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景柔是被母亲的敲门声吵醒的,“小柔,起床啦,你这孩子,都快8点了还在睡。”
景柔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妈,你让我再睡会吧。”
景秋蔓见不得她睡懒觉,最多能容忍到她睡到八点,“还有五分钟就8点了,那我五分钟后再来喊你。”
景柔:……
被这么一闹,景柔哪里还睡得着,一想到5分钟后还要来一次,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慢吞吞的从被子里钻出来。
随手套了件外套就准备去洗漱,刚走出卧室,景秋蔓见她起来了,提醒道:“妈妈前几天不是给你买了件新衣服,就那件纯白色的羽绒服,有个蝴蝶结那个,你一会儿换上那个。”
“我不要。”白色羽绒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景柔想到腰间那个巨型蝴蝶结就觉得头皮发麻,带着起床气的景小姐坚定的拒绝了。
景秋蔓钟爱白色,简直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景柔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就像一个芭比娃娃,惨兮兮的,每天都被母亲当个洋娃娃天天穿得傻里傻气,不会赚钱的小屁孩哪里有话语权,只能任由母亲给自己买那些白衣飘飘的衣服。
“怎么,还看不上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景秋蔓正在给景柔准备早餐,见她拒绝,语气凉了一度。
“当然不是。”景柔求生欲上头,反应很快的道,“我就是觉得,除夕夜的,穿白色多不合适呀,我改天再穿吧,我穿红的吧,红的喜庆。”
景秋蔓不知道想到了啥,哼一声,“反正你别给我穿黑色就行,像个什么样。”
景柔:……
不知道为什么,景柔总觉得母亲这话意有所指,她瞬间想起了上次她去给姜桐姐姐代课时,那身惹眼的爵士舞服。
景女士没剥掉她一层皮,是不是算她运气好呢?
景柔洗漱完,回到卧室拿出件红色毛呢大衣套上,换完出来景秋蔓见她素面朝天的,皱了下眉说:“你不知道化个妆的吗?”
“妈,就我们两在家,我化什么妆呀。”景柔总觉得景秋蔓今天怪怪的。
“让你去化,你就去化,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废话。”景秋蔓不耐烦道,“你看你那皮肤白的,不化点妆白得跟鬼一样,大过年的,是准备吓人的吗?”
景柔:……
她母亲是怎么把她这一张好看的脸说成是鬼脸的???
“知道啦。我吃完早饭就去化,行了吧。”景柔不想听母亲继续唠叨,快速走进厨房,盛了碗汤圆端出来。
吃完早餐,已经是早上9点,景柔磨蹭了一会儿,回到卧室开始化妆,画完正好是9点半。她看了眼窗外,细雨朦胧,整个平城笼罩着一层浅浅的雾气。
隐隐约约,远处的高楼好似海市蜃楼。
规律的敲门声从客厅里传来,还在厨房的景秋蔓喊了一句:“小柔,去开下门。”
大早上的,谁来敲她家的门呢?景柔快步走到玄关处,拉开房门的一瞬间,她楞在原地。
年代久远的楼梯房灯光很暗,男人少见的没有西装革履,灰色休闲风衣让他看上去没有以往的凌厉,他直直凝着面前的女孩子,“除夕快乐。”
景柔不是没想过以后重遇,即便他和她的圈子压根就没有任何重叠,但同在一个城市,或许迟早有遇到的一天,但饶是她脑洞再大也猜不到,两人分手后第一次重逢竟然会在她家里。
她扯了扯嘴角,算是明白了景秋蔓所谓的惊喜。
她没有让时晋进来的意思,像是在坚守着什么,挡在门口,不肯挪动一步,在厨房的景秋蔓听到动静,快步走出来,见到景柔还挡在人面前,以为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吓懵了,将人往旁边一拨,“挡着干嘛呢?还不让小时进来?”
景柔拳头攥紧了又松开。难怪,难怪母亲一大早奇奇怪怪,又是让她换新衣服又是让她化妆的。
景秋蔓明显很高兴,看了眼时晋手里拎着的礼盒,不赞同道:“小时,阿姨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买东西吗?”
