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又非酒不能熄灭。
纠结之际,伙计早就准备好了两坛店里的招牌酒,送到张良面前,看见他脖子上一条红杠,脸上一个巴掌,惊讶了一下:“相国这回真打你啦?”张良横了他一眼:“这什么话?他有哪回不是真打?要不是我会跑,早给他抽得见我祖父去了!”
伙计嘿嘿笑道:“那也是相国舍不得真打你让你跑了呀……对了,有个客人帮你和韩非公子把以前的账都付了,这酒是掌柜送给二位的。”
“有这好事?”张良一抬眼,本就不大的酒肆一览无余,瞬间就锁定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子。
那人穿了一身紫衣,袖口露出了银色的云纹,静静地坐在那里,让人完全注意不到,然而张良和他对上视线时,被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气息击中了。
这是属于上位者的气息,侵略而内敛,杀伐而阴柔,尽管这个人隐藏得滴水不漏,张良还是凭着直觉认为这个人不是一般人。
这个人既然替自己付了账,一定已经摸过底了,这是明显的示好。
张良身无分文,韩非最近也是紧巴巴的,这笔账付得正是时候,这个人的心思很深。张良想着要不要拒绝,然而对方却是一直看着他,目光沉静,又隐隐有些期待。
张良一咬牙,不就是个人吗,又不是妖魔鬼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美酒不可辜负!
他提着酒坛就奔了过去。
“哐——”
酒坛被张良拍在桌子上,红衣少年大大咧咧地坐下了,抱拳道:“大恩不言谢,阁下贵姓?”
“姓魏。”嬴政的目光在张良脸颊的巴掌印上停留了一瞬,“名如。”
“魏、魏如?!”张良颇为惊讶,“就那个那个那个……秦王赵政的男宠?出则同辇入则同榻,青梅竹马破镜重圆,靠着恩宠直接封了长安君的魏如?!听说你半个月前失宠被他逐出了秦国,原来是真的啊!”
“……”
要素过多,嬴政有点缓不过来。
他慢慢尝了一口酒,半晌,碎掉的思维才重新组织起来:“我,男宠,你从哪里听来的?”
张良震惊道:“这还要从哪儿听,六国小孩儿都知道啊!难道你不是男宠?”
嬴政有点混乱地抬起右手抵住了眉心:“你都听说了什么,讲给我听听。”
张良看他好像真的不知道,顿时有点同情地看着他:“真要说啊?”
嬴政:“说吧。”
这回轮到张良组织语言了,他掰着手指认真地说:“你们俩青梅竹马,一起在邯郸做过质子,那时赵政师从赵厘,两个人师徒情深,你大为嫉妒,就陷害赵厘,然后跟赵政闹掰了,我说得对吧?”
嬴政:“……继续。”
“然后赵政继位后,就把你要过去做质子,想替他故去的恩师解气,然后你在宫里吃了不少苦头,终于有一次,赵政去视察郑国修的水渠……”
说到这里,张良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修渠这事儿提起来就火大!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提的馊主意!我要是韩王我就把这人丢出去砍了!”
少年摆了摆手:“不说这个糟心事儿,接着说,赵政去视察水渠……不行!我还是生气!蠢!蠢不可及!底下没脑子也就罢了,连韩王都缺根筋!不说这个糟心事儿,接着说,赵政去……不行!太气人了——”
嬴政打断并接了话锋:“赵政视察水渠遇刺了。”
“对!赵政遇刺,你们流落山野,他娇生惯养吃不了苦,而你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最终感动了他,你们两个从此冰释前嫌,回到咸阳后,你被封为长安君,然后白天形影不离,晚上交颈相欢,他为了你连后宫都不纳了,过继了成蟜的儿子为长子。”
张良一口气说完了,又补充道:“然后就是半个月前,你跟别人有奸情给他戴了绿巾,被他逐出秦国,失宠了。要真是这样,你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秦王,连生母都能幽禁,仲父都能毒杀,你给他戴了绿巾居然还能活着……天,真是奇迹。”
“……”
“你怎么不说话?”张良低头看着这个紫衣青年,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咳……”嬴政略一整理衣袖,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了,这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已经:“……你说得对。”
“……”张良直接冲他抱了个拳:“壮士!我佩服你!你跑到韩国来躲灾的?”
嬴政点头:“是的。”
其实赵政只是做了个生气的样子,让人以为他们出了什么矛盾,逐他出秦国的理由根本一个字没提。他本来正愁找不到借口,没想到大家都替他编好了。
就是有点……算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张良道:“那你小心点儿吧,我觉得秦王的性子,万一越想越气,派人来追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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