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灰蒙蒙的，空气里都透着凉意。
弯弯从花房里折了些风信子，她也是才知道，这也是她最喜欢的花。
一家人穿着素衣往门口走去，将军熟练地跟在他们身后，恰巧叶鸣也到了，它摇着尾巴朝他跑了过去，近前，鼻子动了动，忽然“汪汪”叫了起来，绕着他直转圈，用脑袋在他腿上拱着，似乎很焦躁。
……我让人把她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了狗……那狗吃得可香了。
……知道那狗叫什么吗？对了，将军。
字字句句，在脑海中浮现，叶鸣按了按太阳穴，压下那快要爆炸的感觉。
见他不理它，将军越发狂躁了，甚至还立直了挥着爪子要去碰他手上的坛子。
叶鸣往旁边挪了步，让它扑了个空。
弯弯上前抱住将军，揉着它的脖子想让它安静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今天格外反常，而叶老师，看着它的眼神也很冷。
许凌叹了口气，说道：“弯弯，让将军留在家里吧，今天不带它去了。”
末了，在她开口前又说了句“别问了。”
弯弯不明所以，最后看了眼冷淡的叶鸣，还是抱着将军进去了。
将军这时候也不闹了，安安静静由着弯弯抱着它。
弯弯摸了摸它的脑袋，慢慢把门关上。
将军没动，只是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上车，远去。
直到拐过弯，看不见了，弯弯才把头扭了回来，想着将军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
叶老师一向很喜欢将军，他知道他这么对它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心里头难受。
她耷拉着脑袋，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更低落了。
许静和柳荣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弯弯。
如果是他们的话，怕是也不想再见到将军，但将军毕竟只是一条狗，它那时候又知道什么呢。
哎，怪只怪那个没人性的老太婆。
裴翔也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弯弯居然会是小月的亲生女儿，难怪有时候看到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看着弯弯，他忍不住红了眼眶，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没有说话。
刚收小月做徒弟的时候，正是他和儿子闹得不可开交，关系最僵硬的时候，那会儿全是小月陪着他的，说是他半个女儿都不为过。
她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好结局呢？
擦了擦眼泪，裴贤扶着他往里走去。
叶鸣把坛子交给工作人员，看着他们埋了起来。
在场人都忍不住要红了眼眶。
弯弯也低着头止不住地流泪。
她没有见过顾馨月，但知道她的命是她拼死换来的，心里酸胀得厉害。
最后，她把手上的花放在石碑前，上面的照片是叶鸣拿来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
很漂亮，目光柔和，看着就是很好脾气的人，仔细看去，她的眉眼都是随了她的。
弯弯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在脑海中想象着她的一颦一笑，隐约也能想出来一点。
要是她还在就好了。
她看了眼叶鸣，眉头又皱了起来，叶老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看着人好好的，但就是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随时要离开一样。
不会的吧。
她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时不时看他几眼，试图看出点什么。
然而都无功而返。
她从小能看到的都是坏事，既然现在什么都看不到，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踏实了些。
其余几人也上前祭拜，裴翔哭得不能自已，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最后他哭得几近昏厥，被叶鸣劝着才停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裴翔看着叶鸣说道：“小月已经走了，弯弯还需要你，你得振作起来。”
叶鸣看了眼弯弯，沉默了下，点头。
裴翔本来还有很多话要对他对弯弯说，但他刚才哭得太狠，本来就心脏不好，情绪起伏又太大，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话了。
叶鸣搀着他的胳膊，“您放心，我知道的，会好好照顾弯弯的。”
“嗯。”看着他，裴翔也没了平时的怨怼，小月不在了，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此时的言语攻击，对他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他有些后悔之前自己对他的态度，该再对他好一些的，哪怕就只是看在小月的面子上。
从陵园离开，一行人的心情都算不上好，弯弯没上车，扭头看着叶鸣，“您不回去吗？”
叶鸣脸色不变，“我再陪陪她，她第一天来这里，肯定会害怕的。”
弯弯嘴唇动了下，看着他的眼神难掩担忧，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目送着他们离开，叶鸣扫了眼韩勋，“你们也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
韩勋不走，宋明他们也不愿意走，执拗地看着他，“老大你去陪嫂子，我们绝不说话不出声，不打扰你们。”
叶鸣看着他们，见他们打定主意不离开，也没强求，折身重新回到了墓碑前。
他坐在旁边，一偏头看能看到他，呢喃着什么，离得太远，韩勋他们听不到。
“盯紧点。”他小声嘱咐道，其余人有些莫名其妙，“老韩，盯着老大干嘛啊，老大又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什么危险，谁敢伤害他啊。”
“那要是他自己呢。”
“他自己？”几人一惊，一脸的不相信，但又不敢赌，他是最早跟着老大的一批人，要是他都这么说的话，那肯定是有这个可能的，再看宋明和贺天宁，也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人顿时更不敢多说什么，齐齐盯着叶鸣。
直到天亮，几人才都松了口气。
叶鸣缓缓睁开眼睛，摸了摸身侧的石碑，低声道：“小月，等我，很快了。”
他声音很低，外面的人又看不到他的口型，无从分辨他刚才说了什么。
叶鸣起身，抬步朝他们走去，“回去吧。”
“嗯。”
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弯弯也一宿没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到天亮也没困意，最后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下楼往秦盛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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