“阿姨,一点心意,还希望您收下。”男人双手将礼盒递过来。
景柔扫了眼,是上等的燕窝。
“行了行了,阿姨这次就收下了,下次来千万别破费了。”景秋蔓接过,将礼盒放在玄关处,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来,穿这个,这是阿姨昨天特意去买的,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脚。”
景柔就站在景秋蔓身侧,几乎是景秋蔓从鞋柜取出的一瞬间,她就看到了那双黑色拖鞋,和她脚下的拖鞋一模一样,她下意识撇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白色拖鞋,拖鞋款式简单,立体鹿角镶嵌在鞋面上,珊瑚绒鹿角平添了几分萌萌感。
时晋接过换上,“谢谢阿姨。”
然后他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景柔,景秋蔓注意到,立刻道:“阿姨先去厨房准备午餐,小柔你自己招呼你男朋友。”
景柔没吱声,景秋蔓大概是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你今天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景柔打断,“知道了,妈,我先带他回我房间了。”
她也没看时晋,几乎是直接蛮横的拽着男人的手往卧室走。
景秋蔓以为两人十多天没见,忍不住要亲亲抱抱,偷笑了下,然后就钻进厨房准备午餐了。
时晋就这样被她一路拽到卧室,女孩子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带点泄愤似的小粗鲁。
可他内心竟然涌过一股奇异的向往,是能这样拽一辈子,该有多好。
两人进了卧室,景柔反锁了卧室的门,她走到窗边,窗帘是大大敞开的,全遮光窗帘被她一把合上,整个房间彻底暗了下来。
时晋站在距离她两米远的位置,黑暗掩住了男人嘴角的苦笑,他低声道:“不想看到我?”
景柔没答,看到他的那一刻,恨不得直接将他赶出去,可她不能,今天是除夕夜呀。景秋蔓一大早就起来忙上忙下,景柔当时还奇怪,她们就两个人,景秋蔓准备做多丰盛的饭菜吃得完吗?
她都能明显看起来,景秋蔓心情很好。
忍一下,忍一下就好了,等过了年就告诉母亲她和他已经分手的事。
景柔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会来我家?”
“你母亲前几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来你家过年。”时晋低声解释。
景秋蔓打电话的那天正好是周六,她大概以为他没有上班,他当时正在开高层会议。下午3点,会议室一众人因为突兀的手机铃声面面相觑。
没听错的话,铃声传来的位置……是主座?
会议室手机静音在职场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这压根就不用明文规定,时笙成立以来,从来没有人犯过如此低级的错误。
时晋更是不可能。
一众高层已经彻底蒙圈,所以今天,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本来众人以为时晋会立刻掐掉电话,可压根就没有,他很快接起,声音不像平日里那般冷淡,“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闪过一丝诧异,都在猜测时总口中这个阿姨是谁。
时总这态度,也太恭敬了吧!!
“小时,是这样的,过几天不是除夕了吗?你有空吗?有空的话来家里吃个便饭吧,小柔回来大半个月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我估摸着她也想你了。”
时晋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嘴角很浅很浅的扬了下,“有的,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一众高层几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目睹了那个有点惊悚的笑。
没眼花吧???时总刚才是笑了???
男人接完电话,神情又恢复淡漠,可语调已然没有最开始那么冰冷,“会议继续。”
那天的会议,大概是时笙成立以来,开的最为温柔的一个会议。
“时总,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应该拒绝的。”景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
“馋馋。”男人往前跨了两步,站在距离她仅有10公分的位置停下,声音轻到景柔几乎听不到,“我只是放你离开。”
“不管你还愿不愿意承认。”男人忽的拉起她的手,触在心口中,“在我这里,你始终都是我女朋友。”
“以前是,现在是。”
他握的并不用力,景柔很轻易的就挣脱开,她后腿两步,即便生气,也没还没忘记压低音量,“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忽然发现,你喜欢上我了?”
她嘲讽的语气让时晋的心一阵抽痛,他忽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告诉她,他其实一直都喜欢他,喜欢她很久了?甚至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喜欢她了?
那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漠?腐烂在心底的创伤,他很难在她面前摊开。
“馋馋,对不起,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没有处理好,可是,我从来都没喜欢过游忱忱。”他顿了顿,黑暗里,男人的声音清而亮,像是带着微弱的光,整个房间仿佛被撕扯开一个光口。
他温热的呼吸撒在她鼻尖,“即便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的眼里始终只有你。”
这句话像是刺中了某个点,她已经没法顾忌他的凉薄冷漠,已然不想去顾忌他是否会故技重施的把那些招数再用在她身上。
她总是这样,话永远说得不清不楚,当初就是那些过于暧昧的话,让她产生了错觉,让她差点就相信、差点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真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连“我喜欢你”都说不出口呢?非要这么弯弯绕绕的猜来猜去?
