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言心里痛苦不已。
她再不是宋家的姑娘了,也更没有资格得到祖母的疼爱和怜惜了!
这些繁复的思绪,叫宋婉言忍不住就啜泣起来。
她抬头对上宋老夫人的眼睛,声音都在发抖:“祖母……祖母……我……我……”
她有许多话都想说,可是,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说出来了。
宋老夫人这么多年对宋婉言的疼爱不是假的,如今见到她哭成这样,心中愤怒之余,到底还是有些许不忍的。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可是,宋老夫人瞧着纪氏的神色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婉言或许不知道实际发生的情况,或许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年幼,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
但纪氏却不一样。
婉言既然和这位莫姓男子是血亲上的父女,那么,纪氏是一定知道而且很清楚这些事情是怎么样发生的。
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都被纪氏这般蒙骗着,宋老夫人心底就好似有一团猛烈的火焰,不断燃烧着,叫她完全无法冷静着面对纪氏。
年迈的老人,本是不应该动怒的,可如今——
“啪!”
宋老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狠狠的一个巴掌就甩到了纪氏的脸上。
“纪蕙兰,你好得很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宋老夫人狠狠咬着后槽牙,真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前去,将这个歹毒至此,谎话连篇,还不知廉耻在宋家耀武扬威这么多年的妇人,直接扒光了衣服猛打一顿,再让宋家的下人将她给丢出去才好!
有了滴血验亲的结果,有五皇子给的吐真药,说出确实是纪氏和宋婉言想要害陆朝暮。
纪氏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就再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和辩解的了。
想着,纪氏冷冷的扬起了头,冷眼瞧着这屋子里所有的人,最后只冷哼一声,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道:“既然都知道了,又有什么好说的,没什么说的了,绣珠之前那句话说得极对,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
纪氏对上宋老夫人的眸子,说:“婉言根本不知道这一切,若非今日陆姑娘验证,她到死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宋老夫人,不知道可不可以念在过去这么十几年的陪伴,放我的婉言一条生路,让她回到乡下去?”
“……”
纪氏毫无遮掩的承认了一切,听上去还颇为坦荡。
一句“陆姑娘”,一声“宋老夫人”,也足以表示她不会再继续假装。
而对于宋婉言,宋老夫人心中除了痛,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惜的。
听到自己的母亲这样说,宋婉言更是哭得大声了许多。
她匍匐在地上,朝着宋老夫人深深的叩了好几个头,道:“祖母……老夫人,我,我不能奢求您的原谅,我知道你肯定是恨透了我的。母亲让您放我一条生路,但,我却没有办法就这样让我母亲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管您要如何罚她,我都会跟我母亲一起承担的。”
宋婉言一番话听上去情真意切,尤其是不愿让纪氏为她担下所有的罪责,换取她往后的一生稳定。
坏事做尽的母女二人,对于彼此的信任和依赖,却是真的。
但,陆朝暮瞧着她们这般哭天抢地的嘴脸,心里只觉得恶心极了。
她往前一步,直接就挡在了宋老夫人的面前,冷沉着声音,对宋老夫人说:
“外祖母,如今,我只是让凤月将莫先生提了过来,证明了莫婉言和莫先生之间是亲生父女,但,您难道就不想知道,纪氏和这位莫先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了首尾?而咱们宋家的那位大公子——”
陆朝暮话音顿了顿,明亮的眼眸,即刻就看向了天启书院的方向。
虽然宋老夫人之前罚过宋文邵,但是,随着宋婉言使出苦肉计,在罚跪祠堂之时,故意放火,护住宋家的祖宗牌位,叫宋老夫人心中感动不已,连带着也就没有再继续责怪宋文邵,让他回到天启书院,跟着那里的夫子、老师好好学习念书。
但,即便是让宋文邵回了天启书院,宋老夫人也特地跟他说过,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要随便回宋家了。若真想让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样,依旧做那呼风唤雨的宋家大公子,便在明年的春闱考试上一举拿下好成绩,这样,她就会真的原谅了他。
所以,宋家今日又是在金水河办花灯会,又是宴请几位皇子,再到后来陆朝暮落水,宋婉言不见,便是如今,整个紫韵斋都炸开了锅。
尚在天启书院里面的宋文邵也是一点也不知道,更是没有赶回来看看的。
但,正是因为宋文邵人不在这儿,大家一时半会的,竟都没有想起他来。
可陆朝暮就不一样了。
宋文邵和纪氏、宋婉言一样,上辈子,都是害得她痛不欲生,伤心欲绝之人!她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所以,她才会现在提醒宋老夫人,别忘了,纪氏除了宋婉言之外,还有一个孩子。
那便是——宋文邵!
“!”
陆朝暮一番提醒,宋老夫人立马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难不成,朝暮是想说,不仅仅是宋婉言,就连宋文邵也不是宋家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给予了厚望的宋文邵,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孩子,宋老夫人心头对纪氏的厌恶和痛恨,完全就控住不住了。
“纪蕙兰!说!文邵是不是也是你跟这个野男人的孩子?!”
宋老夫人心痛如绞,冲上前去对准纪氏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猛打。
纪氏当然不会承认了,“不是的!婉言的事情是我一时糊涂,但文邵他,他当真是宋家的儿子啊!老夫人,你看着他长大,你亲自教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你的亲孙子,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她或许还会相信她说的话,可是现在,有宋婉言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放在眼前,你叫宋老夫人她如何去相信纪氏的言语?
