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秋光甚好,八月底的晨风清爽,宫人在海晏堂外放起了风筝,永瑶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晴天上翱飞的七彩蝴蝶风筝,欢喜得手舞足蹈,咯咯清笑。
弘历就在这个时候来了,永瑶见到父亲,笑着唤了一声“汗阿玛”,便扑在了弘历腿上。
弘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便朝嘤鸣走来,“你这几天总是神情怏怏,是心里不高兴吗?”
嘤鸣扯了扯嘴角,自己的丈夫正在被别的女人攻略,她能高兴才怪!!
弘历“唔”了一声,道:“容贵人已经大好了,只不过……朕不打算再翻她牌子了,召而不幸,着实过分了些。”
嘤鸣抚了抚额头,心中一堵,弘历终究是对容贵人生了怜惜,便幽幽道:“召而不幸,这是我的主意。弘历,你是在说我过分吗?”
弘历凤眸一怔,连忙摆手,温声道:“鸣儿,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是提议罢了,做决定的人是朕。”
嘤鸣缓缓吐出一口气,弘历待她倒是一如往常,只是如今也高看了容贵人一眼。
容贵人扶摇直上之势,已然不可遏制,想到此,嘤鸣便道:“晋她为嫔吧。”
“什么?”弘历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绣了翾然欲飞锦蝶的素锦帕子,徐徐说:“嫔位上如今只有四员,容贵人好歹是小和卓部辅国公的亲妹妹,封嫔并不为过。”
弘历深深望着嘤鸣,有些错愕,“鸣儿,你是认真的吗?”
嘤鸣眼角一扬,道:“我并不吝啬与人位份,既然她无心抢我丈夫,给她个嫔位做补偿,又有何不可?”
弘历笑了,“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晋个位份也好,起码能安抚和卓部。”
嘤鸣一忖,又道:“既然要封,那就索性也晋了秀贵人位份吧!秀贵人入宫年久,资历深厚,家世门第也不低,按理说早该封嫔了。”——只不过当年涉嫌谋害皇子,才蹉跎至今。
虽然她是愉妃宫里人,嘤鸣倒是不介意让她补上嫔位最后一个空缺。晋了她,是因为嘤鸣不愿意让容贵人一人独占封嫔的风光。一枝独秀总是让人不快的,还是平分春色好些。
弘历想了想,便也应允了。
嘤鸣对和卓氏如此厚待,却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封嫔的旨意下达后,在京观望的和卓部王公,似乎也终于放心了,向弘历提交了辞呈,打算不日离京,返回回疆。
没了外力顾忌,她要对付的人便只是容嫔阿依和卓。
十月底,秀嫔西林觉罗氏、容嫔和卓氏在圆明园行了册封礼,从此,四妃六嫔满员,宫中一众贵人也只能望峰息心了。
册封礼的最后一道环节,便是向中宫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
十月二十六日,巳时二刻。二嫔头戴金翟双层累珠朝冠,身穿香色片金加海龙缘朝袍,外罩石青色立龙八宝平水朝褂,佩戴相应朝珠、配饰,来到海晏堂正殿,三肃三跪九叩。
嘤鸣看着跪在底下的秀嫔与容嫔二人,秀嫔已经姿容衰败,而容嫔正当容颜艳丽,二人即使穿着一模一样的朝服,也是高下立分。
嘤鸣按照祖制训诫嫔妃:“秀嫔西林觉罗氏、容嫔和卓氏,你二人既列嫔位,以后要修身自持、秉德温恭,更要和睦六宫、谨守女德,不得惹是生非。”
二嫔齐声道:“是,谨遵皇后教诲。”
嘤鸣“嗯”了一声,便道:“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秀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便笑着整了整头上的朝冠,道:“这朝冠瞧着华丽耀眼,可戴得久了,没想到竟压得脖子都酸了。”
这点嘤鸣自然深有感受,她的皇后朝冠,重量要倍于秀嫔这顶,每次戴上,脖子都要压断了。故而忍不住笑了笑。
容嫔不屑地道:“才是嫔位的朝冠而已,比起妃、贵妃的朝冠,根本不算什么!”
秀嫔脸色嗖的冷了下来,“容嫔倒是志向远大,才封了嫔,就肖想贵妃之位了!”
容嫔抬了抬下巴,冷笑道:“秀嫔可别曲解本宫的意思,本宫只是说嫔的朝冠比贵妃朝冠轻许多罢了!”
秀嫔扭头一哼,满面霜色。
嘤鸣心道,在弘历面前,便是一副深明大义、温婉淑德,在她面前,便懒得演戏做那些姿态了。
只见容嫔笑盈盈望着嘤鸣,道:“皇后娘娘是做过贵妃的,必然知道贵妃的朝冠有多重吧?”
这话哪里是朝冠重不重,分明是讽刺嘤鸣这个皇后,是由妾妃扶正的罢了!!
秀嫔听了,不禁怒斥道:“容嫔,你休得无礼!!”
容嫔笑靥如花,轻哼道:“我怎么无礼了?我只是问问皇后娘娘,贵妃朝冠有多重罢了!”
“你——”秀嫔气得紫涨了面庞。
嘤鸣这个当事人却不恼怒,抬手笑着给了秀嫔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淡淡道:“贵妃的朝冠很重。不过容嫔大可不必杞人忧天,因为压不到你头上!”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容嫔不会有封贵妃的一日!!
容嫔那一脸的笑靥瞬间僵住了,她再度抬了抬下巴,满是不服气地道:“那可不好说呢!”
嘤鸣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宫里的规矩,嫔妃晋封要一级一级来!可如今莫说贵妃已经有两位,连四妃都已经满员了。自然底下的就不必肖想晋封了!”
容嫔一愕,愣是无话可说了。
秀嫔听得这话,忍不住“嗤嗤”笑了,她道:“是呢!四妃都身子康健,必定都是要长命百岁的!所以莫说是贵妃的朝冠了,连妃子朝冠,容嫔都不必担心会压到自己脑袋上!”
秀嫔的这般讥讽,叫容嫔气得眼睛通红,容嫔恨恨道:“你得意什么?!压不到我头上,也照样轮不到你!!”
秀嫔嗤嗤笑了,“是啊,所以我才从来不去肖想!人呐,就是要有点自知之明才是!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容嫔气得美眸冒火,恨不得上前撕了秀嫔。
剑拔弩张之际,外头传来了一声太监尖细的高呼:“皇上驾到!”一瞬间,秀嫔立刻敛了讥笑之色,容嫔也是戾气尽消,一副娇柔温婉之态。这变脸的速度,简直堪比川剧了。
二嫔已经飞快拜倒在地,嘤鸣也扶着菊霜的手背,起身相迎,屈膝见万福之礼。
弘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手扶起了嘤鸣,方才对跪在地上二人道了句“平身”。
容嫔眼瞧着,皇后的手被执在皇帝手心里,心中酸气直冒,从进宫,到封嫔,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自她病愈也有两个月了,皇上虽然屡屡厚赐,但始终不曾留宿远瀛观。而且这几个月里,皇上也只在皇后处留宿,其余嫔妃处,顶多偶尔去坐坐,或者用顿午膳。这纳兰皇后,竟是一人独霸皇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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