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皇贵妃被赫舍里氏这话说的一滞,她又何尝不想封后,可康熙不提,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忍着心酸给康熙送上美貌的宫女,又大度的用心教养别人生的儿子,还不顾及自己身子弱,强行怀孕,卧床十月却只生下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儿,还不满月就没了,自己也落下了病根,这都是为了什么?
如今,她亲额娘竟然埋怨她不能给弟弟带来荣耀!
早知今日,当初家里又何必明知她身子不好偏要送她进宫?
佟佳皇贵妃的心里委屈极了,只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十分不值得,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更是止不住的咳嗽,咳着咳着竟是咳出一口血来,然后便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在外间候着的穗香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连忙掀开帘子进来,看到佟佳皇贵妃惨白的面色和床头的血迹吓得差点软倒在地,好在跟着进来的太监江成贵是个有成算的,见状不好,赶紧叫小太监去请太医,又叫人往乾清宫递话。
赫舍里氏被佟佳皇贵妃的样子吓坏了,竟是一时不敢上前,此时见江成贵要叫太医,赶紧一把抓住他,问道:“这大过年的请太医,叫皇上知道会不会怪罪?”
江成贵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不关心女儿死活,还有心情关心皇上怪不怪罪,嘴里却道:“夫人不必担心,万岁爷最在意咱们娘娘的身子,若是隐瞒才会怪罪呢。”
赫舍里氏这才撒手,可她心里却依旧很不安,她跟女儿两个人单独在殿内出了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说她气病了女儿,是不是更要叫皇上对佟家不满了?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昨儿大嫂可是说了,要是再出事,怕是要影响隆科多的前途了!
赫舍里氏倒也是有些急智的,就在外面通报康熙过来了的时候,她突然扑到佟佳皇贵妃的床边,大声哭道——
“我可怜的女儿啊,就算你心疼弟弟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体,七阿哥年纪还小,不是故意不孝气你的啊——”
江成贵差点被赫舍里氏这一嗓子送走,直接扑跪在地上,冷汗都渗了出来:这佟夫人进宫都不带脑子的吗?竟然还想把责任推给七阿哥!当着皇上的面骂七阿哥不孝,这跟指着皇上鼻子骂有什么区别?想找死去外面骂啊,千万别连累了他们这一宫的奴才!
匆匆赶来的康熙看着赫舍里氏坐在地上哭喊的样子,面黑如铁,而担心女儿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佟国维差点没当场气晕——
他一定是昨夜没睡好脑子迷糊了才会明知道赫舍里氏心里有怨气,还叫她今日进宫的!
这下好了,不但隆科多这顿板子白挨了,说不定还会连累皇贵妃被皇上不喜!
康熙沉着脸,冷冷的对梁九功说道:“你去慈宁宫接七阿哥过来,朕倒要好好问问,朕的儿子是怎么个不孝法!”
胤祐此时刚陪着太皇太后用完膳,祖孙两个正窝在一起说话。
太皇太后把胤祐揽在怀里,又在念叨着她年轻时候草原上的事儿,引得苏麻喇姑坐在一边直笑——
老祖宗年纪大了,这些事讲了一遍又一遍还在讲,好在七阿哥孝顺,乐意听,每次还都捧场的嗯嗯啊啊应着,哄得太皇太后高兴极了。
胤祐吃饱喝足靠在暖暖的炕上,此时已经困的迷迷糊糊的了,也不在意太皇太后在念叨些什么,只不过她说了他就应着,应着应着眼皮就慢慢合了起来,可就在他要睡过去的时候,梁九功突然从外面进来了。
“你说汗阿玛叫我去哪?”胤祐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泛着泪光,迷糊的没听清梁九功的话。
“万岁爷让七阿哥您去一趟承乾宫,皇贵妃娘娘病了,佟家夫人说,说是被您气病的,所以——”梁九功一脸苦相,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既不是生母也不是养母的,佟家一个个都没事儿找七阿哥的麻烦干什么?
胤祐还没答话,太皇太后却不乐意了:“不许去,又不是你额娘,叫你去什么?你,回去告诉皇上,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没事叫阿哥往嫔妃宫里跑什么!”
