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听了这话,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常常风,你胡言乱语!你妖言惑众。”
常风高声道:“诸位,刘瑾在朝中大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贪污纳贿、任人唯亲!全都是因为我当年看走了眼!”
“我知道,你们都怕刘瑾。我圆滑了半辈子。人到中年,总想干一件能让自己瞧得起自己的事。”
“今日,我便将满朝文武人人欲言,但人人不敢言的话,替你们说出来!”
正德帝道:“常卿,你是大清早喝多了酒,还是”
常风拱手:“皇上,朝堂之上,常风与刘瑾只能存一!”
“请皇上决断,是否将臣贬谪至龙场驿,担任驿卒!”
其实常风心里清楚的很。正德帝一定会留下刘瑾,舍弃他。
他今日在早朝上的狂言,是数月来的压抑总爆发。
这烂怂朝堂,老子呆不下去了!
与其在京城里,今日保这个,保不下来。明日保那个,保不下来。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刘瑾朝着正德帝拱手:“皇上,常风疯了!一个疯子怎可立于朝堂?请皇上下旨,将常风赶出御门!”
正德帝没有搭理刘瑾,而是凝视着常风:“常卿,你确定你要去贵州?”
常风道:“臣心意已决。愿去贵州当一驿卒赎罪!”
正德帝道:“好!朕成全你!拟旨,都督佥事常风降为龙场驿卒!与王守仁同贬龙场!”
刘瑾高呼一声:“皇上圣明!”
正德帝瞥了刘瑾一眼,低声道:“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吧?”
刘瑾愕然。正德帝的话音中,带着几分对他的不满。
常风的亲家李东阳自始至终一言未发,没有给常风求情。
他知道,常风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散朝之后,李东阳在金水桥畔拦住了常风:“亲家,你今日是怎么了?”
常风把手扶在金水桥的石栏上:“我累了。二十多年的官场沉浮,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我真的累了。”
“我想去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好好歇一歇。”
“京城这边,就全靠亲家你了。希望你能保住那些有良知的贤臣良官。”
李东阳叹道:“唉,歇歇也好。贵州地处偏远,却远离朝堂的是非。”
常风道:“我去龙场赴任,路途遥远,当地烟瘴丛生。就不带家眷了。我家里人今后就全靠亲家照应。”
李东阳一口答应了下来:“咱们是一家人。我自然会照料家人。”
且说散朝后,刘瑾气冲冲的回了内厂,立即召集除张永外的其余八虎成员议事。
刘瑾怒道:“常风今日在朝堂上就差问候我祖宗八代了!”
“他不是要保王守仁嘛!我偏要王守仁死!”
“京城到贵阳有整整四千里!王守仁在四千里漫漫长途中若是突发急病而亡,岂不是很合理?”
谷大用问:“刘公公的意思是,派人半途做掉王守仁?”
刘瑾微微点头。
谷大用提议:“杀一个是杀,杀一双也是杀。我看不如顺手把常风也除了.”
刘瑾一声暴喝:“放屁!谷大用,你他娘给我听清楚了。常风再怎么跟我作对,我依旧将他视为亲人、恩人!”
“我的义女是他的亲妹妹!”
“谁要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杀谁的全家!”
不得不说,刘瑾还是顾及情分的。
人不是牲口,再恶的人也有感情。
刘瑾从未对常风动过杀心。这也为他将来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谷大用连忙道:“啊,是属下糊涂。属下该死!”
刘瑾叹了声:“唉,我跟常风啊,是既有恩,又有仇。剪不断理还乱。”
“总之,我要常风活着到龙场!我要王守仁半途暴病而亡!”
刘瑾誓杀王守仁,倒不是跟王守仁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是在和常风赌一口气!
本来在刘瑾的谋划中,他掌权后,常风会变成他最得力的助手。
我刘瑾愿与常风哥俩好,一对宝。共享权柄。
但这几个月,刘瑾感觉自己的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这让他对常风异常失望。
将常风贬至龙场,对刘瑾来说有好处。瞧,厂卫资格最老的常屠夫又如何?跟我作对不一样要滚蛋?
可怜常风人到中年,竟要贬谪整整四千里,做一个无品无级的驿卒。
就在此时,一名蕃役通禀:“老祖宗,常都督来内厂了。说是要接王守仁出狱。”
刘瑾冷哼一声:“记住了,今后常风不再是都督,只是一驿卒尔。”
说完,刘瑾离开了督公宝座,径直来到了内厂大门口。
他屏退左右,跟常风单独说话。
刘瑾道:“常风,你这是何苦?非要弃咱们二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不顾?”
“你只要跟我认个错。我去找皇上说情,让你留在京城。”
常风道:“不劳立皇帝费心。你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自古正邪不两立!”
刘瑾笑骂道:“啊呵呸!常风,你别把自己当成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谁是正?你是正嘛?”
“这么多年,你干了多少邪门歪道的事?密裁过多少人?栽赃过多少人?你心里没数吗?”
常风道:“正邪自在人心。子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可见在圣人看来,心不在,即无分别。无分别就无障碍。是正是邪完全取决于人内心如何定义。”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作什么?说了你也听不懂。”
刘瑾道:“行了,别在我跟前吊书袋了。你既一意孤行要去龙场当驿卒。我不拦你。”
“放心,糖糖她们我会照顾。”
常风道:“好,闲言少叙。王守仁呢?我接他出狱,共赴贵州!”
刘瑾朝着徒子徒孙们招了下手。一个掌班跑了过来:“老祖宗请吩咐。”
刘瑾道:“去,把王守仁提出来。交给常风!”
不多时,几名蕃役将王守仁抬到了常风面前。
王守仁看了一眼常风,气息微弱的说:“常风兄。”
常风弯腰,握住了王守仁的手:“守仁老弟,你受苦了!是我没本事,没能保住你啊!”
王守仁微微摇头:“不要这么说。我有欲死之心,谁也保不了我。”
刘瑾骂了一声:“两个不识抬举的人!赶快给我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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