“时总,医院那天,你和那个男人的谈话,我听到了。”黑暗里,女孩笑的凄凉又嘲讽,“所以,你现在怎么还有脸来我家?”
男人眸子里错愕一闪而过,他猛地回忆起当时的对话,心尖第一次涌上一股无力的慌乱,他想去抓住她的手腕解释,却又害怕从她眼底看到嫌弃。
她的眼睛那么漂亮呀。
最后,他只是伸手轻轻勾了勾女孩子的衣角,很快就松开,“馋馋,你听我解释,我承认,当初我确实是得知了你母亲生病的事,但从来没有想用这个来威胁你,消息也不是我透露给他的,我当时没解释,只是觉得对着一个外人,没有必要。”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紧闭,两人站在靠窗的位置,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景柔微愣,即便分手了,这件事依旧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对他的那点好感可笑又荒谬。
她当时没听到他解释,下意识以为他是承认了,可她也忘了,他向来就不是个爱解释的人。
他或许没有说谎。他从来都不屑于解释,甚至不屑于沟通,很多事都藏在心里,话永远都说的不清不楚,所以,她从来都看不透他。
他说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游忱忱,那当初为什么要把她留在他身边?不喜欢游忱忱,那三年里为什么对她百般纵容,两人的绯闻整整流传了三年。他一次都没有站出来否认过。
甚至,她和他在一起后,他都没有。
景柔忽的觉得自己想这些很可笑,她去计较这些干嘛呢?反正两个人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
“知道了。”
听到这个答案的那一刻,她是庆幸的,至少,她不会再怨恨他了。
男人垂眸看她,黑暗里,女孩子的眼睛清亮,“你相信我吗?”
“相信。”她答的毫不犹豫。
男人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骨戒分明的手刚抬起,就因为女孩子的话硬生生僵在半空中。
“时总,吃过午饭就回家吧。除夕夜,还是和家人一起过比较好。”她贴心的为他找好了理由。
家人?呵,除了爷爷,他哪里还有家人?
黑漆漆的房间彻底陷入沉默,像是无声的对峙,谁也没有再出声。
屋外的清咳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僵局。
“大白天的,关什么灯,注意点影响行不?”景女士微微提高音量,丝毫不觉得尴尬的道,“赶紧整理整理衣服,给我滚出来。”
景柔:……
时晋:……
像是为了证明两人没有在里面“胡闹”,景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窗帘,拧开房门迅速走了出去,她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景秋蔓道:“妈,你要不要检查下我的衣服?”
景女士往她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穿的整整齐齐,全身上下压根一丝褶皱都没有,最后视线落在她唇上,“口红还在呢,不用看了。”
景柔:……
站在景柔身后的男人闻言低声笑了笑。景柔刚才实在是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景女士气昏了头,风风火火的就走出去皮了回来,这会儿才想起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呢。
她回头,睨了一眼眉眼带笑的男人。
时晋立刻收起了笑。
“没出息,妻管奴一个。”将两人小互动看在眼里的景秋蔓也跟着睨了时晋一眼,这话听着像在嘲讽,也嘴角的笑意压根就藏不住。
景柔:……
时晋似乎也不绝对这话有什么不妥,看了女孩子娇俏的背影一眼:“阿姨教训得对。”
景柔:……
景秋蔓重新回到厨房。客厅里一时只剩下景柔和时晋。
安静的空间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景柔忽视掉一只跟随着自己的那道灼灼目光,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节日气氛浓厚,电视台也清一色的都是在播放着今晚的央视春晚,景柔索性调到网络电视,正好扫到了蔡依依最近在追的那部电视剧——《爱的礼物》,她点了进去。
她不想和身侧的人说话,于是装作看得十分认真的模样。
景柔坐在长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男人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微微侧着身子,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
景柔实在不想和他说话,可又被他盯得有点烦,她索性侧眸狠狠瞪他一眼。可谁知,男人被她这样一瞪,非但没有恼怒,反倒是低低笑了下。
“你笑什么?”她瞪人的样子有这么可笑???
“笑我自己,我可能有病。”
可不是有病吗?被人瞪还笑的出来。
“馋馋,你说我是不是疯了。”男人深邃的眸子凝着她,声音低而缓,“我竟克制不住的开始想,如果你愿意这样瞪着我一辈子,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双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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