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感激,姚珊瑚特地请了江小楼,摆了一桌子酒宴,嗓音绵软:“这回多亏了姐姐。”
江小楼的眸子落在她面上,粲然一笑:“妹妹不必客气。”
姚珊瑚穿着一袭水红色绣并蒂荷花罗裙,仅带了只珠钗,面孔如同晶莹的梅花,既青春又清纯,叫人移不开目光。
“姐姐这样帮助我,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满脸的感激,提起一杯酒便要敬,江小楼却轻轻摇头,止住了她的手,道:“我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姚珊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放下了手,讷讷地道:“哦,昨儿百合才说姐姐你月信来了不能吃生冷的东西……你看我都糊涂了,那就不喝了!”立刻转头吩咐百合将酒壶全都收了起来。
江小楼只是含笑并不生气,姚珊瑚却一再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始终怏怏不乐的模样。等回到屋子里,江小楼刚刚准备休息,百合立刻来敲门了。
百合微带歉意:“小姐说怕您用不惯奴婢们用的那些,特地送了新的来给您。”说着,她递过来一个托盘。
江小楼看清托盘上放着一条工艺精良的缎带制品,面上出现了一丝惊讶。
前朝的时候,若是女子来了月信,她们通常会将草木灰装进小布条里,两头同细线系在腰间,成了所谓的红梅带。脏了需要更换,便将里面的草木灰倒掉,用清水加皂角清洗后风干再用。家境富裕的女子则会用干净的棉花取代草木灰。但是由于新棉花不容易吸水,所以草木灰依旧是首选。到了大周一朝,姑娘们多是喜欢将草纸夹在红梅带里使用,而金玉特地吩咐人制作了最高档的红梅带,用的是寻常大户人家祭祀用的柔软白纸,缎子的质地也是最好的,每月定期供应。但由于这种纸价格昂贵,只有国色天香楼里面最当红的姑娘才有使用的权力。
物以稀为贵,金玉总是从衣食住行各方面区分档次,果真成效显著。
现在,红梅带被姚珊瑚送给了江小楼,这可不是一般的恩惠。江小楼眼眸微敛,果断笑道:“多谢你家小姐。”说完便关上了门。
百合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下子噎住,顿时落了脸,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江小楼当然不会使用姚珊瑚送来的红梅带,但她照常每天都要清洗后晾晒在院子里,并且挂在特别显眼的地方,像是故意给所有人看见。有一天晚上,这条缎带突然不翼而飞了。这样好的东西被人盗窃,江小楼向姚珊瑚表达了歉意,对方虽然再三说了没关系,神情却掩不住不自在,过后千方百计派百合出去找那缎带究竟被人偷走了,最终却一无所获。
三天后的早晨,江小楼是被一阵喧闹的声音惊醒的,刚起身便听见有人在大声尖叫:“不好啦,来人啊,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
她凝神去听,声音似乎从东面传过来。
开了门,姚珊瑚一脸慌张地站在门口:“姐姐,你听到没有,外头出事了!”
她们急急忙忙赶到了碧月阁,于是大家便都看见了。李香兰仰面倒卧在床上,脸上胭脂化了一半儿,秀目大睁着,上半身只着内衫,扣子解开三两颗,露出雪白的香肩,一只脚上幽幽的悬着一只大红缎面的绣鞋,鞋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另一只却孤零零地躺在床边上。
翡翠跪坐在一旁,吓得已经失去了言语,一张脸白纸一般。
李香兰竟然一夜暴毙,姚珊瑚眸子里雾气朦胧,泪盈于睫:“好可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金玉满脸冰霜,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李香兰是大半夜准备就寝的时候突然暴毙身亡的,连鞋子都只脱了一半儿,翡翠早晨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具僵冷的尸体。
江小楼一动不动,将自己藏匿在阴影里,仿佛是一尊雕塑。
姚珊瑚壮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到枕头边上放着刚清洗过的红梅带,面色不禁大变。雪色贝齿咬住朱唇,立刻捂着帕子,哀声哭起来,“香兰姐姐死得好惨!”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百合连忙扶着姚珊瑚出去了。
江小楼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唇角挑起一抹冷峭笑意。
金玉一脸厌恶地吩咐吕妈妈:“这丫头死得太不吉利,快点拖出去埋了,悄悄地,可别惊动楼里过夜的客人们!”
吕妈妈应了一声,金玉再也忍受不了屋子里的浊气,快速地带着人离开了。
吕妈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李香兰,想要掳下对方脖子上的金链子,无奈那一双凄厉眼睛死死瞪着她,害得她心头不安,便只挥手吩咐翡翠:“别号丧了,把你主子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摘下来,好好送她上路!”
“是。”翡翠抽抽噎噎地道。
“等一等!”江小楼突然走上前。
吕妈妈斜眼瞧她:“干什么?!”
江小楼轻言细语道:“吕妈妈,那红梅带原先是珊瑚送我的,可以物归原主吗?”
翡翠很忐忑:“桃夭姑娘,这带子我家小姐已经用了两回了……”
吕妈妈厌恶地皱起眉头:“拿走吧,这种肮脏东西都要,真是不上台面!”
江小楼用布包起来收好,只是微笑道:“多谢吕妈妈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姚珊瑚被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就请了王大夫来看诊,大夫看了病、开了药,随后便绕道江小楼这里看她的旧疾。江小楼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将那红梅带取出来给王大夫。
男人碰到这种东西实在是晦气,他皱眉半天,但还是仔细检查了,很快整张脸都发白:“这缎带上头涂了南天竹的汁液,谁要是带在身上,药力会迅速通过皮肤渗入身体,血越是流得快,中毒越是快,严重点还会发生痉挛、呼吸衰竭而亡,你可千万别碰这东西!”
论起过河拆桥,姚珊瑚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刚刚画完那幅画,转眼就想要她的性命,还在这种一般人提防不到的地方下药,手段堪称毒辣。
江小楼眼底的锋芒敛去,眼若寒潭:“李香兰不过是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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