更不能去跟他相认,知道吗?”
“我不会冲动的,否则当初我就不会放他离开。”
我整个人激动的都在微微颤抖,我太想念墨贤夜了,从他离开,到我生产,到后来经历的种种,整个过程那样的艰辛,天知道每当我无助的时候,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多么想他。
如果今天能远远的再看他一眼,我心里也是踏实的,也能一解我的相思之苦。
柳如凤伸手握住我的手,嗔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辈子除了那个人,真的就再也没有别的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了吗?”
“没有。”我极其肯定道,“余生,我会领着我的一双儿女好好度过,足以。”
“傻丫头。”柳如凤伸手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无奈道,“真后悔当初……哎,不说了,你也不爱听。”
她顿了一下,终于松口:“前两天黄奕霖逃回长白山来了,惊动了整个长白山的各方势力,想要寻求黄志高的庇护,但黄志高对他失望透顶,并且这人,他想保也保不住了。”
“黄奕霖之前被半步多的杨老头掺了一本,难道现在天庭发落了?”我没想到这事儿到现在才有一个定论。
“不仅仅是那个原因,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反正就是他自身管理不善,天庭那边不用无用之人,即便他曾经修成正果过。”柳如凤说道,“有小道消息称,这次来给黄奕霖宣判天庭处罚结果的,很有可能就是墨贤夜。”
“不可能吧,天庭不会这么快就给他派任务的吧?毕竟考察期应该还没过。”我直摇头,心里希冀着,却又不停的否定着。
“有什么不可能的。”柳如凤说道,“早在万年之前,墨贤夜就应该飞升天庭了,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天庭对他的考验还不够多吗?”
“从他飞升的那一刻开始,我觉得他的考察期就已经满了,这些天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像他那样优秀的人,立刻述职也不是不可能。”
墨贤夜本身有多优秀,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后来的万年之间,他之所以那么被动,完全就是他自身百分之九十的法力被封印了的缘故,他施展不开。
而如今,所有的修为法力早已经回来了,他的能力,值得天庭重任。
我的心突突的跳,忽然捂住了嘴,一头埋进了柳如凤的怀里,当时就哭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甚至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太过多愁善感了,再也没了以前的坚强果敢。
可是我控制不住,还没见到他,甚至还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是他,我的情绪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怪不得大家都要瞒着我,他们的担忧是没错的。
“你看你,像你现在这样,谁敢让你去啊,听我话,睡一觉什么就都过去了,我们也只是去观摩一下,看一眼就回来了。”柳如凤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待会我让柳易过来陪你。”
我没去,没跟柳如凤一起去黄仙一族。
我怕,怕自己真的看到墨贤夜的那一刻,会忍不住冲上去,会急切的想要告诉他,墨贤夜,我为你生了一双儿女,他们正在受着煎熬,他们需要你这个父亲来解救。
我想告诉他,墨贤夜,我快撑不住了,真的快撑不住了,我需要你的肩膀。
我怕,真的真的怕,我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抱住头,一个劲的告诉自己,今天来的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柳易来的很快,我将他放进来之后,整个人像只鸵鸟一样,额头靠在桌子的边缘,两只手捂着头顶,什么话都不想说。
柳易也没说话,就那样坐在那儿看着我,陪着我,这一坐,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
时间走得太慢太慢了,我在等,等柳如凤回来,等一切早点过去。
我感觉自己憋得要疯了。
最后,柳易开了口:“想去,就去看看吧,白璃,不要总是为别人着想,不要总是委屈自己,去吧,远远的看上一眼,不让自己后悔。”
我猛地抬头看向柳易,抖着嘴唇问他:“真的可以吗?”
“去吧,我相信你能控制好自己,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他很认真的说道,“白璃,记得,长白山需要你,两个孩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便跑出去了。
我在丛林间穿梭,一路朝着黄仙一族奔去,先是人身,后来害怕被人发现,墨爷爷那边肯定还在找我,我就幻化成狐身,在枝头跳跃。
半路上,我就感觉到一股金光从上面笼罩下来,越来越强,罩在周身,莫名的让人感觉温暖。
来了,宣读天庭审判结果的人来了。
我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是墨贤夜,但是却知道,我得加快脚步,否则会赶不上的!
我拼了命的往前跑,近了,快到了。
还没有靠近黄仙一族,我就看到了不少人,大家聚集在黄仙一族的周围,都是来看热闹的。
我不能靠近,墨爷爷他们肯定也都在场,如果今天来的是墨贤夜,那将是咱们狐族的高光时刻,是墨爷爷期待了那么多年,终于迎来的让他无比骄傲自豪的时刻,他不会缺席。
而我现在过去,肯定会被第一时间遣返,我只能找了一个相对比较隐蔽的高位,盯着黄仙一族的上空。
金光越来越亮,一个身影慢慢的在那片金光之中显现出来,越来越清楚。
然后我就听到很多人在喊:
“是阿夜!”“是墨大哥!”
……
是他。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他。
他真的成仙了,这个感知,对于我来说,是第一次这么清晰,他飞升离开的那一天,我在那根大树垭上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他已经走了。
虽然知道他飞升了,但是没有亲眼看着他离开,总有些不真实,就像是过去很多时候,我们也是聚少离多,往往前一夜我们俩还在一起,一觉醒来,身边空荡荡的,对于我来说,他就像是又一次出门办事,只是不知道归期是什么时候。
可是今天,看着他在那一片金光中宣读审判结果,看着他受众人朝拜,忽然就意识到,我们之间,终究有了云泥之别。
他变成了那个我再也等不到归期的人,成了那个我可见而不可及的人!
我出神的看着他,听不到别人的议论声,听不到他的宣判声,世间万物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了一般。
我的眼睛模糊了,周围的一切全都化成了一片白,只剩下那一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宣判完的,甚至于黄奕霖最终是被怎么处置的,我一概不知。
直到头顶上一个声音猛然响起:“小狐狸,是你?”
我的一切思绪刹那间被抽回,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传入耳膜,而眼前,站着那个人。
他又说道:“你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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