其实胤祐才五岁,还没到需要避讳的年纪,太皇太后这么说就是不想让胤祐掺和佟家的事儿,她向来看不上佟家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小家子气的很。
胤祐知道太皇太后是护着他,感激的对着她笑了笑,却还是打起精神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道:“汗阿玛既然叫我,那我应该去的,不能叫汗阿玛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
后面这半句是贴在太皇太后耳边说的。
“小机灵鬼!”太皇太后笑骂道,“行,你想去就去,哀家陪你一起去,倒要看看佟家人到底想干什么!”
胤祐连忙劝道:“外面冷,老祖宗您就别动了,也省的去了生气,您要是不放心,就叫个姑姑陪我一起去吧,其实有汗阿玛在,不会叫胤祐受委屈的。”
太皇太后已经七十多岁了,这慈宁宫里炕烧的热,外面又冷,真叫出去一趟万一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太皇太后也知道自己去承乾宫不合适,且不说会不会受了风寒,只说这宫里没有叫她去看孙子嫔妃的道理,今儿她若是去了,恐叫皇贵妃承受更多非议,虽然她嫌弃皇贵妃太弱,撑不起重任,但也知道皇贵妃不是个有坏心的,如今又病着,自己不能再去给她添堵。
可胤祐就这么自己过去,她也是着实不放心的。
所以最后太皇太后虽然没去,却还是叫苏麻喇姑跟着过去了。
再说承乾宫里,梁九功前脚刚出门,康熙就开始后悔了。
太皇太后的性子他了解的很,胤祐人在慈宁宫里,若有一丝不愿,太皇太后就绝对不会叫他来的。
他当着佟国维两口子的面儿让人去叫儿子过来,若是没请动,那可就丢人了。
所以当胤祐被太监抱进来的时候,康熙心中舒了一口气,亲自走过去将儿子接过来,也不放在轮椅上,而是抱着他直接坐到了炕上。
太医还在给佟佳皇贵妃诊治,看起来一时还没有结果,胤祐靠在康熙怀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心里琢磨着他要是就这么睡一觉会有什么后果——
不能怪他贪睡,实在是这个身体太小,爱犯困他也没有办法呀。
“怎么就困成这样,”康熙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吃完就睡,像只小猪一样。”
胤祐眼神迷离的瞪了过去,喃喃道:“我才没吃完就睡,刚刚在陪老祖宗讲故事来着。”
苏麻喇姑被让到椅子上坐下,笑道:“老祖宗又讲起往事,别说七阿哥,奴才都听困了。”
“这么冷的天,倒是叫姑姑辛苦了,”康熙对苏麻喇姑一向敬重,语气十分温和,“您要注意身体,这小子太闹,您别总惯着他。”
苏麻喇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佟国维夫妇:“老祖宗说,叫阿哥自己到皇贵妃宫中不合规矩,让奴才跟着来看看,也是来做个证,七阿哥今儿一早就到慈宁宫陪老祖宗,从未曾离开过,不知道说七阿哥气病了皇贵妃,是从何说起?”
佟国维赶紧找补:“皇贵妃娘娘只是累了,哪里与七阿哥相干,是内子太过担心女儿,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惊扰了太皇太后,是奴才的错。”
“哦?”康熙斜了一眼满脸惶恐的赫舍里氏,“朕怎么听佟夫人说,皇贵妃是因为担心隆科多才病了的?莫不是觉得朕不该为了胤祐罚他?”
“皇贵妃娘娘绝没有这个意思!”佟国维直接跪倒在地上,“那逆子胆大包天,是奴才看不得,家法处置了他,与皇上和七阿哥哪有干系,是奴才下手没轻重,吓到了娘娘。”
事到如今,他哪里敢说是按照康熙的意思打的儿子?这过错只能是他认了,才能息事宁人。
“舅舅自然是明理的,”康熙依旧看着赫舍里氏,“可也要与舅母好好说说清楚,表妹虽是皇贵妃,但毕竟没有封后,还当不得朕的阿哥一句不孝。”
赫舍里氏也站不住了,软软的跪倒在地上,可康熙这般看着她,她又不敢不说话,纠结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皇,皇贵妃娘娘素来喜爱七阿哥,臣,臣妾拿他当自家孩子,才,才会口不择言,请皇上恕罪。”
这话一出,佟国维直接低头闭眼,恨不得立马晕过去,那是皇上的阿哥,你敢拿来当自家孩子?这是大不敬!
如今只希望皇上看在赫舍里氏素来是个混人的份儿上,不要同她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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