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觉得小翠的字迹丑,但曲妗的教养让她说不出诋毁的话来,只好僵硬着夸赞:
“散影玉阶柳,含翠隐鸣蝉。小翠人如其名,有静有动,很是可爱。”
“你要跟我一起练字吗?”
晏离眉峰微拧。
觉得这又是影子又是什么翠的,还有什么鸟叫蝉鸣,说得什么天书,听都听不懂,跟机关部那些神叨叨的家伙一样,烦。
“不练。”他直接将毛笔丢进笔筒,转身坐在桌前,双手撑脸,哪儿也不看。
曲妗:“......”
她深呼一口气。
算了算了。
不要计较,不要计较。
你是一个新青年,要更加拥有宽容心。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洞元先生,在吗?”
曲妗应了声。
“殿下回来了,召请诸位先生去始安苑议事。”
方才在屋子里头练字,倒没发觉外头又下起小雪来,可阳光却比昨日灿烂些,照在人身上有些暖意。
等进了始安苑后,曲妗方才将帷帽取下。
即使来了这六皇子议事厅的门前,那小翠依旧拽着一张脸跟大爷似的,环着胳膊抵着墙一站,就开始看着天上不断往下飘的雪,至于曲妗朝她递去的帷帽,直接忽略。
曲妗内心狂憋着一股气,好在一旁别的侍女机灵,将帷帽接了过去,便毕恭毕敬的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曲妗冷哼一声,就扬了扬衣摆进屋去了。
此刻屋里已坐满了人,大多为四五十岁老者,见到曲妗,一个个吹鼻子瞪眼的。
长须老者向她瞪了一眼:“有些人啊,就是没有自知之阴,拿着俸禄却不干正事,按我说,这云中郡罢贬官员,其他地方也应当肃清些无用却又狂妄之徒。”
刁正直说完,就拈着长须,神情甚是得意。
前几次可没少在这洞元身上吃亏,好几次都抢了他的功劳,现在可算是让他抓住把柄,在六皇子面前好好抨击一番。
不想那通身白衣、如月清华的女子,只是朝他笑上一笑,话语却充满揶揄:“总比某些人不自量力强。”
“你...!”刁正直拍着桌子就要站起来。
“好了,殿下面前吵什么呢。”六皇子跟前的随侍话一出口,屋子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刁正直冷哼一声,就坐回位置上。
“今日这么着急请诸位先生汇聚始安苑,实在是有一件要事想与诸位一同商议。”坐在主位上一身青衫的俊朗男子温润出声:“云中郡被胡虏攻破,想必诸位先生都得到了消息,今早父皇召我与太子进宫,就是商讨到底该派谁去击退胡虏,先生们有何高见?”
刁正直拱手一揖,说道:“回殿下,依臣之拙见,应当派骠骑大将军昌堰前去,这可是一次立功的大好机会,骠骑大将军又是殿下您的亲信,此番必定可以压太子一头!”
“不可。”
几乎在刁正直的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响起,语气虽淡,却甚是清婉好听。
“为何不可!”见又是那个洞元,刁正直不禁心中有气,道:“你倒说说,不让骠骑大将军前去,还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吗?”
那戴着面纱的妙龄女子仪静体闲,通身气质冷傲灵动,却又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被贬为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尹柏。”
“你这简直是胡闹,那尹柏乃是太子的人,你这番到底.....”刁正直双目圆睁,满脸愤恨之色,正要将脑中的一堆骂词说出去,那洞元却已开口:
“那游骑将军已是太子废棋,被贬半年现已门庭冷落,早不被重用。骠骑大将军又已得军中最高官职,完全不需要通过击退区区胡虏来建立威信。此番殿下若能为游骑将军开口,为他寻一个立功官复原职的机会,以后还愁他不会效忠殿下吗?届时,殿下可是又得一员猛将。”
“那尹柏现已是被废弃之人,殿下就算为他开口,你就确定他真的能击退胡虏吗?”
对于刁正直的话,曲妗嗤之以鼻,她身子微微一偏,便姿态娴雅地半倚在雕花木椅上,吐语如珠:“天下没有被废弃之人。本就为殿下效忠之辈,总会有得到重用之时,但那些误入歧途却有才能之人,若不多加引导顺便趁机起用他们,他们啊...可就真要成为无用之人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刁正直气得拍桌,颤着手指指向曲妗,咬牙切齿:“洞元,你要是对我有成见,完全可以放在议事之后,我们现在是在讨论国之大事,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
“清源先生,请不要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了!”刁正直铁青着脸,强忍怒气,道:“我一早便说了,一个不男不女之人能有何才能,若非殿下仁德,将你收留,你现如今还不知在哪呢,现在居然还敢放出狂妄言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自然无法与厚颜之人相比拟。”
“洞元,你说谁呢?”
“怎么,说不得先生吗?”
“我看你才是厚颜之辈,赖在府里拿了俸禄不奢求你干些实事也就罢了,还乱出些馊主意,我看你就是太子派来的细作吧!不然这么久了,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呀,在叫。”
“你...!”刁正直听她说话越来越狂妄,不禁气塞胸臆,恰巧这时,还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是之前总跟洞元口舌之争的于吉,只见他小声说:“你别惹她了。”
刁正直满胸臆的怒火登时炸了:“洞元!你再巧舌如簧又如何,颜之厚矣!!!”
说完这句话,刁正直就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不想那秀雅绝俗的女子微微抬眼,露出一双略带讥诮的清眸:“巧舌如簧?让你发现了,我该夸夸你吗?”
刁正直怒瞪着双眼,只觉那上涌的气血直冲口鼻,本就年迈,此刻再一经激,直接晕厥。
“可喜可贺。”白裙女子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转眼看向高位上坐着的儒雅公子:“殿下,既然清源先生已晕,这次就采取我的方案吧。”
曲妗只觉在小翠身上受到的气,这一刻全部舒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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