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后,松竹把药箱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后就出去了。
沈蔽日教过他注射的方法,但他做不来这么精细的活儿,一开始的时候试了好几次都扎错了位置。沈蔽日只得自己来,每回注射的时候都让他出去守着。
今天松竹也是关上房门后就靠在廊下,随手拔起一株狗尾巴草摆弄着,没多久就感觉到有人从前方拐了过来。
他一看清来人就惊得狗尾巴草都掉地上了,正要开口,就见那人急忙做了个安静的动作。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傻愣的点着头,眼睛却下意识的往身后的房门看去。
俞天霖是在北平军校待过几年的人,虽然穿着皮鞋,走路的步子迈的也大,但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他走到松竹面前,挑了挑眉道:“他在里面吧。”
松竹又点头,还是那副吃惊的样子:“俞司长你怎么找过来的?”
俞天霖打量着四周:“问两个丫鬟就知道了,他在里面做什么需要你在外面守着?”
“这……”松竹犹豫了。
他是看出来俞天霖对沈蔽日的心思,可他从未当着两人的面点破过这点。他只是个下人,就算贴身伺候了多年,沈蔽日毕竟是他的主子,他不可能真的去僭越。之前跟俞天霖说了那些,一来是情势所迫,二来也是沈蔽日有什么都习惯一个人扛着,他看多了也是真的不忍。
“他前两天在我那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你觉得我能帮到他,就别瞒着我。”俞天霖没有多言,也没有硬闯,就这么与他面对面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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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的人。他的神情很严肃,就像一年多前在和平饭馆的那一面,让自己一眼就看到了希望。尽管现在有很多行为让人费解,但就像王皓晴说的,沈蔽日在俞天霖面前是另一副他们都没见过的样子。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他觉得这样的大少爷比过去好多了。
想到这,松竹便悄声道:“大少爷在治疗的事是瞒着家里的,府中除了我之外就没人知道。他在里头注射,我就在外面守着。”
“乱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俞天霖听完就生气了,松竹叹道:“大少爷的担子重,整个沈家都靠他一人,他只是习惯了不让人担心罢了。”
俞天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片刻后才道:“我进去看看他,你继续守着。”
“俞司长。”松竹跟着俞天霖转身,叫住了他。
“你对大少爷……是真的吗?”松竹叮嘱着自己不能僭越,但这个问题他想弄明白。如果俞天霖是认真的,那他这样做也能安心些。
“不真,我又何必千里迢迢来讨他嫌?”俞天霖笑道。说罢便推开门进去了。松竹看着他转身关门,脑子里却在想着他刚才那个充满苦涩意味的笑。
唉……每个人都不容易啊。松竹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狗尾巴草,继续靠在廊柱旁守着。
沈蔽日刚做完消毒,正准备拿针往手肘内侧的静脉扎去就听到推门声。他抬头一看,进来的不是松竹,而是那个讨厌鬼。
“你……”沈蔽日愣住了,都忘记要骂他。俞天霖快步走到桌边,看了眼桌上摆着的注射用具和消毒用品等,又拿起沈蔽日手上的针筒,观察里面淡蓝色的药剂,道:“这就是用来消除淤血的药?怎么是用注射的?”
沈蔽日不满的瞪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松竹怎会放你进来?”
“你怎么能自己注射?万一角度不对或扎错了血管是很危险的!”俞天霖也不满的瞪着他。
沈蔽日想拿过针管,俞天霖往后一伸,他抓了个空,先前就堵在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就压不住了,怒道:“拿来!这不是让你胡闹的东西!”
“那你的行为就很可靠?瞒着家里治疗这么大的事,还自己注射。你经过专业的注射培训了?你知不知道注射是一种很危险的操作!”俞天霖头一回没有顺着他说话,而是和他对立着,愠怒的瞪着他。
沈蔽日从未见过这人生气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想了想便放下袖子,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俞天霖也知道刚才的态度有点过了,可是沈蔽日这样胡来,他哪里能忍得住。想到这,他走到沈蔽日身边,放缓了语气道:“云深哥,我不是想怪你。但你不该什么都自己担着。如果以前没人能让你依靠,那以后就有了。我在啊,我来宜州就是为了你。就算你没办法马上接受,我也希望你可以先试着依赖我。”
沈蔽日整理东西的手一顿,没有抬眼看他,也没有回答,继续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药箱里,最后只剩放针筒的位置还空着。
他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想着俞天霖刚才说的那些话。这样的胡话以前从不曾听人说过,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听多了麻木了,他居然没像以往那样容易生气了。
他抬起头,掌心伸向俞天霖:“把针筒还给我。”
“我帮你。”俞天霖借机抓住他的手,沈蔽日立刻要抽回来,俞天霖抓着不放,补充道:“我以前在军校的时候学过基础护理的,这些我擅长。你让我帮你,至少我熟练!”
“不用,我已经注射很多天了,没你照样可以!”沈蔽日跟他较劲,手掌都被俞天霖捏红了也没能抽出来,心里那阵堵着的情绪也变了种感觉,酸胀酸胀的。
“那你让我看你的手。”在关系到他身体的问题上,俞天霖坚决不肯妥协。说话间就把他手腕的袖子往上一拨,果然看到手肘内侧的位置上青紫了一片,那几条血管上都有针孔的痕迹,数量还不少。
这一看就是外行人没扎对位置,或者注射时候没把握好推针的力度导致的。俞天霖心痛不已,也不管他还在反抗,对着那处就亲了上去。
沈蔽日刚抹过碘酒,那一块还弥漫着药的味道。俞天霖就像闻不到似的,还伸出舌来舔。
沈蔽日被他的举动吓到了,顿时觉得腰背一阵酥麻,有什么东西沿着血管直冲头顶,弄得差点没站稳要坐下去。
俞天霖舔完也没抬头,就着这个姿势看了他一眼。那双一贯温柔的眼中腾起一股浓重的占有欲,在沈蔽日惊慌的视线下拿起针筒,对着静脉戳了进去。
针刺的疼痛沿着血管传来,他紧张的手指都握拳了。俞天霖让他放松,稳稳的将针筒慢慢推到尽头,然后拔出来,拿起一旁的止血棉给他压上。
整个过程都没多余的动作,除了最开始刺进来的时候感觉到了疼之外,直到注射完毕,沈蔽日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就算他不愿意也得承认,俞天霖的手法确实很专业,比他自己来好受多了。
俞天霖没有看他,认真的盯着止血棉的位置,压了约莫两分钟后才拿开:“好了,明天开始换成右手,你这左手不能再扎针了。”
沈蔽日想反驳,还没张口就听他继续道:“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帮你注射,如果你不想被家人知道这件事,就不准再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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