而陆朝暮自然就是更不信了。
她了解纪氏母女两个有多么的心狠,多么的丧心病狂,什么事情她们都做的出来,宋文邵的身份自然是值得怀疑的!
所以,陆朝暮便站出来提议说:“外祖母,究竟宋文邵是不是宋家的孩子,空口无凭,是不能光听纪蕙兰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的。既然这位莫先生人还在这里,咱们自然可以派人去将宋文邵从书院里面叫回来,同方才一样,好好验上一验,不就是了?”
“不行!”
纪氏立马想要阻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夜派人去天启书院将宋文邵叫回来,书院里其它的夫子和学生会如何做想?
到时候,宋文邵没了好名声,便是春闱之时当真考中了,榜上有名,也会因为他今夜连夜赶回宋家而被非议的。
但,陆朝暮却说:“纪蕙兰,都这个时候你还替宋文邵担心呢?他若当真不是宋家的孩子,我们为何要跟你一样,担心他的前程?甚至,只要待会儿真的验出来他身份有问题,不用等到春闱的时候,我明天就会让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他的母亲同人暗中勾结,他这个私生子,还有脸在宋家白白待了这么多年!”
陆朝暮今天是铁了心要豁出去了,要彻底将过去的恩怨纠纷全都弄个清楚明白的!
所以,说话也好,做事也好,都透着叫人无法忽视的霸气和决绝!
完全就像是一块铁板,叫人撞上来之后,只会自己疼得难受。
而且,陆朝暮还继续说着:“而且,若真是我错怪了宋文邵,他是无辜的。那么,今日我这个表妹意外落水,他的亲妹妹忽然不见,虽然都在夜深之前回到了宋家,但我因为落水突发高烧,命悬一线,让他这个做表哥的连夜回来看我一眼,也不是说不通的啊。”
“你!”
陆朝暮这样说了,就是将纪氏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这下子,宋文邵是叫也得去叫,不叫也得去叫了。
宋老夫人瞧着宋婉言那张越瞧越跟旁边的男子相似的脸,心里只觉得有一块什么东西膈应着,叫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宋文邵的事,也确实得弄清楚了。
他们宋家还没有当冤大头的习惯,更不会平白无故的替别人养儿子养了这么久了,却窝囊着连个事情的真相都不查清楚!
“去!去书院将大少爷给叫回来!”
宋老夫人一声令下,周妈妈不但怠慢,即刻就叫上几个家丁,亲自从侧门离府,去书院里找宋文邵。
等待的时间,本来就特别的漫长。
再加上众人心里都实在好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觉得这时间像是被拉得长长的,怎么样也等不到头。
终于,随着紫韵斋外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周妈妈和家丁们就带着宋文邵回来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宋文邵语气不解的问:“周妈妈,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书院叫我回府?是祖母有什么不适,还是母亲哪里不舒服了?”
面对宋文邵的问题,周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支支吾吾着,半晌才头也不回的对宋文邵说:“大少爷,您还是待会儿自己问老夫人吧。”
说罢,周妈妈走在前头,伸手就轻轻挑开了帘子,身子往后侧了侧,让宋文邵进去,“大少爷,您且进去吧,老夫人和纪——大夫人都还在里面呢。”
周妈妈本想叫一声纪氏,或者纪蕙兰。
她知道了纪蕙兰所做的那些事,心里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同以前一样,恭敬着将她尊为宋家当家主母的。
但现在,虽然纪蕙兰和宋婉言的事儿是了解了,但,大少爷的事情不是还没弄清楚么?再说了,老夫人心里虽然生气,狠狠给了大夫人几巴掌,但却也没有明确说,往后纪氏就不再是这宋家的一份子了。
她是个做下人的,不好在主子还没有表态的情况下,贸贸然下定论,所以,话到了嘴边,她也赶紧改了口,又如同往常那样叫了一声“大夫人”。
不过,屋子里的人听到周妈妈这一声“大夫人”心里却实在是觉得讽刺得很。
也不知,纪氏还能当多久的大夫人,如今,能被多叫一次就多叫一次吧,往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咯!
宋文邵因为太过疲倦,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妈妈方才言辞里的不对。
但是,当他进到屋里,见到纪氏和宋婉言都瘫软着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屋子里除了宋老夫人和纪氏之外,还有二伯母、四伯母、六舅舅都在这里,甚至,就连宋婉晴、宋婉仪这些妹妹们都在之后,宋文邵整个人都懵住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祖母,”宋文邵上前一步,想问问连夜叫他回来是为了什么,又想问这大晚上的祖母院子里为何聚集了这么多人,更想问为何他的母亲和妹妹倒在地上抱头而哭?
但,还不等宋文邵问出声,宋老夫人眉心紧缩着,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将自己手中的拐杖紧了紧,就吩咐说:“来人啊!快去验一验大少爷的……”血能不能同那位莫先生的融合在一起。
宋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或许,她的心里还抱有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吧。
但陆朝暮却没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带会让,若是验出来宋文邵不是莫语晟的孩子,那才是叫她感到惊奇呢!
“祖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祖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宋文邵连连喊着,想要挣脱旁人的束缚。
可是,这里的人都等着看结果,哪里肯放他离开。
几个婆子上前,将宋文邵整个架了起来,飞快就从他的指尖也取了一滴血出来。
滴在了事先另外准备的一碗清水里,然后再取了莫语晟的指尖血。
众人见状都拉长了脖子,目光锁在了领头婆子的身上。
只见那婆子将盛了血的碗轻轻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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